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崑崙靜悄悄的去參加了「你問他知道」的錄製,又靜悄悄的回來了。
他自稱在這次競賽中表現太好,把李雲子都驚呆了,傅信雅還主動加了他微·信。
而慕雲山根本不信。
距離下一次節目錄製還有一個星期,鍾崑崙又要慕雲山開始給他念法律相關知識的書。
慕雲山斷然拒絕,讓他自己開電子書聽語音去——裡面想聽男的聲音就男的聲音,想聽女的聲音就女的聲音,你喜歡聽葛優大爺的也可以,幹嘛非要她念?
鍾崑崙又覺得很委屈,晚飯只做了個蘿蔔咸飯,還把水放多了搞成了蘿蔔咸稀飯。
喝稀飯的時候,鍾崑崙蔫菜般的問,「你是不是現在特別討厭我?」
慕雲山不喜歡咸飯,更加不喜歡咸稀飯,拿著筷子挑裡面的紅蘿蔔,聞言哼了一聲。
「我是不是很麻煩?」鍾崑崙問。「是不是和你以前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慕雲山說,「我已經忘記了以前想像的你是什麼樣的了。」
鍾崑崙哦了一聲,好像更加失落,過了一會兒,他說,「明天……或者後天我有個朋友要在這裡住幾天。」
慕雲山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本能的想——這裡是我家!誰敢住進來?給我滾出去——
但這裡不是她家。
這裡是鍾崑崙的家。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喝了一口咸稀飯,「好。」
「她就住三天——最多一個星期。」鍾崑崙說。
「行。」慕雲山很乾脆,「新房間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住,連床漆少都買好了——他一直以為你要做民宿。」
「不是做民宿。」鍾崑崙說,「是一個朋友。」
「哦。」慕雲山說。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相對無言。
慕雲山那碗稀飯沒有吃完,九點鐘她就回房睡覺去了。
鍾崑崙在廚房洗碗,一邊洗碗一邊想為什麼他不想回微泓去住——其實他回微泓去招待朋友更好,但是他就是不想回去。
他想住在這裡。
慕雲山躺在床上,關著燈,房間里一片漆黑。
她睜著眼睛——
這裡是鍾崑崙的房子,養著鍾崑崙的貓、鍾崑崙的雞,種著鍾崑崙的果樹。
一切都不是她的。
他想讓誰來住她都無法拒絕。
她不能對這裡付出這麼多感情。
明天他有一個朋友要來住三天。
後天就有別的朋友來住五天。
她受不了的。
她不能容忍這裡還有別人,除了鍾崑崙,這裡進來任何一個陌生人她都想拿掃把把他趕出去。
而她交的那一點點的「房租」,根本沒有底氣支持她對鍾崑崙說「這裡是我們的地方,你不要讓別人住進來」。
第二天是周六。
慕雲山昨天晚上九點就關了燈,所以很早就起床了。
她拿著噴壺,穿著五顏六色的睡衣,套著長筒雨鞋,在前花園給花草樹木噴液體海藻肥。
天剛亮,不過六點鐘。
遠處的村道上走來了一個扎馬尾的美少女。
美少女的脖子纖細,曲線優美,是個天鵝頸,美少女皮膚很白,嘴唇的顏色淡淡的,塗著淺粉色的唇釉,彷彿果凍一般。美少女穿著衛衣裙,露著纖細的雙腿,雙肩包上有「美羽動畫」的字樣。
很好,萌系長頸鹿出現了。
還是一個有工作的萌系長頸鹿。
慕雲山木然收起噴壺,這個長頸鹿和鍾崑崙很相配,他原來早就認識這樣一隻長頸鹿,怪不得描繪起來這麼具體。
「白細菌!」鍾崑崙居然也這麼早就起床了,從窗口對著萌系長頸鹿大喊。
萌系長頸鹿笑了,真的明亮得猶如一朵小花開,「白細菊!什麼白細菌!」
鍾崑崙隔著窗戶給慕雲山介紹,「這是『美羽動畫』的大觸,動畫界的女神,白細菊。」
慕雲山滿手是泥,灰頭土臉,起床連臉也沒洗,只好勉強笑了笑,「你好,我是租客。」
「這裡好漂亮啊!」白細菊報以可愛的微笑,「種了這麼多,都是什麼啊?」
「我來介紹我來介紹……」鍾崑崙蹦了出來,「這是月季花這是板栗樹,這全部都是我種的……我還有生菜,我還有西紅柿!我還有隻貓!」
慕雲山凝視著那兩個的背影,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
她還是應該……早點走吧。
那天中午鍾崑崙做了一頓超級豪華的大餐,這裡沒有烤箱,做不了他擅長的甜點,於是他做了咖喱雞腿土豆飯,做了生菜沙拉,燉了紅燒排骨,還蒸了個新菜——蘑菇蓋蛋。
慕雲山識相的飄了出去,去和鄭州洲圳和楊牧約會。
鄭州洲圳正在考慮辭職,服務中心的工資真的太低了,她聽說鹿彬回Q省的霧水市養豬去了,她想去看看霧水市是什麼樣的。
她們約在奶茶店見面,本來約好了盛裝出席,鄭州洲圳如約戴了耳環項鏈,化了妝還穿了條小花裙,穿著細高跟。慕雲山穿著大花褲子,紫色T恤上衣,一臉油光,腳上的運動鞋上還有黑泥的痕迹。鄭州洲圳看見她的時候以為自己眼瞎了,稀奇的問,「你這是什麼畫風?」
慕雲山幽怨的說,「出門忘記換褲子……這是我的睡褲。」
「好吧……」鄭州洲圳深感尷尬,「你說別人看見我們,是覺得我有病還是你有病?」
慕雲山嘆了口氣,「現在急需牧牧姐給我們倆綜合一下,我希望她穿個運動衣過來,顯得我不是特別有病。」
「牧牧姐?做夢吧……牧牧姐一直很精緻。」鄭州洲圳噴笑,「幸好平價奶茶店沒有『衣冠不整不準入內』的規定,不然你真的會被趕出去。」
慕雲山仰頭看著奶茶店——正在調配奶茶的小哥哥畫著淡妝,一直在看她,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深思,「男人精緻起來也是很可怕,我覺得奶茶小哥正在考慮往我的奶茶里下毒……」
「哈哈哈……你整個人都有毒好不好?我從來沒見過紫色T恤加東北大花睡褲出門的……」鄭州洲圳笑岔氣,「特別是……如果你畫個濃妝,我就當你是藝術了,你還一張油臉……」
「人生要是倒霉起來,真是勢不可擋……」慕雲山感嘆。
正在閑聊,楊牧已經來了。
出乎意料的,她穿了一套森系長裙。
淺麻色的長裙上綉了淡紫色的薰衣草圖案,長裙外面套了一件小背心,顯得她休閑而年輕。她還穿了雙圓頭的褐色皮鞋。
「哇啊——」鄭州洲圳捂臉,「我們三的畫風更加的不能見人了,不過牧牧姐你這穿得太年輕可愛了,你是要逆生長當學生嗎?」
楊牧微笑,「不好看嗎?」
「好看!我們三也只有你穿的來這種——森系大裙子要人瘦才能穿,不然就是穿成一個大布袋啊。」鄭州洲圳正在讚美楊牧能把一件破麻裙子穿出公主的氣質,突然她後面又走出一個人來。
「誒……高冷?」鄭州洲圳震驚,她們閨蜜的聚會,高冷冒出來算什麼?
高冷一臉冷淡的在她們的圓桌邊上坐下來,給自己和楊牧點了兩杯飲料。
他自己喝白開水,楊牧喝豆乳烏龍。
「你們這是在一起了嗎?」慕雲山悄聲問楊牧,「真的?」
楊牧說,「沒有。」
高冷說,「真的。」
「哈?」慕雲山揚眉,「什麼意思?到底有沒有?」
楊牧搖了搖頭,「他爸爸不會允許他和我在一起的。」她很淡定,「他爸爸正在給他選秀,等著他回家相親,我祝福他。」
「楊牧!」高冷有些狼狽,「我說過我不會回去的,我又不是叫做『高家富二代』,我一個月工資四千,在派出所旁邊『降龍小區』租房住,和高茶選來的小姐有什麼關係?高茶的錢又不是我賺的,我也花不起。」
「那是你爸的錢……」鄭州洲圳稀奇了,「你居然說不是你的,你有繼承權,你爸就你一個孩子。」
「我十三歲的時候環遊世界,已經把我該繼承的那份花完了。」高冷皺眉,「難道高茶很有錢,我就不能做我自己了嗎?」
「你爸很有錢,也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慕雲山說,「見過把爸爸的錢當作自己的全花了的,還沒見過你這種的,都一樣莫名其妙。」她嘆了口氣,「你爸媽、你的家庭也是『你』的一部分,你不可能把你爸媽從你生命里分割出去,他們做錯了什麼?他們不過是很有錢,想要一個傳統的富二代兒子而已。」
楊牧聳了聳肩,「這些我都說過了。」
高冷雙手抱胸,背靠在奶茶店的座椅上,一臉冷艷高貴,不與世界妥協。
「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鄭州洲圳好奇極了,「心靈上在一起了?卻要永遠分離?」
「他爸爸不會接受我,我也不會接受他爸爸。」楊牧說,「結婚是兩個家庭的結合,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結合,我從洪百姓那裡受到了足夠的教育,不想再來一次了。但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我覺得都是耍流氓。」她攤了攤手,「所以根本沒有在一起。」
「但是你還是認可高冷的,對吧?」慕雲山驚嘆,「牧牧姐你好理智,你心裡是喜歡他的吧?」
楊牧想了想,微微一笑,「能堅定不移的做自己,就算有點傻,我覺得挺好的。世界上不缺把爸媽的錢當自己的孩子,可能缺一點願意自力更生,只靠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高冷冷冷的說。
楊牧說,「男孩子。」隨即眨了眨眼。
鄭州洲圳和慕雲山笑了出來,楊牧問,「你怎麼穿睡衣跑出來了?鍾崑崙還在你那裡嗎?」
「哦……」慕雲山說,「今天他和一隻長頸鹿在家裡約會,我當然要很識相的出來了。」
鄭州洲圳和楊牧相視一眼,「長頸鹿?」
「很可愛的長頸鹿。」慕雲山說,「和鍾崑崙很配,配一臉。」
「那你打算怎麼辦?」楊牧問。
「我也打算辭職了。」慕雲山說,「小撇,我想和你一起去霧水市看看。」
「好呀好呀!」鄭州洲圳一下子興奮起來,「有個人陪太好了,我沒去過Q省,還有點害怕。不過你租的鐘崑崙的房子不要了嗎?」
「那是鍾崑崙的家,又不是我的。」慕雲山說,「我不能住一輩子啊,總是要走的。」她說,「我只是一個租客。」
「你還愛他嗎?」楊牧問。
慕雲山猶豫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我分不清我是愛他的房子,還是愛他的人……說真心話,我很留戀,但是總是要走的。」她輕聲說,「我們離婚了,他從前不會喜歡我,現在也不會,我一直在贖罪……現在有點……贖不下去了……讓我休息一段時間,能攢到錢的話,再給他打款吧,以後就不要再相見了。」
鄭州洲圳和楊牧一陣沉默,氣氛變得有些傷感。鄭州洲圳突然說,「我有點後悔,那麼堅決的和鹿彬分手了。」
「鹿彬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會照顧人。」慕雲山說,「分手一時爽,追夫火葬場。」她嘆了口氣,拍拍鄭州洲圳的肩,「沒關係,我會陪你的。」
楊牧喝了一口奶茶,看了高冷一眼,高冷立刻說,「我不會和你分手的。」
慕雲山和鄭州洲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楊牧悠悠的說,「你趕快回家相親去,小米等著你帶公主回來。」
高冷的耳朵突然紅了紅,他冷冷的說,「你就是公主。」
卧槽!慕雲山捂住耳朵,這酸腐的人間還能不能好了?
鍾崑崙請白細菊在鍾家老宅住是有原因的,他投資了——不——豬哥幫他投資了「美羽動畫」,他是股東之一。白細菊是「薄荷與茉莉」時期就認識的朋友,那時候她給「薄荷與茉莉」做宣傳,後來就自己單幹去了。白細菊在動漫界兜兜轉轉好幾年,最近又和鍾崑崙合作了,當然很高興,特地來看他。
鍾家的雜貨花園非常複合動漫界的審美,白細菊對花園愛不釋手,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左手摘花,右手戳芽。
鍾崑崙本來充滿了炫耀的心態,他這裡這麼好看,慕雲山把他買回來的幾乎都種活了,打理得井井有條。結果白細菊一伸手就掐了一朵瑪格麗特,放在杯子里拍照,一轉身她又折了根樹枝,插花瓶里拍照。
漸漸地畫風就從「這是我種的那是我種的」變成了「喂!這還沒長大不能掐!」,「喂!那個剛噴了肥料……」,「不要踩月季下的土!」,「這裡有蔥蘭不要踩!」
白細菊特別自來熟,前院這不讓摸那不讓摘的,沒意思,她繞到後院去,一伸手拔了兩顆生菜,興緻勃勃的說,「晚上我要吃這個。」
「這還沒長大呢。」鍾崑崙一臉鬱悶,「喂你幹什麼……」
白細菊又一伸手摘了兩個青色的西紅柿,繼續拍照。
鍾崑崙的臉色已經從鬱悶變成了黑線,那西紅柿他都還沒吃到,白細菊居然一下給他摘了兩個!兩個!
她在院子里轉一圈,毀滅了不知道多少帶芽帶花的枝條,那些本來可以開很多的花,長很多新葉子的!那都是慕雲山一根一根整理,用蘭花夾夾好,按天計算施肥澆水捉蟲,分門別類處理土壤才能長這麼好的!他隱隱約約的感到惶恐——晚上慕雲山回來了他怎麼交代?她肯定要發現被弄壞了好多。
他開始後悔讓白細菊住進來——他不知道白細菊是這樣的人。
「貓貓!」白細菊看見了躺在窗口的世界第二帥,伸手過去,一把把它抱在懷裡。世界第二帥絲毫不給面子,一爪子在她手腕上抓出條血痕來。
「哎呀!」白細菊尖叫一聲,「好痛!」
鍾崑崙突然就高興了,準備給禿小二晚上開個罐頭,一邊興高采烈的說,「那晚上我們去醫院打狂犬病疫苗吧?」
白細菊驚恐的看著他,「你這貓沒有打疫苗嗎?」
鍾崑崙說,「還是打了比較放心,打完疫苗我在醫院旁邊給你開個房間休息,不然你跑來跑去太累了。」
白細菊猶豫了一下,「好吧,你家貓也太凶了。」
鍾崑崙成功的把白細菊弄去了酒店,心裡十分得意,隱隱約約還有向慕雲山邀功的心理。
但晚上慕雲山沒有回來。
或者說,她再也沒有回來。
她給鍾崑崙發了條信息:換了工作,房子不租了,欠你的錢,攢夠了還你。
一年之後。
鍾崑崙參與演出的《愚》成功殺青,林路則對他讚不絕口,認為他即將擺脫流量小生的帽子,成為新一代天王巨星。
殺青宴後,鍾崑崙戴上帽子,自己準備開車回家。
林路則關心的問他,「回惠林村的老房子嗎?最近出門都沒帶助理啊?那裡路遠不好走,注意安全。」
鍾崑崙笑笑,乖巧的說,「謝謝林導。」
他都已經走了半年的路了,一開始不會開車,有時候喝醉了大半夜他都能走回去,何況學會了開車?
那裡是他的家。
雖然有時候睡在裡面他有點害怕,做夢會夢到鍾書叄割腕的樣子,但是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又會想到鍾書叄那些有意思的書,和畫過的每一幅畫。他會夢到慕雲山,夢到她回來,看見他把花園打理得好好的,會說他好。
但每次夢到這裡就醒了,自從她的腦瘤治好了以後,她從來沒有說過他好。
好像他在她的眼裡到處都是缺點,沒有一點點可取之處。
所以她毫無留戀的就走了,他還以為她會永遠住在這裡。
有多傻啊……她只是一個租客,說不租就不租了,就算他不收房租,她也隨時可以走。
她能把一棟鬼屋打理成他夢想中的家的樣子,能讓他有勇氣住在這裡,還能在這裡感覺到幸福。
然後她就走了。
走的時候,連說也沒說一聲,讓他等了好久……好久……
他等了三個月才相信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她什麼也沒帶走,他給鄭州洲圳打電話問慕雲山在哪裡?鄭州洲圳說讓他放心,慕雲山沒有被害,沒有失蹤,也沒有負債潛逃,她們倆在霧水市好好的打工,目前在一家香薰工廠上班。
鍾崑崙悵然若失,他並不想聽到這些……他不知道為什麼慕雲山總是覺得欠他錢,要還債。
他只是想她回家。
如果沒有離婚多好啊,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要求她回家。
可以躺在椅子里喝啤酒,聽慕雲山念書。
他可以給她做很多很多菜,買一台新的烤箱。
再下載很多個美食APP。
鍾崑崙一腦子胡思亂想開車回了家,院子里一片黑暗,並沒有任何人回來。他的心仍然冰涼了一瞬,像窒息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給屋子開燈。
今天晚上八點,他有一個直播。
現在已經差不多八點了。
回到家,打開廚房的燈——他依然喜歡待在廚房裡,好像有灶火的地方會溫暖一些——廚房的燈光昏暗,直播軟體拍不清他的臉,鍾崑崙也不在乎。
今晚直播的內容是唱一首你最喜歡的老歌,鍾崑崙快要出新專輯了,所以最近在參加一些音樂類的節目進行預熱。
八點不到,直播軟體上一片喧嘩,很多顏粉議論的內容都是看不見鍾崑崙的臉。
鍾崑崙的手機扔在桌面上,鏡頭甚至不是對準他自己的臉,而是聚焦在他身後的牆上。廚房的牆壁上掛著一顆綠蘿,那綠蘿是鍾崑崙新買的,叫做「雲母綠蔓絨」,葉片有一層天鵝絨般的絨毛,閃爍著暗紅色的光澤。昏暗的燈光打在雲母綠蔓絨上,直播軟體里只看見它的葉片在閃閃發光,一個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中的男人抱著吉他,開始唱歌。
他的吉他手法非常生疏,基本上只會打節奏,但是歌聲響起,屏幕上亂七八糟的議論看不見臉的彈幕突然就消失了。
只聽他在唱「突然發現站了好久,
不知道要往哪走。
還不想回家的我,
再多人陪只會更寂寞。
許多話題關於我,
就連我也有聽過,
我的快樂要被認可,
委屈卻沒有人訴說。
夜半信仰蒼白剝落,
拿掉防衛剩下什麼?
為什麼脆弱時候想你更多?」
一條彈幕凌空划過,「只有我聽得起了雞皮疙瘩嗎?想哭~~~~~」
它後面跟著「想哭~~~」「想哭~~~」「誰欺負你了寶寶~~~」
鍾崑崙微微一頓,繼續唱,「如果你也聽說,
有沒有想起我?
像普通交朋友,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說,
懸著一顆心沒著落,
要怎麼附和、捨不得又無可奈何。
如果你也聽說,會不會相信我?
對流言會附和,
還是你知道我還是我?
跌跌撞撞才明白了許多,
冷漠的人就你一個,
想到你想起我,胸口依然溫熱。」
彈幕頓時炸了,「這是誰欺負了我死死?」
「死死,這種悲情戲不適合你,真的」
「為什麼唱得這麼真?想哭~~~」
鍾崑崙輕輕撥著吉他,「許多話題關於我,
就連我也有聽過。
我想我寧可都沉默,
其實反而顯得做作。
夜半信仰蒼白剝落,
拿掉防備剩下什麼?
為什麼脆弱時候,想你更多~~
如果你也聽說,有沒有想過我?
像普通交朋友,
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說,
懸著一顆心沒著落,
要怎麼附和,捨不得,又無可奈何~~
如果你也聽說,會不會相信我?
對流言會附和,
還是你知道我還是我?
跌跌撞撞才明白了許多,
冷漠的人就你一個,
想到你想起我,胸口依然溫熱~~~~
如果你也聽說,有沒有想過我?
像普通交朋友,
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跌跌撞撞才明白了許多,
冷漠的人就你一個,
想到你想起我,胸口依然溫熱。
如果你想起我,你會想到什麼……」
直播時長是一個小時,鍾崑崙就唱了幾分鐘的老歌,剩下的時間就安靜的坐在那裡。
他沒有說話,也沒怎麼動,就安靜的,一個人坐在那裡。
彈幕開始一片群魔亂舞,說鍾崑崙唱歌技術突飛猛進,說誰欺負了小哥哥呀,說這吉他彈得爛出天際……
後來有人問了一句「他是不是哭了?」
彈幕界一片「………………」
經過圍觀群眾求真去偽、心細如髮、明察秋毫的觀察和推論,及技術帝對視頻的反覆處理後,鍾崑崙真的是哭了。
他坐在那裡不動,很慢很慢的掉眼淚,掉了眼淚自己擦掉,他也不是故意不說話,只是可能怕有哽咽,所以沒說。
最後他抱了只橘貓過來濫竽充數的混掉了剩下的幾十分鐘,期間一句話也沒說過。
慕雲山看了這期直播。
鄭州洲圳也看了。
她們相對無言,鍾崑崙沉默了五十分鐘,她們也沉默了五十分鐘。
「我要不要給你買張機票……」鄭州洲圳突然問。
慕雲山搖了搖頭,輕聲說,「他下個月開演唱會……不……兩個星期後……我從現在辦辭職的手續,兩個星期後去聽他的演唱會。」
她說,「他現在唱得挺好的。」
「祝福你。」鄭州洲圳輕聲說。
「謝謝。」慕雲山突然哽咽了一下。
她們相互抱在了一起。
兩個星期後,鍾崑崙的演唱會盛況空前,去年一整年他在「你問他知道」的賽場里表現越來越好,甚至拿下了生活百科季度賽的名額,年終他將參加生活百科的年終決賽,而之前的直播唱的歌又獲得了一致好評。
徐稚之作為他的嘉賓出場,兩個人合唱了「薄荷與茉莉」的經典曲目,隨後鍾崑崙唱了一首沒有發布過的新歌,叫做《新生的翅膀》。
「每天醒來好幾遍,說不清是不是失眠。我在等待你回家,你還願不願意回家。清晨鮮花開了很多,夜裡星星閃爍沉默,我數不清,因為你給得太多。謝謝你帶著我飛越那麼多滄桑,你的愛像太陽,讓生命重新生長,讓花園綻放芬芳。」
「……我從不知道你的氣味是那麼香,滿足我所有夢想,我想和你一起走,離開所有悲傷,放開一切束縛,朝著未知的遠方,背叛所有過往……」
「……我從來不知道命運的聲音那麼長,穿過所有的胸膛,我想看未來的方向,離開所有悲傷,讓太陽的光芒,照耀不遠的天堂,那裡有萬物的翅膀……」
他沒唱下去,因為潸然淚下,他抬起手背擋住臉,不知道該怎麼辦。
台下的豬哥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一個觀眾從觀眾席站起來,她突然從觀眾席跑出來,越過猝不及防的保安,翻身跳上了舞台——觀眾都驚呆了——那舞台有兩米五高,她居然就……就跳上去了?
跳上舞台的絕世高手穿著非常樸素的運動衣褲,一張素顏,她跳上去,把含淚的鐘崑崙拉過來,她說,「別哭了,我回來了。」
慕雲山擦掉他的眼淚,「我回來了。」
深吸一口氣,她輕聲問,「這次我沒有得絕症,你還願意……娶我嗎?」
鍾崑崙雙手抱緊她,抓得緊緊的,「不唱了,我們馬上去結婚!」
慕雲山一笑,她看見豬哥在台下跳了起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