李如洗之後又給介紹她前去慕容心舍的閨蜜發了個微信,問她慕容醫生的個人作風問題。
結果對方居然立刻給她回了電話,八卦兮兮地問:「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噠?是你看上他了還是他向你表白了?」
李如洗又好笑又好氣:「怎麼可能?就是問問而已……」
對方拖著長調「哦」了一段,然後說:「……那是怎麼樣?你是看慕容醫生太帥了忍不住想八卦,是不是?……哎呀,我跟你說,所有找他看過診的女人,上到四五十,下到十五六,都會心搖神馳心猿意馬的……但是沒有用!慕容醫生那是冰山型帥哥,想撩他的多了去了,從來沒有成功過的,而且,只要有人撩得稍微明顯點,他就會給她轉診了,不管多漂亮多富有據說從沒見他動過心,她們都懷疑他是gay……當年我也心痒痒來著,愣是沒敢露出一點聲色……這樣的冰山大帥哥,自慚形穢,消受不起……嘿,如洗,你可悠著點啊……咱別晚節不保了——」說著突然想到李如洗身患絕症時日無多,這個「晚節」二字實在不應該隨便說出口,連忙戛然而止。
李如洗倒沒在意這點,她更在意另外的方面:「說什麼呢?我有家有室有孩子……」
對方尬笑:「也是,你家已經有個大帥哥了,估計別人再帥也進不了你的法眼……」然後又問她最近身體怎麼樣。
上次化療,這個朋友去探望過她,也半個多月沒見面了。
李如洗跟她彙報說靶向葯和化療效果不錯,目前身體狀態好轉,對方也頗為她高興,又聊了幾句,這才掛了。
掛了電話,李如洗其實有點後悔,本來不該放在心上的小事,她卻還是隱隱有點擔心慕容醫生是用與眾不同的手段在故意撩她,畢竟,現在可是pua橫行的時代,各種手段據說層出不窮,段數也是令人高山仰止的。
現在至少可以大概估計他的人品作風應該沒太大問題,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把這段小插曲置之腦後,不再去想了。
看看時間已經到了可以去接孩子的時候,李如洗便走路前往,到了那附近,家長們早已滿懷激動圍成人山人海,學校保安在維持秩序,幸好她沒開車,這附近停車位根本就沒有,家長們的車占著行車道,擁堵不堪。
李如洗站在學校門口,和所有家長一樣,踮起腳尖看著,盼著自己家孩子快出來。
終於,看到了噗噗的小身影,站在老師舉牌領著的一年級三班的小豆丁群里,於是她也跟別的家長一樣,朝著自己家寶寶揮手,叫他(她)名字。
接到孩子,少不得問東問西,今天順利嗎?累不累?老師凶不凶?和小朋友們相處好不好……
噗噗有無窮無盡的事情和她分享,興奮極了。
回家之後,她讓噗噗去院子沙坑玩球,自己給他做了龍蝦肉芒果乳酪焗飯和龍蝦腦蒸蛋,還清炒了秋葵。
做點他愛吃的,明天自己又要去住院化療了,又得一周不能見到他。
陳琢理也回來了,看到晚餐很是誇讚了李如洗一番,三口之家,看上去又其樂融融了。
李如洗這時就會覺得,自己強烈要求離婚是不是對陳琢理太苛刻了……
但是念頭一轉到過去,她就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三次化療前的檢查得到了主治大夫的誇讚,她說:「你的情況出乎意料地好,如果這樣繼續下去,也許可以手術了。」
李如洗一愣:「可以手術?」
主治大夫說:「對,你之前的情況很不好,胃癌血行轉移,轉移到了肺和肝,轉移瘤多處,甚至還有骨轉移,沒有手術價值……經過最近兩個月的靶向葯和化療治療,你的骨轉移瘤一處已經消失了,肺和肝的多處轉移瘤也有三處縮小和一處消失,這個情況屬於非常理想的……」說到這裡,四十多歲、面相嚴厲的女大夫莞爾一笑,「我得說,這是個值得祝賀和期待的狀況,假如,我們能保持這個勢頭,轉移瘤再縮減幾處,尤其是轉移最厲害的肺部……」
說著,她指點著片子上的陰影部分:「這幾處如果能消失,就可以手術了。當然,假如原生瘤能再縮小一點,就會更好了。」
李如洗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手術了,我能多活多久?」
主治醫師笑道:「如果手術,手術後再繼續化療一段時間,只要不複發,你就可以活下去,理論上,多活個十年二十年也是沒問題的。」
李如洗笑了,說:「大夫,不要描述得那麼美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主治醫師板起臉:「當然,這只是理論而已,很多事情不好說,一個是這幾處轉移瘤要消失,就是很難的事,很有可能你接下來接受治療的效果不再明顯,轉移瘤不再縮小或消失,又或者你使用化療和靶向葯都很有用,但是縮小的、消失的不是這幾處……那麼,依然很難手術。這只是個美好的期盼而已……即使你能成功接受手術,也許短短兩三年又複發了,也依然是可能的。我們要向著最好的努力,但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如洗鄭重地點點頭,緩緩說:「嗯,我明白的。」
主治醫生看著她,又柔和了臉色,眼神中帶著期盼、鼓勵和欣賞:「加油,李如洗,你是我見過最理智最堅強的病人,希望你能製造奇蹟……」
但有了這一番對話,李如洗再冷靜再理智,也還是心潮起伏的。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類呢?
她不想死,不想就這樣結束她美好的生命,不想拋下父母和孩子,如果有機會活下去,不說怎麼樣都行吧,但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可她真的不敢去期望……
抓住一點希望,再失望的感受,如同墜入深淵……
罷了,聽天由命吧。
這回的護工,用上了最初那個,那位護工大姐看到她高興壞了,嘰嘰呱呱半天,非常善談,李如洗也不膩煩,微笑聽著。
她現在,已經沒有最初的急迫感,恨不得不浪費一分一秒……可能因為最緊迫的事都已經做了吧。
她死亡心愿單上的各項,已經完成過半。
住院正好安安心心寫作,這本很想寫的書寫起來比料想的更難,需要靜下心來,精心構思。
不過化療依然是很不舒服的,李如洗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不舒服,但還是很難受,尤其是她的頭髮,已經掉了許多了,再這樣下去,就得理光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