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申請加好友發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就通過了。
李如洗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地看了那個通過的消息,想要說話,又有些猶豫。
在夢裡,她和桂七醬是肝膽相照的好友,可在現實中,她們空有四年同窗同舍,卻並未深交至此。
用什麼語氣說話,一時讓她有些拿不住。
就在她猶豫時,桂七醬給她發了個消息:「李如洗?真的是如洗本人?不是惡作劇?」
沒有表情符號,但也能想像她收到李如洗的申請時和發這個信息時的困惑和震驚。
李如洗回的也沒有語氣和表情符號:「嗯,是我。」
然後語音通話就響起來了。
是桂七醬打過來的。
李如洗接了。
桂七醬的聲音熟悉又陌生,像是印象中那個微微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大部分時候說話又快又急,尾音微微上揚,後來出了事之後,聲音不再那麼急了,卻悶悶的……
現在的桂七醬口音依然帶點,聲音卻穩重舒緩了不少,好像一塊經過打磨的璞玉。
「李如洗,真的是你嗎?」桂七醬的聲音還是帶著猶豫。
「是我,桂七醬,多少年沒見了?快十年了吧?」李如洗說,「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
她的聲音溫柔和緩,帶著微微的感慨。
桂七醬卻著急於她的病情:「如洗,你說你得病了,是真的嗎?到底怎麼回事?」
李如洗盡量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情況說了。
「……就是這樣,現在在做化療,目前化療和靶向葯的情況還不錯,如果運氣好的話,就可以手術,手術成功看複發情況,如果不複發當然最好啦,複發也能多活幾年……」
即使語氣再怎麼輕描淡寫,到底是三十歲得了胃癌,目前還是連手術都沒法手術的惡劣情況,對面的桂七醬哽住了,似乎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桂七醬的聲音裡帶了淚意。
「別哭,」李如洗帶笑說,「萬般皆是命……我聯繫你,不是想讓你為我哭的。」
「那……是為什麼?我有能幫你的地方嗎?」桂七醬鼻子還是塞的。
李如洗想著措辭:「其實,就是想見見你。我覺得挺遺憾的,都十年沒見了,也沒你的消息……我想著,至少總得在……見你一面吧……」
桂七醬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去看你。」
桂七醬做事還是很效率的,當天夜裡,就發了個微信給李如洗,是她訂的機票,時間是後天。
李如洗有些感動,也有點不安:「你請假了?安排得那麼急,會不會不好?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嗎?」
「沒事。」桂七醬說,「我回廣西之後,一開始在南寧,後來去了北海,在一家小律所幹了幾年,和兩個前輩一起組了新的律所,目前時間還是比較自由的。」
「做了合伙人了?不錯啊。」李如洗稱讚她。
「唉,小律所,沒多大出息,賺點錢糊口而已。」桂七醬謙虛地說。
「要不要我去機場接你?」李如洗覺得人家桂七醬一叫就不遠萬里來看她,乾脆利落,自己應該更熱情才對。
「不不不,」桂七醬被嚇著了,「怎麼能讓你去接我?你身體不好,在家歇著,給我發個地址,等我去找你好了……」
「我沒事……我可以……」李如洗想說自己開個車沒問題的,自己每周還開車兩小時去狗狗收容場做義工呢。
但是桂七醬認為她現在十分易碎,直截了當說:「不行不行,你就等著我就是了……」
李如洗只好給她發了自己家位置。
到了那天,陳琢理和噗噗出門了,李如洗起床吃了早飯後就收拾了一番家和院子,其實平時他們就很注意維護家裡的整潔,家裡從來都不亂,隨時都可以上個照,現在李如洗不過是讓它們處於更美的狀態。
比如說,從花園裡剪些大麗花和雛菊做插花。
準備好咖啡豆和咖啡機。
對於李如洗來說,在家裡招待意味著親近,所以她想來想去,沒有選擇出去一起喝杯東西之類的見面法,而是直接打算在家中招待桂七醬。
桂七醬的飛機是九點半到,十點多時,她準時站到了李如洗家門口。
李如洗去開門。
面前的女子讓她有些不敢認。
穿著幹練的灰色套裝,剪了短髮,沒有以前瘦了,面頰微微有點肉了,也比以前白了,當然,可能是化妝的緣故。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能幹的女律師。
「你變化好大啊,桂七醬。」李如洗笑著說。
十年的陌生感,一開口,似乎就沒有了。
桂七醬笑了。
李如洗記得,當年,自從她開始疏遠大家之後,就幾乎從來不笑了。
夢裡的她倒是更鮮活,雖然哭得很多,但是也會由衷地笑。
李如洗喜歡她的笑容。
「你沒什麼變化,如洗,」桂七醬說,「看上去還是咱們院系女神的模樣。」她笑著看了一眼周圍:「都買得起四合院了?行啊,如洗,你還是那麼棒!」
李如洗讓她進來:「已經賣掉了,這院子。很小一個,前幾年咬牙買的,我現在不賺錢,靠著我老公供不起這個房貸……」她回頭笑了笑,「已經買了別的房子,這個已過戶了,過兩個月就要交給買主。」
桂七醬臉上露出難過來,尤其當她看到那美麗的庭院:「真美,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這麼美的屋子,要交給別人……你這麼棒的人,卻得這樣的病……」桂七醬哀慟之意難以遏制,扭過頭去,卻還是流了眼淚。
「我不是說了嗎?」李如洗看著院子里行將在寒風中枯萎,卻依然燦爛奪目的大麗花,語氣平靜,好像說的不是自己一樣:「萬般皆是命。」
桂七醬用手背把眼淚擦掉,緩了緩,又從上到下打量了李如洗一番,說:「你現在看上去還不錯,看不出生病,希望老天有眼,能讓你好起來。」
李如洗淡淡笑了笑:「作好最壞打算,往最好處努力吧。」說著讓桂七醬進屋裡。
落座之後,煮了咖啡,李如洗還做了點舒芙蕾,加了點果醬,拿出來作為小點心配咖啡,一邊端過來,一邊問桂七醬:「吃早飯了嗎?」
「沒,早上趕飛機,喝了杯奶。你做的點心嗎?看上去好好吃。」桂七醬並不見外,立馬拿了一個:「唔,好吃好吃!」
李如洗說:「辛苦你了,跑那麼遠來看我。」依然帶著感動和愧疚。
桂七醬笑笑說:「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著我,我做這點又算什麼?」
李如洗感慨:「當年,我應該再努力點的。」
「努力什麼?」
「努力把你拉回來。」李如洗說,「明明大一大二時我們感情很不錯的。」
桂七醬收起了笑容,慢慢放下點心:「當年……不是你的錯。是我遇到了很噁心的事。」
李如洗拿著咖啡坐了下來,低著頭,長發遮住一側面頰:「我當年不知道,最近做夢,夢到了以前的事,突然想到了一些可能……」
「巧了。」桂七醬猛然抬頭說:「我最近也做夢夢到了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