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地上泥水蜿蜒成河,鍾崑崙左看右看,周圍一片空曠,沒有遮擋物。唯一能用來接近屋子的,是那棵長瘋了的金銀花。猶豫了片刻,鍾崑崙半蹲半爬,幾乎是匍匐前進,從後院接近了那棵金銀花,蹲在亂七八糟的紙條下,往屋裡看。
他一定要看清楚裡面的人是誰?
那是一個面容冷峻,姿態高貴,彷彿哪家貴公子的年輕男人。慕雲山坐在椅子上,一條腿的膝蓋腫得像饅頭,那個男人正對著她說著什麼,一臉的不贊同。
這人是誰?鍾崑崙越看越怒,這是慕雲山新迷上的偶像?剛出道的新人?還是她……她新找的男朋友?卧槽!
他突然想起來——他們還沒有離婚!
鍾崑崙像被閃電劈中,不可思議的瞪著裡面的慕雲山——他們還沒有離婚!你你……你——他他——
在他爸變成那嚇人的樣子很多年後,他的媽媽都沒有離婚,她沒有抱怨、沒有憎恨,對他的愛一如從前……一直到鍾書叄自殺身亡。他的媽媽沒有再愛上任何人,她的愛情只有一次,所愛的只有那一個。在鍾崑崙淺薄的人生經歷中,婚姻是神聖的,愛情是永恆的,他媽媽是這樣的,他也會是這樣的。
所以愛情一定不是慕雲山這樣的!
這時候屋裡的人正在說話,那個長得一臉富二代相的年輕男人自然就是高冷。
剛才下大雨的時候,慕雲山一瘸一拐的跑出去挖蔥,正被雨淋得暈頭轉向,什麼也看不清的時候,突然有人給她撐了傘。
高冷冒雨騎著小綿羊過來,還特地帶了一把大傘,來的時候冷峻的揚了揚眉,「我怕雨太大,屋子後面有山,萬一出現泥石流,你被活埋了也沒有人知道。」
受到救助的殘疾•慕雲山縮了縮脖子,感激涕零,「我真是感動死了。」
高冷一臉「我知道就會這樣」的涼涼的表情看著慕雲山,扶著她回到屋裡,「我記得上個星期就叫你去看醫生?」
慕雲山乾笑了一聲,上星期她在幹嘛?周末很珍貴,她在院子里種蔥啊!兩斤蔥很多呢,還帶著根,不種多可惜,外面那麼一大片院子。她心虛的辯解,「周末醫院人太多。」
「你可以請假去。」高冷眼睛眨也不眨的說。
「牧牧姐請假了,我不能請。」慕雲山弱弱的說,「人不夠。」
「楊牧請假了,人不夠,所以你不能請假去看醫生,但是可以請假去看鐘崑崙?」高冷動了動眉頭,「你還偷走了他的貓?」
我既沒有為了愛發神經也沒有偷走他的貓……好吧,我的確是去發了個神經。慕雲山看著高冷一臉「你不用解釋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頓了一頓,對洗白自己絕望了——反正全世界都覺得她「應該」……呃……她對鍾崑崙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她氣若遊絲的說,「不是這樣的……」
「玩物喪志,所以你膝蓋痛是咎由自取。」高冷說。
玩……玩物喪志?慕雲山被高冷的用詞震驚了。
而剛剛潛伏到窗外,只聽到「楊牧請假了,人不夠,所以你不能請假去看醫生,但是可以請假去看鐘崑崙?你還偷走了他的貓?」及之後內容的鐘崑崙跟著三觀炸裂——在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被人說三道四的歷史也不算短了,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成「玩物喪志」里的那個「物」。
這個男人不但闖進了他家古宅,看起來和他的粉絲很熟,霸佔了他的貓,還……罵人?他的粉絲來看他有什麼不對?她以前就一直是這樣子的,就是以前她又溫柔又虔誠,就算鑽草叢也是帶妝穿裙子,現在又凶又懶,素麵朝天就算了,西褲加花T恤這種奇葩造型也敢往他眼前送。
「雖然我很感動你下這麼大雨還記得來看我,但是你這種說法方式很消費你對我的恩情知道嗎?」慕雲山「委婉」的說,「你有這閑工夫如果去另外一個妹紙家裡探望,說不定已經擺脫了單身狗的種群,開啟新的人生了。」
「我一直在追你啊。」高冷說,「你沒看出來嗎?」
啊?慕雲山驀然回首,簡直是驚呆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高冷雙手插兜,用一種「我可以承包你餘生所有飯卡」的平淡語氣說,「我一直在追你。」
哈?你說話前是不是要先摸一摸自己的良心?有人追女朋友這麼……狂妄自大眼高於頂坐等謝恩的嗎?慕雲山倒抽一口涼氣,腦子裡一片混亂,就驟然聽見窗外有個聲音傳來,咯吱咯吱的像大雨夜鬧了個鬼。
高冷和慕雲山一起轉頭看去——破玻璃窗被人用力拉開,一個人從外面濕淋淋的爬了進來,灰頭土臉,拖泥帶水。慕雲山大叫一聲,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桌子後面,驚魂未定的看著那團東西。高冷也嚇了一跳,碎碎念了一句不知道什麼,才認出來那是個活人。
那人抹了一把臉,憤怒的指著高冷,「我們還沒有離婚!你是誰?你怎麼能隨便追求有夫之婦?深更半夜,你跑到我……粉絲家裡幹什麼?」
高冷突然認出來這位居然就是花瓶流量小生鍾崑崙,他即驚奇又好奇的看著這個傳說中的生物,這人一般只能在傻甜白奇幻劇里看見,一般出現的時候都伴隨著萬千粉絲的尖叫和燈牌——像這種……水鬼般的造型,真的還沒見過。
「鍾崑崙?你是在拍戲?」高冷問。
「我沒有!」鍾崑崙憤怒的說,「這裡是我家!我是房東!下這麼大雨難道只准你回來,不准我回來?」頓了一頓,他也覺得自己好像有哪裡說得不太對,於是氣勢洶洶的補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我姓高。」高冷麵對盛世美顏的偶像明星也依然很淡定,「本名高余寒,一般人叫我高冷,幸會。」
這種……霸道總裁接見客人的作風……慕雲山驚呆了,她眨了眨眼,等下——高冷剛才說了什麼?
他說本名高余寒——也就是說他根本不叫高冷——高冷這玩意兒其實是個小名吧?所以剛才說一直在追她的男人連個正名都沒有告訴過她——而是告訴了一個他第一次見面的男人????
卧槽!他說一直在追她的時候真的有摸過良心嗎?
還有這個——半夜翻窗過來的自稱是房東的鐘崑崙——其實是假的吧?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他的房子?他是房東?
他是房東?
慕雲山驚恐的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這都是什麼事啊?大雨夜的,你們這兩個糟心的玩意兒能從我家裡滾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