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時,慕容儔給李如洗髮了微*信,說:「上次你說完之後,我也覺得自己的感情未必合宜,所以想先好好想清楚,但出國後,無論如何忙碌,始終無法淡忘你分毫,所以,還是希望你給我追求的機會……你上次的話,我仔細想了想,你言下之意,嫌的是我對你的生死不夠在乎,但我實則一來本身對生死看得就淡,二來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的病,所以我覺得你得沒得病,並不影響我對你產生好感,並非如你所想,是對你的生死不放在心上,我本來也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盡量讓你去治病……」
李如洗髮現,慕容儔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完全是冷淡系的,但說起話來時,也是可以非常長篇大論的。
也難怪,畢竟他是學心理學,做心理醫生的人。
他總有要長篇大論闡述一個觀點的時候,怎麼可能像小說里的傲嬌男主角一樣,說話總是不超過十個字呢?
而且,他打了這麼一長串字,雖然裡面沒有什麼優美詞句,也沒有什麼可以記入情書大全的段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李如洗看了還是會忍不住彎起唇角,返回去再重新讀一遍。
雖然不想扯入男女之事的麻煩,但是,誰都不會討厭看到一個優秀的異性對自己獨具好感。
何況她對對方也不是毫無感覺的。
她的鹼基根本不排斥對方的蛋白質啊!
慕容儔請求李如洗,如果在對他並無反感的情況下,給他追求她的機會,而李如洗卻不置可否,只讓他不要再送早餐來,說自己媽媽本來每天準備早餐,現在突然他送早餐,媽媽會不知所措。
她其實最不喜歡這種不說清楚,黏黏糊糊的態度,但是現在讓她說清楚卻也十分為難。
像上回那樣拒絕他,她有點做不到。
接受他,更加不可能。
於是她就只好這麼不清不楚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慕容儔還是來了,他這麼沒有給李如洗帶早晨全餐,而是做了生滾海鮮粥,四人份,用四個小保溫壺拿了過來。
李如洗看了一眼那四個大約三百毫升容量,款式完全一致,只有顏色不同的梨形小保溫杯,可以斷定慕容儔絕對是為此專門去買的,忍不住就有點想笑。
別說,四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小保溫杯分別為黑、白、棕、紅四種顏色,湊到一起還非常好看,配色極佳,可愛異常。
李媽媽帶的則是自己親手做的三丁包,李如洗覺得媽媽做得比揚州富春茶社的也沒差多少,很是拿得出手。
李媽媽帶了八個來,正好每人兩個,這包子個子不小,餡料豐富,足夠吃飽。
生滾海鮮粥配三丁包也挺配的。
李媽媽毫不猶豫地把紅色那個保溫杯給了自己家女兒,然後自己拿了棕色的,打開喝了一口,就驚訝地揚起眉毛:「真……好吃啊!」
李如洗也打開喝了一口。
這粥煮得火候很地道,香糯的白粥里有剔出來的蟹黃蟹肉、有蝦仁、有瑤柱……各種鮮美融於一杯。
比飯店的好吃。
畢竟自己做的,捨得下料。
而慕容儔老實不客氣地咬了一口三丁包之後,也說「這包子真好吃」。
問清楚三丁是哪三丁之後,他說:「江南真喜歡用筍。」
這話倒是貼切,於是李爸爸很高興地跟他聊了腌篤鮮等江南名菜。
然後又問到他是哪裡人。
慕容儔有點躊躇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我媽是廣東人,我爸是青島人,我十二歲前在北京長大,十二歲以後去了英國……」
於是李爸爸又跟他聊了半天將來會有越來越多說不清自己是哪裡人的孩子這類的社會問題,聊得很盡興。
李如洗覺得慕容儔不愧是心理醫生,他如果想聊,誰都能聊下去的。
慕容儔在病房裡待了兩個小時後離開。
他們一起吃了早飯,又討論了一會兒李如洗的病情,慕容儔又和李爸爸仔細討論了那些國外的醫療機構,大致敲定了其中一家。
是英國的一家。
慕容儔有朋友在那裡工作。
而且那裡也是英國最好,歐洲前三的一家癌症治療中心。
英國的價位還比美國的要便宜不少。
李爸爸雖然有以前的同事同學在美國,但並沒有在那幾家頂尖的癌症治療中心工作的,輾轉要托好幾層關係,還不如慕容儔找的朋友關係近。
況且慕容儔本身就有英國的長期居留,在英國也有房產,又對那裡非常熟悉,無論是辦手續還是後續治療都會方便很多。
一切都很理想,唯一的問題是,他們能不能接受慕容儔這麼大的人情。
雖然李爸爸和李媽媽對慕容儔的追求依然存疑,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其產生好感。
李媽媽覺得慕容儔是個英俊體面、氣質優雅、體貼浪漫的男士。
李爸爸和慕容儔在討論那些國外的醫療機構的情況時,覺得他是個能潛心做事,潛心做學問的年輕人。
可是,好感也不代表他們就能安然接受這個人情。
對方是女兒的追求者,女兒並沒有答應其追求。
如果答應下來去英國治療,是否等於女兒變相接受了對方?
如果接受了人情又不接受對方,是不是人品太過不堪?
李爸爸李媽媽做了一輩子有禮貌有道德有底線的正經人,實在不能接受隨便利用追求者這種事。
最容易動搖的是李媽媽,她嘆氣說:「唉,我倒覺得慕容是個難得的好對象,除了條件太好了一點……如果如洗沒病,我還挺樂見其成的。當然,我們現在接觸少,不能就下定論……這家治療中心真的好嗎?如果真的好,咱們就去吧,大不了咱們把慕容的所有旅費開支都包了,再給一筆謝禮……不要讓他白忙活……」
「好是挺好的……包他的開支,那是肯定的,不過對方也不是為了錢來的,光給謝禮也是不夠的……」李爸爸眉頭緊鎖,他對女兒說:「如果咱們去英國治,你事先得說清楚,必須是作為普通朋友而接受對方的好意,不能因為他追求你而利用他……作為朋友,你會怎麼感謝,就該怎麼感謝他……如果他能接受,咱們就勞累他一下,如果他不能,咱們就還是去別的地方,不能平白欠這樣的人情……」
李如洗其實比爸爸媽媽還要不願意接受慕容儔的付出。
即使她有點喜歡他,也有點心動於他的追求,但她覺得自己還完全不到能接受對方的地步,還在收禮物只能收本書的階段,這種情況下貿然接受對方這樣的人情,讓她非常不舒服。
之後不成,對他是一種傷害和利用,對自己,也是折損了人品。
而如果就這麼成了,她卻更不甘願。
總覺得裡頭混入了什麼不純粹的東西。
當然,她也知道,爸爸說的,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