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崑崙在「毀容」的第二個星期,自己發了個直播,在視頻中露了個臉。他的臉雖然算不上毀容,但在右眼皮上方,一般女生畫眼影的位置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這疤痕令他頗具了幾分邪魅神秘的氣質——前提是不知道這是摔冰湖摔的,誤以為其中飽含英雄救美或虐戀情深或悲慘身世的深刻內涵。
豬哥還在頭痛要怎麼給他找一個最好的整形師把那條疤痕完美的去除,這位少爺就自己發了個直播把自己爆出去了。幸好豬哥心如死灰死著死著也就習慣了,苟延殘喘的看少爺作死。
見了鍾崑崙的新造型,那大俠劇劇組猶豫了兩天,戰戰兢兢的發來新消息——他們覺得鍾崑崙現在可能演那個和大俠做對的邪教教主比較合適,不知道鍾少願意否?
豬哥勃然大怒,邪教教主那是男二,戲份和男一比自然是不一樣的。但邪教教主的戲份是在微服私訪的時候和大俠的好妹妹之一有一段情,最後為情倒戈,自己出賣了自己的組織,妄圖洗白身份和好妹妹雙宿雙飛——最終被好妹妹一劍刺死。這套路顯然是鍾崑崙的靈魂伴侶,所以鍾死死欣然接受,毫不介意自己從男一變成了男二。豬哥為之氣結,關了手機,整整兩天對鍾崑崙不理不睬,到寺廟裡茹素焚香,凈化身心去了。
被放飛的鐘崑崙懶洋洋的躺在家裡。「世界第二帥」長胖了兩斤,比他還愛玩手機,只要鍾崑崙一拿出手機來,「世界第二帥」就撲上來撥弄那玩意兒,一再企圖把它帶進貓窩裡。害得最近鍾崑崙手機遊戲的戰績一落千丈,十幾連敗也就算了,還被系統判定為各種惡意掛機、被隊友投訴、被敵方點贊……最終獲得禁賽一百小時的史詩級成就。
不能玩手機可能名列人生十大杯具之首,鍾崑崙想來想去,給豬哥打電話豬哥不接,於是打給了獸醫。陳醫師拒絕為和貓搶手機的鐘崑崙出診,但告訴他:可以找一些更能吸引小貓注意力的東西。
當徐稚之給鍾崑崙打電話問候傷情的時候,電話里傳來的就是「喵……喵……」兩聲輕柔的奶貓叫,饒是鎮定如他,也是愣了一會。
「崑崙?」徐稚之問。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邊乒乒乓乓彷彿手機自己繞著屋子跑了一圈,才聽到鍾崑崙氣喘吁吁的聲音,「什麼事?」
「身體還好嗎?」徐稚之柔和的問,「我在國外拍戲,一時不能回去看你,今天才有機會私下給你打個電話,情況怎麼樣?」
「什麼情況?」鍾崑崙莫名其妙。
「眼睛。」徐稚之說,「視力怎麼樣?」
「哦……」鍾崑崙眯著左眼,用右眼看那隻炸毛的世界第二帥,「我不知道,還行吧,沒發燒沒發炎。」
「自己的眼睛,怎麼能不知道?」徐稚之哭笑不得,「你原來視力怎麼樣你不知道?現在呢?和原來比有什麼差別?」
「我原來就看不怎麼清楚現在也還是看不怎麼清楚,」鍾崑崙滿不在乎的說,「那有什麼差別?」
「差別很大。」徐稚之真是沒法和他溝通,「我真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的,唉……有個事,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有一個大型文化節目,屬於百科問答類型的,節目組想邀請很多組明星,分期參加節目,通過考明星的知識量,向社會大眾推廣有效閱讀……」
「什麼叫有效閱讀?」鍾崑崙問。
「就是鼓勵社會大眾閱讀一些有用的讀物……」
「我最近在看一本書叫做《絕代毒醫在古代》,那本書就很有用。」鍾崑崙興高采烈的說,「很好看,番茄炒蝦是劇毒,我以前都不知道。」
徐稚之的額頭青筋跳了跳,「番茄炒蝦不是劇毒,是傳統菜,那是個謠言……所以說……推廣有效閱讀是有意義的。他們邀請我參加古典文化組,然後希望我選擇一個好朋友一起參加,我……」他深吸一口氣,「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了。」
「好啊。」鍾崑崙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你不用和豬哥商量一下?」徐稚之真想為豬哥灑一把同情淚,「我參加的是古典文化組,如果晉級了,可能還有下一輪。」
「為朋友兩肋插刀。」鍾崑崙說,「你想要我去,我就去了。」
徐稚之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節目的名字都還沒訂下來,他們討論好了,我讓節目組把合同發給豬哥,這是個公益活動,價格不會高,收看的人可能覆蓋全年齡段。我會從這幾天開始好好複習,你……你也找個人輔導一下,不要太快被淘汰。」
「沒問題!」鍾崑崙信心滿滿,「我也是每天看書的。」
是,你每天都看《絕代毒醫在古代》。徐稚之和他聊了幾句,掛了電話,為自己找了這麼一個豬隊友感到萬分絕望。
但要讓他找個皮笑肉不笑的別人,他又不想。
鍾崑崙不學無術,但……是一個坦誠的人。
《絕代毒醫在古代》也是篇很熱門的網文了,鍾崑崙看它並不奇怪,它有幾億閱讀量和數萬條評論,目前正寫到假冒御醫的毒醫半夜和公主在御花園裡談人生,輕羅小扇撲飛蛾,並發現那隻飛蛾竟然是某勢力的刺客放進宮來的劇毒之物!
鍾崑崙很喜歡這篇文的作者,這篇文作者叫做「卻憶紅樓半夜燈」,他經常掛著個小號給這篇文打賞。今天他看完了更新又要打賞的時候,突然看見《絕代毒醫在古代》的評論里有個最新評論,賬號叫做「吱吱」。那個「吱吱」說「番茄炒蝦不是劇毒,一盤番茄炒蝦的番茄里的維生素C和蝦里的有機砷在鍋里不可能合成砒霜,謠言止於智者,不要以訛傳訛。好好讀書。」
鍾崑崙眼睜睜看著這個「吱吱」被「卻憶紅樓半夜燈」的粉絲掐成了一隻死老鼠,才想到——這好像是徐稚之。
瞬間有一種被老師盯上的感覺,從十五歲開始就沒摸過課本也沒正眼看過老師幾眼的鐘崑崙背後有些發毛。
徐稚之是很認真的。
他說不定很想在那個遊戲里晉級?
鍾崑崙沮喪的想——可能要背一背唐詩三百首?
而在他思考的這一瞬間,一隻肉掌伸了過來,「啪啦」一聲,鍾崑崙的手機橫飛出去,一道橘色身影一閃而過。不到二十秒,世界第二帥已經叼著他的手機,輕鬆地爬上了「微泫」花園裡的一棵大樹上。
「快下來!」鍾崑崙氣喘吁吁的趕到樹下,「快點下來!」
世界第二帥悠閑的在樹榦上坐下,尾巴一動一動的,彷彿花豹剛剛抓住了一頭羚羊。
它的爪子在手機上撥弄來撥弄去,無意中撥通了一個號碼。
還在上班的慕雲山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
鍾崑崙給她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只有一些「喵……喵……」的叫聲。
思考了幾秒鐘,基於對鍾崑崙的了解,加上上次看見了躺在他肚子上的橘貓,慕雲山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
在被反覆打了十四次喵喵叫的電話,基本無法上班的慕雲山,憤而請了個假,從單位花園裡拔了一把草,怒氣沖沖的趕向明富山。
天色漸晚,蹲在樹下無計可施的鐘崑崙絕望的看著自己的手機——不——自己的貓和手機在大樹上越爬越高,手機的光一直亮著,很快就要被玩到沒電。他既不想手機掉下來,也不想自己的貓掉下來,想了半天之後,鼓起勇氣,決定開始爬樹。
七點三十分,只聽「微泫」的大門嘭的一聲被人一腳踢開,來人身上的電話鈴聲響個不停,慕雲山赫然出現在大門口。
鍾崑崙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女魔頭怎麼來了?
卻見慕雲山一臉不耐煩的拿出一把草,對著樹上的橘貓搖了搖,又揉了一把葉子。
樹上的橘貓快若閃電的一躍而下,它的嘴裡仍然叼著鍾崑崙的手機,卻馬上把手機放下,一臉幸福的衝進了慕雲山摘來的那些青草梗里。
翻滾,磨蹭,抱著啃,躺著啃,左邊跳、右邊跳……
世界第二帥圍著那幾條青草團團轉,簡直痴迷了。
鍾崑崙看得呆了,「那是什麼?」
慕雲山一張冷漠臉,「紫花貓薄荷。」
不是所有的貓都這樣,這是小說……有些貓就不喜歡貓薄荷……也不一定每隻都這麼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