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洗一愣。
她看著鐵青著臉的陳琢理,見其眼神中都快要冒火了,搖搖頭,輕笑了一聲。
想不到,已經平息下去的流言,還是傳到了陳琢理耳中。
而他的反應,比她想像的還大。
李如洗突然想起,當年她得知了他和那個女實習生的事情,從不可置信到怒火衝天時,陳琢理那張雲淡風輕的臉。
他覺得自己光風霽月,覺得李如洗是吃醋吃得無理取鬧。
可自己和慕容儔之間,可比他和那個女實習生光明正大多了。
就算是表白,慕容儔也是知道她離婚了才表白的,何況自己還沒有接受,也沒有在配偶在家帶孩子時自己出去約會……
若是照著陳琢理的觀念論調,自己和慕容儔這般光明正大,他也應該雲淡風輕一如既往啊……
這人,還真是雙標呢!
想到這裡,便覺得可笑。
因此臉上笑容更盛。
陳琢理並不是一個輕易發火的人,此刻臉色鐵青,對他來說,已經是怒極。
看到李如洗帶著嘲諷味道的笑容,他更是惱火,開口語氣就很嗆人地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笑什麼?」
李如洗並沒有因為他的怒火就收起自己的笑容,依舊含笑抬頭看著他,道:「陳琢理,你忘了,我們離婚了?」
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呢?
不料陳琢理聽到這話卻更為惱怒,壓低了聲音冷笑說:「我說你怎麼一定要離婚呢?原來是為了這個人!還哄我說為了免得我媽干涉我們的財產分割!騙得我假離婚方便你們雙宿雙棲是吧?難怪不想讓我過來看孩子!……」
李如洗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曾經和自己相戀九年,結婚七年的男人,一瞬間覺得幾乎認不得他了。
良久才輕嘆說:「陳琢理,你知道你現在面目多可憎嗎?」
陳琢理愣了一下,冷笑著反駁說:「……恩斷愛絕,你現在看我,當然面目可憎了……」
李如洗維持著上揚的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打斷了陳琢理怨婦般的自說自話:「你怎麼成了這樣的人了?」
「當年,你出軌的事情被我抓到,你是怎麼說的?」李如洗是得了絕症,但不影響她一向利索的嘴皮子,「你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怪我不了解你的高風亮節就妄下結論,說我不信任你……現在呢?」
「好歹當初我可是看了你們約會來往發的信息,看到了示愛,看到了『恨不相逢未嫁時』……你呢?請問你看到了什麼,掌握了什麼證據?你是學法律的,職業是法官,你難道不知道該憑證據說話?」
「……你現在跑來質問我,我就問你一句,我說你聽到的是空穴來風,你有什麼可以反駁我的?」
陳琢理沒有可以反駁她的話,所以他沉著臉,臉上陰晴不定。
李如洗這一番連珠串似的話說得自己都口乾了,看到陳琢理無言以對,她才有時機喘口氣,接著,她想了想說:「……你要是問我,是不是單獨和一個男子出去吃飯了,那麼,是的。」
陳琢理聽了,臉色更難看了,正要開口,李如洗打斷了他,接著說:「我想,這應該算不上什麼十惡不赦,值得你來興師問罪的大事吧?不要說你我已經離婚了,就算咱們沒有離婚,我也有這樣的權利吧?……」
陳琢理也沒法反駁這樣的話,因為李如洗話中暗示的她和對方男子並無曖昧關係,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但眼中依然沉甸甸的。
李如洗卻並無意收斂鋒芒,繼續道:「……若你想知道我和對方有無曖昧,那你可以好言來相問……當然,告不告訴你就是我的自由了,畢竟,這是我個人的隱私,你作為前夫,無權干涉!」
這話頓時又讓陳琢理面黑如鍋底。
但是對於李如洗而言,卻是一定要說的話。
她必須讓他明白,他們已經正式離婚了,他已經不能再涉入她的生活。
「……你要知道,這和我當初質問你時候的立場可不同,當時,你是在和我的婚姻存續期間,我完全有權利查明你是否出軌的問題,也有氣憤的資格……」
陳琢理臉上出現痛苦扭曲的神情,他張了張嘴,啞聲說:「……你是在報復我,是嗎?如洗?這一切都是你策劃好的?離婚……還有這個男人……你是為了當初那事報復我?……可是,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而且,我真的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啊……你又何必念念不忘?還為此糟踐自己?……」
「如洗……」黑暗中,他伸手想拉她的手,「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傷你那麼深……事隔多年,你還耿耿於懷……對不起……」
月光下,他白皙的面孔有著戲劇般誇張的面部表情。
李如洗被他自說自話自作多情的腦補弄得汗毛倒豎,連忙往外一躲:「不,我不是為了報復你,也沒有做任何報復你的事……離婚不是為了報復你,我沒有念念不忘……這件事,我更沒有糟蹋自己……」
這麼一堆話,李如洗覺得很解氣,但是,她也不能把陳琢理得罪死了,畢竟,噗噗能否跟著她爸媽長大這件事還握在他手裡。
而如果坐實了她有新歡,陳琢理一定會恨她入骨,將來也一定會作祟……
該解釋還是要解釋的。
「如果你想知道我和他之間有沒有什麼……」李如洗和緩了語氣說,「告訴你也無妨!這個男人是在追求我,但是是在我離婚之後,離婚時我根本想都沒想過他會喜歡我,我對他也無非分之想……他在得知我離婚之後,突然表白,我也很震驚……你也知道,我都是得了絕症的人了,哪有這樣風花雪月的心思?所以,我目前也拒絕他了……」
說到這裡,她語氣又尖銳起來:「我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值得你來興師問罪……你覺得呢?」
陳琢理聽了,有幾分尷尬……
許久,他才問:「……他知道你的病嗎?」
李如洗尖尖的下頜微微揚起,聲音清冷:「知道。」
陳琢理語調和緩了下來:「……我,我不是質問你……如洗,你知道,我是關心則亂……你生著病……我……」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深吸一口氣,他說:「現在社會這麼亂,什麼樣的人都有……怎麼可能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帥哥,放著大把小姑娘不去喜歡,卻偏偏要來喜歡你……」
「對,我一個離異帶孩子的三十歲女人……」李如洗眼睛都不眨地說。
陳琢理更尷尬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洗,你當然很有魅力,無論內在還是外在……就算你離了婚,三十歲了,帶著孩子……我想,還是會有男人被你吸引的……可問題是,你生病了呀!正常男人會去專門喜歡上一個得了絕症的女人嗎?……如洗,現在那種不良pua特別多,你要小心,畢竟你手裡握著幾百上千萬的財產……」
李如洗沒有說話。
今夜月光明亮,照在對面男人的臉上,第一次,李如洗覺得,他的面孔怎麼是這種毫無靈氣的死白?他的眼睛怎麼如此混沌?
他臉上的稜角和輪廓呢?
怎麼都沒了?
「對不起,如洗……」陳琢理越說越順溜,還帶上一抹苦澀和動容:「……可雖然我們離婚了,雖然你一再說你不愛我了,可是我還愛著你啊……」
他把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帶著痛苦和深情,說:「……我們是離婚了,但離婚也不能把我的感情,說斬斷就斬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