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獲客不是上街拉客！低端產品才拉客，你要嫁的好，就得展示品牌形象，吸引潛在客戶。」
我叫劉翠，但只有外婆外公被允許這麼喊我。其他人，包括我媽，都叫我Tracy。
2019年10月12日，這是我認識阮清輝的第15年。
她突然開竅，一改以往調侃我結婚專家的機靈勁，號稱要拜我為師，學習怎麼嫁出去。
我太為她開心了，有種孩子人到高三下學期，說要發憤讀書的欣慰感。
雖然也有些心焦……離30歲只差一個月，這竅開晚了點。
我立刻給她盤點了一下「獲客環節」五大手段。
雖然我的工作是HR，但這麼多年在互聯網公司耳濡目染下來，我好像已經很互聯網思維了。
「獲客、留存、活躍、付費，你要從第一個環節開始好好打磨。」我很認真的給清輝指出。
清輝一臉懵逼的看著我：我現在去哪找男人聊天？
我急了：獲客不是上街拉客！低端產品才拉客，你要嫁的好，就得展示品牌形象，吸引潛在客戶。
聽完我這句話，洪瑜一口水噴在地毯上。
「Tracy，你做人事真是屈才了，你完全可以做戰略規劃。你要是出道，情感專家都得管你叫老師。」她又慣常不著四六地揶揄我。
「我就當你在誇我！」我毫不客氣。
「真的，沒有一個人，能跟你一樣，兼具實操成功經驗和豐富的理論細節，還能結合最新互聯網運營體系。」洪瑜總結。
洪瑜和清輝，是唯二兩個跟我開玩笑我也不會生氣的人。
這麼多年，在媽媽和繼父的家裡，在Leo的面前，雖然我一直兢兢業業扮演著好女兒、好太太的角色，幾乎交出了滿分答卷，但我從來沒有鬆弛過，我腦中時時滾動著一小時後、一天後、一周後、一月後、一年後我要做什麼，說什麼的日程表。
以前是清輝，後來加上洪瑜，變成了我緊張有序人生里的透氣口。
清輝一直隨心戀愛失戀分分合合，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每月月光；洪瑜我認識時是剛剛領回代孕雙胞胎的單親媽媽，很快她任職CFO的公司上市實現財務自由。
如果把婚姻比作考試，在我們這個周末聚會小組裡，清輝是棄卷不交的調皮學生；我是勤能補拙的三好學生；而洪瑜，她是靠著專長上了大學根本不用高考。
只有他倆，知道我在婚戀課上多麼用功，不羨慕不嫉妒。
清輝鬆弛不上心不在乎，洪瑜過得超越更不在乎。
所以我只在她兩面前是結婚專家，在其他社交場合，我都只會謙虛說，自己碰上老公是運氣好，畢竟「處心積慮搞定男人」這事顯得很婊。
我讓她積極改造朋友圈形象，從曬做飯開始，讓她把身邊一切單身異性按照條件列個Excel表格，她倒是挺積極。
但我總覺得那種積極，是「新學期第一天決定要好好學習」的三分鐘熱度。
果不其然，也就兩個月，阮清輝把剛接觸到的男的都排除完了。
阮清輝問我說，平安夜我能來你家蹭飯嗎？過了會又補一句，我可以負責買菜。
我說不行，我們家有客人。
阮清輝說那加我一個唄。
我還是拒絕，她說天哪Tracy，咱倆都在一個溫泉里泡過澡，你居然對我還有所保留！
我哈哈哈哈笑，絲毫不擔心她會真的生氣。
是我老公的表弟要來我家吃飯。
他一進門，就誇張地要給我一個擁抱，然後又作出一副怕Leo生氣的樣子，摸摸鼻子把手臂放下。再從雙肩包里掏出一個Tiffany的藍色小盒子，雙手遞給我：「聖誕快樂。」
我說這是跟哪個女朋友逛街的時候順便買來送我的？
他作出一副蒙冤的樣子：」我要是有女朋友，幹嘛還跟你們過聖誕節。「其實笑得格外開懷。
這是我老公的表弟，他家族的榮光——沈晏。
16歲憑物理競賽保送P大，20歲收到常春藤offer，25歲拿到PhD學位，32歲回國當教授，履歷金光閃閃。
沈晏雖然在海淀區教書，卻把房子租在了三里屯，因為他算了下，他每周去學校四到五次，去club卻要六到七次……
周末三次例行報到就算了，工作日就算加班到一兩點，他也還是能精神百倍約上好哥們再續一趴。
沈晏還是個網紅，在微博上科普物理知識，有一百多萬粉絲。
我說你運營這個賬號能幹嘛？接廣告嗎？
沈晏笑而不語，然後給我看他的後台私信，一堆未讀的女粉絲消息。
我說你挨個回復嗎？
沈晏高深莫測地搖頭，說當然是挑好看的加微信。
客套完畢，我又回到廚房，把昨天就準備好的放在asvel銀離子保鮮盒裡的自製高湯和老滷水拿出來。
LEO溜達到廚房，跟以往一樣，他是絕對不會動手幫忙的，但一定會到旁邊跟我聊聊天，以示對我下廚的肯定和關心。
知道一會清輝要來，Leo問我：誒，不如把沈晏介紹給清暉。
我笑容有些僵硬，畢竟剛剛才看到的沈晏私信頁面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我心想，你自己表弟什麼樣子你不知道嗎？阮清輝都快30了，不能再跟這種花花公子浪費時間。
但我嘴上說的是：」沈晏條件太好啦，我怕清輝搞不定他。「
Leo立刻有了一種心知肚明的笑容：「你們女的友誼真複雜，你是不是，不想她嫁不好，又不想她嫁太好？」
我知道Leo從小就活在表弟的陰影里，他只是讀書好，而表弟卻又會讀書又會泡妞更會哄長輩開心。家族聚餐時，本該是「別人家孩子」的老公，表弟一出現，就會變成陪襯。
老公提到其他男人這種場景，算是最典型的婚姻考題了。
我胸有成竹地妙答：「那倒不是。雖然看起來都是男神級人物，但我覺得你才真的符合高水準女性對伴侶的期待。」
Leo讚許的微微點頭。
「沈晏這種，只是事業有成的，更適合年輕愛玩的小姑娘。老公你這樣事業有成還早早心性成熟的男人，太稀缺了。」我一口氣說完標準答案。
「不懂得重視家庭的男人，還不是成熟的男人。」當我說出leo最愛電影《教父》的經典台詞，Leo用老婆你懂我的表情親了我一下，我感覺自己再一次主動做對了加分題。
沈晏走進廚房，把一瓶帶來的白葡萄酒遞給我，又問我說，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我特別驚訝。
沈晏捋起袖子說：」我做飯還行，至少能給你打個雜。「
沈晏熟練地接過勺子幫我炒糖色的時候，我突然有點理解前赴後繼的小女孩們了。
我說你是因為選不好要跟誰過聖誕，索性來找我們的嗎？一會是不是要朋友圈曬親情，以示自己的光風霽月。
沈晏露出那種」被你猜對了「的燦爛笑容，很奇怪，雖然在我內心明文羅列的對男性審美里，沈晏得分並不高，但我還是要承認……他一點也沒有同齡男人的油膩，反而有那麼一絲難以歸類的魅力。
沈晏在我家吃飯到10點多，抬眼看手表決定要走人，我說怎麼還有下半場嗎？
沈晏露出誇張的吐血表情，說我明天早上第一節課。
頓一下又說，當然有下半場也不影響我備課。
今天餐具太多，我發愁的看著廚房，琢磨洗碗機是不是得兩趟。
沒想到沈晏把盤子端到水槽，套上橡膠手套準備洗碗，我說你放著就行，他說沒事從小我們家就我爸洗碗。
那一剎，我都有點想把阮清輝喊來了——萬一呢。
好在沈晏脫下橡膠手套就又變回了不正經的樣子，他說：」我剛才聽到你們在廚房討論我了……有合適的姑娘還是要記得我啊，嫂嫂。「
然後他就背上雙肩包開門走人了。
我說你不打個車再下樓啊。
沈晏說不啦，三里屯今晚肯定堵得一塌糊塗，還不如我騎車快。
我全部收拾完已經是晚上10點40了，我看到我擺在桌上的手機有許多未讀消息。
全是來自阮清輝的。
晚上8點多，她說，聖誕節晚上吃炸雞不過分吧？
8點40的時候，她自顧自發來了炸雞的照片。
9點20的時候，她說我要不發個自拍？但感覺好凄涼，好像跟全世界宣告「老子聖誕節落單」。
9點40的時候，她說你在幹嘛，你們其樂融融的溫馨照片來一張，刺激我一下，我就更有動力結婚了。
10點20 的時候，她說，我給你把聖誕禮物拿過來吧。我一個人在家喝了半瓶起泡酒，出來透透氣。
10點40的時候，她說卧槽我今天太背了，我下計程車的時候被後面一輛自行車撞了。
我有不祥的預感。
手機又振動，閃進來的最新消息是：「Tracy，你這下真的得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