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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溫柔

所屬書籍: 我的皇后

  最後馬車被安排進驛站里一處避風的空房裡,蕭煥也就不用再下車安睡。

  和蘇倩以及石岩商量好要做的事,我返回到車內,蕭煥的鼻息細微而平和,正在熟睡。

  他的臉半埋在陰影中,鼻樑挺直,睫毛安然地合在一起,微微翻翹。

  目光貪戀的留在他的臉上,火燭噝噝地燃燒,燭焰凝住了一樣,沒有絲毫的抖動,彷彿時間都已經靜止。

  眼睛盯著他的臉,我不願移開分毫,他睡得很熟,幾乎近似暈死。

  突然想到,他察覺不了宏青在向我偷偷傳信是也理所應當的,以他現在的狀況,別說細緻入微地洞察身旁的情況,就連每天保持那麼一會兒清醒,都是很艱難的吧。

  連神志都不能隨心保持,每時每刻地掙扎著活下去,這樣活著,是不是很累?

  猶豫了一下,我站起來,輕輕走到他面前,跪下之後,俯下身子把嘴唇輕輕貼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很柔軟,帶著微涼的體溫。

  他沒有知覺,依舊昏睡。

  我和衣躺在他身側,頭輕輕靠在裘被邊緣,合上眼睛很快睡去。

  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在走了,車廂在行進中微微搖晃著。

  我睜開眼睛,才發現我枕在一隻銀狐皮做成的軟墊上,身上也暖暖的,已經有人幫我將一領猞猁裘蓋在我身上。

  我坐起來,看到車廂另一側,蕭煥披了一領雪狐大氅,正就著已經調亮的燈光,俯在小几上寫著什麼。

  車廂有些顛簸,他微微咳嗽著,一手扶紙,凝神看著筆下,寫得很慢。

  這一刻真是慵懶又安逸,我側躺過來,用手臂支起頭看著他:「師父,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他停筆轉頭看了看我,深瞳中帶著淡淡的霧氣,笑:「怎麼問這個?」

  我晃晃頭:「蕭千清長得那麼美,可是你和他站在一起,卻讓人覺得,不知道是該多看他兩眼好,還是該多看你兩眼好。這不就是說,你長得也很好看?」

  他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我沒留意過這樣的事情。」

  我揚揚眉:「嗯?怎麼能沒留意過?」說著突然想起來:「對了……我們在江南第一次遇見,我開口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誰?第二句就是,你長得可真好看。」這麼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那時候眼睛都快貼到你臉上了,是不是很像女色鬼?」

  他笑著搖頭:「倒不是女色鬼,我那時在想,這個小姑娘這種看法,難道我是什麼吃食,她準備要把我一口吞到肚裡去?」

  我哈哈笑出聲來:「簡直像要把人吞了,還不是女色鬼?」

  說完我停下來,笑了笑:「師父,說起來你是我看到的第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我原來對你,是迷戀更多一些吧?」

  他有些意外我說的話,「嗯」了一聲,笑了笑沒再介面。

  我坐起來,揚起頭看他:「師父……我們再行一次房事,好不好?」

  他猛地抬頭,愣住。

  我看著他笑了下:「你這次來……是存了必死之心吧?這一年來,我一直對外謊稱我懷了身孕,可是你也知道,我並沒有懷上你的孩子。如果這次你回不去了,我想起碼我可以為蕭氏朱雀支留下一點血脈。」

  他的神色不變,還是沉默著。

  正當我以為他不會同意時,他突然說:「好。」笑了笑,他面容還是寂白如雪,唇角掛著依稀的暖意,「白天我不習慣,晚上可以嗎?」

  「可以,」我忙回答,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又笑了笑,不再說話,轉頭提起几上的毛筆,繼續在案頭的那張宣紙上極慢地寫字,才剛寫了幾筆,他提筆的手就抖了抖,肩膀微微聳動,一口血吐在了紙上。

  殷紅的血跡在雪白宣紙上快速暈開,不同於他常咳出的那些泛著紫黑的淤血,這口血居然是純正的紅色,鮮妍如朱,奪目的妖艷。

  我嚇得全身一冷,忙過去扶他:「師父,怎麼了?」

  他搖搖頭,輕咳著笑了笑:「沒關係。」把桌上沾了血的宣紙團起來扔到一邊,仍舊笑著,「可惜了這張紙,又要重寫了。」

  他在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淡漠的笑臉,我卻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看到几上硯台中的墨汁已經快要凝固,我連忙去加水研磨。

  他扶住小几微微養了養神,從身旁嵌在車壁上的小架內抽出一張新紙,在桌上鋪好。我把磨好的墨汁捧上,他蘸了墨,一邊低低地咳嗽,一邊重新一筆一筆地開始寫字。

  他在寫的是鳳來閣中的各項狀況,從鳳來閣各地錢莊銀鋪的總數,到閣中各位堂主壇主的脾性癖愛,事無巨細,用小楷寫了滿滿一大張宣紙,一直寫了兩三個時辰。其間他兩次咳嗽得厲害,我叫他休息一下,他卻總是笑著搖頭。

  等他寫完睡下,也到了下午,雪一直在下,我們的車馬走得不快,中午在一個驛站內停了一會兒,接著趕路。

  一路上又遭受了兩次伏擊,不過這兩次伏擊的刺客都不是什麼高手,刺客的水平也沒什麼長進,都很快被平息,根本沒有驚動蕭煥。

  這樣走著走著,黃昏前我們又來到了一座城鎮。

  車在驛站前停下,蕭煥正在休息,我走出馬車找到蘇倩。

  這個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就說:「晚上和師父睡在一起也就罷了,連白天都和師父膩在一起,你真的只是閣主的弟子?」

  到了現在,誰都知道那個師父和弟子的身份,不過是個笑話。

  但如果蕭煥和我沒有這個身份來做遮掩,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彼此。

  我勉強笑了下:「他一天都沒吃什麼,你幫我找一口砂鍋,我來熬點粥。」

  蘇倩倒也不再消遣我,轉身就去了。

  拿到沙鍋,我去驛站里找了個小炭爐,把盛了半缽清透雪水的沙鍋放到炭火上,我什麼材料也沒有用,只是抓了一把香米,淘好之後放到鍋里。

  紅泥小爐中的火苗突突跳動,米粒的清香從鍋蓋中慢慢溢了出來。

  身邊多了個影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蘇倩也在小爐邊的矮條凳上坐下:「閣主今天還好嗎?」

  我搖了搖頭:「還是咳嗽,吐了一次血。」

  蘇倩嘆了口氣:「其實你過來也好一些,你沒來時,就算身子再差,他也沒讓別人進過馬車。」

  我看著紅彤彤的火苗,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問:「蕭大哥的眼睛怎麼了?」

  蘇倩一笑:「我還以為你沒看出來。」

  「剛開始沒注意,後來看到了,」我笑了下,「連寫個字都那麼吃力。」

  「你去京城前那幾天,就時不時會看不清眼前的東西,」蘇倩不再繞話,回答說,「酈先生說是毒氣侵蝕的結果,會越來越嚴重。」

  我輕輕應了聲,怪不得那雙深瞳總像蒙著層淡淡的霧氣,怪不得這兩天他看我的時候,總要很吃力地凝神來看。

  蘇倩突然開口:「我曾是天山派的弟子。」

  上次在行宮,酈銘觴就說過她是天山老怪的什麼人,我當時雖然有點奇怪,卻沒細問,現在她自己提了起來,我就認真聽著。

  「天山派的弟子,從年幼起就要和同門爭鬥,如果太弱,就會被殺。」蘇倩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彷彿在說的是別人的事情,「我實在不喜歡那裡,就逃了出來,卻被認出天山派弟子的身份,被中原武林的人追殺,是閣主救了我。那時閣主還是孤身一人,他將我救醒後,看著我愣了許久,才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做江湖的主人。」

  蕭煥那時應該在積蓄自己的力量,用以對抗靈碧教的勢力,蘇倩大概是被他收服的第一個人。

  蘇倩說著勾了下唇角:「我當然是回答要的,天山派弟子都崇尚強者。閣主是我見過的人中,唯一可能會勝過我娘的人。」

  她看到我有些驚訝的目光,就說:「天山老怪就是我娘,不過我就算是她的女兒,在天山上也和普通的弟子並無二致,一樣要靠殘殺同門來獲取地位。」

  「沒有閣主,就不會有今天的蘇倩。」她說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所以你要記住,閣主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最好別讓他在你那裡出差錯。」

  這個威脅還真嚴厲,我笑著點頭:「好,我知道。」

  等粥熬好,我把米粥盛到木碗中,端著碗鑽進馬車。

  我把碗放在車內的小桌上,抱住蕭煥的肩膀,扶他坐起來。

  被我扶起來,他的睫毛動了動,張開眼睛低咳了幾聲,向我笑了笑:「蒼蒼,天色晚了么?」

  「還早,」見他神色還好,我就扶他靠在被褥上,端起碗促狹地笑了笑,「師父,你開口就問天色是不是晚了,難道你已經等不及了?」

  他微微一愣,低咳著笑笑:「如果你覺得可以,現在就開始也可以。」

  都沒有臉紅害羞,這麼坦然地說現在就開始?我的臉倒一下熱了起來,清咳一聲,「先得讓你吃點東西,」說著眨眨眼睛看他,「我說,你身子這麼弱,不會中途昏倒吧?我會尷尬的。」

  他咳嗽著輕笑起來:「我儘力。」

  儘力?這話里沒有別的意思嗎?我臉上越來越熱……怎麼讓他淡淡兩句話就把先機佔盡了?弄得現在我才是手足無措的那個?

  冷靜!我偷偷吸口氣,笑臉燦爛:「既然閣主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不敢再想著用言語挑逗他,趕快把粥碗移到他面前:「吃些粥吧。」

  他微皺了皺眉頭,看到眼前煮得很爛的清粥,他還是沒什麼胃口的樣子,咳了咳說:「你放下吧。」

  我放下來,這粥肯定就只能放涼倒掉了。

  我才不管他,舀起一勺粥吹涼了放到唇邊試試,覺得溫度適中了,送到他唇邊:「稍微吃一點,不要勉強。」

  他這才低頭吃了一口,我用手帕擦去他額頭的汗珠,喂他將白粥吃完。

  我笑了笑:「還適口嗎?你想吃什麼?就是這樣的白粥?或者加點作料會好一些?」

  他有些意外:「粥是你煮的?」

  我抬頭笑笑:「怎麼樣,手藝不錯吧?」

  他點了點頭,笑著:「還能應付。」

  我笑,將葯碗推到他面前:「這個也要吃了!」

  他臉上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驚惶——果然還是最怕苦。

  看他終於十分艱難的皺著眉喝完那碗葯,我把兩隻碗都收好到外面洗乾淨,接著端了早就準備好的熱水和擦身布進去,把水盆放下,看著他笑了笑:「你自己脫還是我脫?」

  他愣一愣,輕搖了搖頭,很快自己動手開始解衣衫,邊解邊垂下睫毛,臉上還是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我忍住笑,把白色的棉布浸泡在熱水中燙透,撈起來擰到半干,然後從脖子起,一點點地替他抹身,邊抹邊想到這一路上不能沐浴,不知道天天是誰幫他擦身的,就問:「前幾天都是誰替你擦身子的?」

  他有些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問,低聲回答:「我自己,石岩會幫忙。」

  我突然想到什麼:「石岩是從你很小,還沒登基的時候就跟著你了吧?」

  他點頭:「石岩是父親派來陪我練武的伴當,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惡狠狠地擰擦身布,這個看起來很老實的石岩,居然不聲不響佔了蕭煥那麼多便宜。

  細細替他抹身子,我臉上也漸漸開始發燒,燈光下他的皮膚很光潔,身體堪稱完美,除了胸前的那個傷疤。猙獰而細長的一條,是我當年刺中他留下的。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兩個之間的誤解越來越深……除了短暫的甜蜜之外,都是痛苦的回憶。

  所以我現在要求的這些……其實也並不過分吧?

  將我自己的衣衫也解開,用清水清洗好,我轉過身去,俯在他胸膛上,鼻尖輕輕的,一路點過他的鎖骨、喉結,下巴,頜骨,最後停在他的耳垂邊,無聲地笑了:「我鼻子有點涼吧。」

  他微微的點頭,手臂摟住我的腰。

  我輕吸一口氣:「我們開始吧?」

  他再次點頭,輕輕的,怕驚碎了什麼一樣。

  我的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背,他的胸口隱隱的,是淡漠的溫暖。

  再也不遲疑了,我抬頭,壓住他的嘴唇,舌與舌交融在一起,呼吸慢慢稀薄,心臟鼓噪似的跳動,每跳一下,好像就要衝出胸腔。

  手瘋了似的移過他的胸膛,一路向下。

  手腕被他捉住,他的眼睛蓋了過來,蒙著薄霧的深瞳之下,有著星夜一般的燦爛,佔滿整個視野。

  身體被慢慢放平,他微涼的指尖點過脖頸,輕輕下移,披散的長髮鋪灑在我肩頭。

  他的手臂摟著我的腰,輕吻順著我的脖子點下去,細碎的陽光一樣的,帶過點點漣漪,讓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

  抱住他的身子,我笑了笑,聲音里彷彿點了火,有些嘶啞:「會不會累?」

  他沒有說話,手指插進我的頭髮中,把我輕輕攬在懷裡。

  連眼角也濕潤起來了,我把手臂收緊,摟住他的脖子,每一次和他擁抱,我都會顫抖,像是不受控制一樣,身體就開始顫抖了,如同是靈魂也在顫抖。

  我是那麼害怕失去他吧,無論哪一次,都那麼害怕。

  把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他胸口的傷疤凸凹的抵著我的臉頰,輕輕的笑著合上眼睛,這一刻,除了他和我呼吸聲,天地間的一切都是靜的,連車外一直飄落的大雪,都沒有一點聲息。

  只有懷抱中稀薄的溫暖,在一點一點擴大,慢慢的圍住身心,充盈這片寂靜的空間,大到無限。

  這寂靜的雪夜,能不能夠持續得再久一點?

  我慢慢在他的臂彎里睜開眼睛,在他緊閉的眼睛上吻一下,他微蹙了蹙眉,還是沉睡。

  昨夜的那場□□其實非常溫和,但他已經累極,一直睡得很沉。

  起身走到車門處,門外真是安靜,我從皮簾里探出頭,雪花涼涼地落在鼻尖上,觸目所及,是茫茫無邊的雪野,一直延伸到天際。

  沒有一個人,除了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和駿馬啃食草料的聲音之外,空曠無人的雪原中一片寧靜。

  我們不是那個城鎮的驛站外,也不是在趕往博格達峰的路上,這裡是哪裡,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在昨天晚上拜託蘇倩,讓她在蕭煥睡熟之後,帶上充足的食物和喂馬匹用的草料,把我們連車送到戈壁灘的最深處。

  不斷飄落的雪花可以最好的消滅蹤跡,到現在為止,我們沿途留下的車轍已經消失無蹤,沙漠是最好的藏身地點,即便是最厲害的追蹤高手,也難以在如此廣闊的戈壁上找到我們,而在沙漠中生存最必須的水源問題,因為滿地的積雪恰巧就可以輕易解決。

  蘇倩他們將用另一輛馬車偽裝成蕭煥還在的樣子,繼續向博格達峰進發,吸引所有的攻擊,而我和蕭煥,將安逸的在這個地方休息,直到大雪停止,水源消失。

  我揚起嘴唇,無聲的笑了,很久很久呢,只要雪不停,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幾天幾夜,好幾十個時辰,無數個瞬間,很久很久。

  身後傳來窸簌的聲音,蕭煥好像終於醒了,他來到門口,伸手想掀皮簾:「這麼靜,還沒有出發么?」

  我不回頭,霸道的把他的手按回去:「外面涼,不準出來。」

  他突然有些明白,再次伸過手來:「蒼蒼,這不是在驛站外,我們在什麼地方?」

  我接著把他的手摁回去:「說了外面涼,不準出來了!從現在起,你是我的男寵,不準有意見!」

  我揚起頭,看著漫天寂靜零落的飛雪,忽然笑了:「蕭大哥,你說為什麼這麼涼的雪花,這麼靜靜飄著,你卻會覺得它很溫柔,就像是從天空中撒落下來的溫柔,又多,又溫暖。」

  寬大的砂岩孤單地擎直在戈壁灘上,我們的馬車停在避風的岩石後。

  裊裊的白煙升起,在飄落的雪花中慢慢升高,我翻翻炭火上烤著的肉串——這已經是第五串了。

  我們的馬車裡儲存了各種食材,我甚至還找到了幾塊新鮮的肉。

  所以我就生起炭火,用竹籤串了切好的羊肉烤肉串,前幾串不是太老,就是太硬,食物又不能浪費,都被我吞到了肚裡,現在這第五串肉,色澤慢慢變成了金黃,香鮮的肉味飄了出來,總算有希望成功了。

  身後馬車的皮簾掀開,蕭煥的聲音帶著笑:「肉癮過夠了沒?我的筆好不好用?」

  我邊翻肉,邊不屑地「哼」了一聲:小肚雞腸的傢伙,我不就是找不到串肉用的東西,所以就把他的一支毛筆拆了削成竹籤了,值得這麼念念不忘?雖然那是支湖州紫竹狼毫筆。

  心裡嘀咕,手下一點都不慢,一眼看到肉串上已經滴下了亮晶晶的油滴,我撮起鹽巴作料灑上,再翻一翻,就算出爐。

  我先咬了一口,口感又鮮又嫩,害得我連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我趕快托著肉串,獻寶一樣跑過去遞到蕭煥身前:「這串很好吃,快咬一口!」

  他笑笑:「油燙,小心傷到手。」說完張口斜著撕下一塊肉,慢慢咀嚼。

  看著他文雅到隨時可供人瞻仰的吃相,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看看我,等嘴裡的肉塊咽下去了才問:「怎麼了?」

  我笑得眼睛都快眯上:「突然想起來,去年冬天在庫莫爾那裡,真難為你能扮成趙富貴那樣的人,裝粗魯裝的很辛苦吧?」

  他也是一笑:「扮成那樣最不容易令人察覺。」

  我搖頭晃腦:「我的男寵又比我斯文,長得又比我秀麗,我咋覺得還是我比較像男人呢?」

  額頭上猛地吃了一記暴栗,蕭煥最討厭別人拿他的相貌和女子比較,又氣又笑:「什麼亂七八糟的,女孩子不要學別人油腔滑調。」

  我摸摸頭:「知道了,師父,閣主……」邊貧嘴,邊趕快趁熱再勸他吃了兩塊,直到剩了最後一塊,才拿回來放到自己嘴裡咬下來。

  沒嚼兩下就沒了,塞牙縫都不夠,我咂咂嘴,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了,再烤。

  我臨轉身,突然出指極快的在蕭煥胸前的大穴點過,點完了,咧嘴向他笑笑:「剛剛敲得我額頭好疼,有力氣了?穴道快鬆了吧?不提醒我都忘了快到點穴的時間了。」

  蕭煥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陪我留下?那天早上醒來,知道蘇倩他們正在替他遇敵,他馬上就要趕上去,幸虧我趁他不備封了他的穴道,才把他攔下來。

  我別的功夫雖然差,但我師父在江湖中以獨門的點穴指法成名,我這個徒弟怎麼也學到了兩三成本事。而且師父的指法自成一派,除非我給他解穴,或者等十二個時辰滿了穴道自行松解,否則怎麼都解不開。蕭煥雖然氣得幾欲暈倒,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兩天我每隔十二個時辰就補點一次穴道,蕭煥內力被封,行動無礙,但如果想瞞著我去追蘇倩他們就不可能了。

  不過這幾天不再受奔波之苦,他的身子就好了些,咳嗽少了很多,不再吐血,眼中的薄霧也比前幾天淡了。

  看著我得意洋洋的樣子,蕭煥一臉哭笑不得:「你……」

  我向他一笑,轉身繼續去炭火爐前烤肉吃。

  還沒串好肉,背後就響起了衣料窸窣的聲音,蕭煥從車上下來,站在我身邊。

  我一轉頭,看也不看甩出一句:「外面冷死了,快回去!」

  額頭被他微帶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笑:「紅了啊,真的疼?」

  我回頭看著他:「嗯,真的疼。」

  他笑笑,俯下身子去看炭火,被揚起的煙灰一熏,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我連忙轉過身去催他:「身子剛有點起色就亂跑,快回去!」

  他笑了笑:「不礙事。」臉離火爐遠了些,問,「想不想吃燉羊肉?」

  我眼睛一亮:「好啊,可是我不會做。」

  他一笑:「去把鍋拿來。」

  他說了要燉羊肉,沒想到真的就燉出來了。

  沙鍋揭開,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飄出來,我迫不及待地撈起一塊兒羊肉放到嘴裡,邊不顧燙舌頭地大嚼,邊向坐在對面的蕭煥說:「好吃,這手藝你跟誰學的?」

  他笑笑,看著我沒形象的大口吃肉,並沒有動筷子:「酈先生喜歡帶塊生肉來養心殿找我。我們遣開其他人,煮一鍋肉,一起喝酒。」

  我嘖嘖出聲:「瞞著別人偷偷煮肉喝酒,你不要告訴我,你養心殿的御案下,藏著一口煮肉的沙鍋啊。」

  他笑著搖搖頭:「沒有。」馬上接著說,「鍋和爐子在東暖閣我的床下藏著。」

  我「哧」地笑了出來:「在床底下……等回了禁宮,我一定要去把那口沙鍋找出來。」

  他也笑,夾起一塊羊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然後放下筷子笑了笑:「少了幾味作料,不很像以往的味道。」

  我笑著問:「你和酈先生感情很好吧?」

  他點了點頭笑:「酈先生雖說是父親的結義兄弟,但是我一直都把他當作兄長。」他停停,又笑了笑,「這次啟程來天山前,他勸我不住,當著我的面把藥箱都摔了,一定是氣急了。」

  我嘆口氣,小聲嘀咕:「我要是他,我就把藥箱摔你頭上。」

  他把這話聽到了耳中,輕笑了笑,沒理我。

  我呵呵笑了笑,突然想起什麼,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你等著,我去找些酒來。」

  找到我帶來的那隻皮囊,把裡面還剩的半囊烈酒放在爐上熱,等酒熟透了,再勻到一隻銀杯里端到車內,向蕭煥笑了笑:「可惜不是你最喜歡的竹葉青,不過很夠勁兒,能喝一些么?」

  他笑笑,點點頭,從我手裡接過酒杯放到唇邊抿了一口,雖然緊接著就咳嗽了幾聲,卻笑了起來:「是好酒。」

  「是好酒吧,」我把酒杯奪過來,放在自己面前,「有肉有酒,意思到了就行了。」我清咳一聲,「喝多傷了身子,晚上可就不行了。」

  他聽到這話,一軒長眉,笑笑:「放心,你的男寵,我還是能做到盡職盡責。」

  雖然我老是把「男寵」兩個字掛在嘴邊,真讓他親口說出來,聽起來還是有些尷尬,我揚揚臉,含糊的「嗯」一聲,趕快低頭扒肉喝酒。

  頭頂突然被一隻有些冰涼的手蓋住,我停下筷子抬起頭,正看到他蒙著淡淡霧氣的眼睛,我笑笑:「幹什麼?」

  他微愣了愣,繼而笑了:「蒼蒼,你只是迷戀我的相貌,對不對?」

  我沖他咧嘴笑笑:「是啊。」放下筷子隔著桌子抱住他的頭,在他淡白的薄唇上吻了一下,「我只是很迷戀你而已。」

  他蹙著眉,靜靜的凝視我,接著把頭轉開笑了笑:「蒼蒼,你有沒有什麼想乾的事情?」

  我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就笑:「什麼想乾的事情?」

  他笑笑:「不出於任何考慮,只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樣的事有沒有?」

  我點頭仔細想了一下:「什麼事都可以嗎?不是練好武功做好皇后之類的,是很不上進的事,也可以嗎?」

  他笑著點頭:「可以的。」

  我想了想:「我挺喜歡鳳來閣的,相比後宮,我還是喜歡江湖,我覺得就這麼留在江湖中,吃肉喝酒,做最痛快的事,我很開心。所以如果讓我選的話,我想要留在鳳來閣里。」

  他沉吟一下,抬頭看向我:「蒼蒼,如果讓你做鳳來閣的下一任閣主,你喜歡嗎?」

  我滯了一下,我只不過是留在鳳來閣,做一些我從小就很想做的事情,行俠仗義,快意江湖。

  但蕭煥卻突然將這麼一個弟子過萬,勢力遍布大江南北的江湖組織放到了我的面前。

  但想法卻一下子不斷冒了出來——獨自瀟洒固然是好,但如果我能夠支配鳳來閣,我就可以做更多我想做的事情,把鳳來閣變成我更喜歡的江湖門派。

  「我當然喜歡。」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江湖組織的首領。

  他蒙著薄霧的深瞳亮了下,挑起唇角笑了起來:「很好,我正為鳳來閣閣主的繼任發愁。」

  我愣了愣,想到前幾天他伏在桌上寫的那張列著鳳來閣各項狀況的紙,一起晃到眼前的,還有雪白宣紙上那團刺目的鮮紅。

  他說完,又笑了笑:「蒼蒼,我希望你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這麼說,我猛然間想起來,那還是在庫莫爾大營的時候,我和庫莫爾吵架,似乎隨口說過一句「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到底想幹什麼」,當時蕭煥易容成趙富貴,也在帳篷里,應該是聽到了這句話,原來他一直還記得。

  沙鍋里騰起的熱氣迷了眼睛,眼前騰起白霧,我胡亂地點幾下頭,低頭繼續扒羊肉。

  蕭煥在眼睛好的時候,會看看書,我們每晚都躺在一起,有時候會行房,有時候則什麼也不做,只是彼此依偎著睡到天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車外的大雪一直在繼續,一刻不歇,積雪漸漸埋沒了半隻車輪,雪花肆虐地飛舞,天地間一片昏暗,宛如末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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