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月26日，今天是我發現Leo出軌的第三天。
這兩天，我做了一張excel。我把Leo跟我的微信對話，和那個給我點贊的女孩——小桃桃的微博，做了一個對比。
去年4月8日，小桃桃發了第一條微博：「好煩啊好煩。」
Leo：「寶寶，今晚加個湯好不好？」
4月18日：「喜歡我，為什麼不開口不開口。」
Leo：「老婆，明天午餐想帶酸湯水餃，會坨嗎？」
4月29日：「開心！」
Leo：「這個烤雞腿不錯，晚上我能吃上這個嗎？」
……
整個4-8月，Leo的行程都很正常，跟小桃桃看不出任何關聯。
9月19日，小桃桃轉發了《勇氣》，下面評論是10月底Leo留的表情。
這天，Leo給我發消息：「老婆，好想你。出差推遲了，明天才能到家。」
我回憶了一下，這是Leo出差第四天，原定回京日期又推遲了一天。
10月25日，小桃桃轉發了《少女的祈禱》。
下面是Leo留言的「摸頭」，小桃桃回他：「仔細聽歌詞！」
這天是連續第三個周五Leo沒回家晚飯。這天他和我說要陪老闆應酬到半夜，讓我自己安排晚飯。
11月13日，小桃桃又發微博：「人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Leo留言：「？」
小桃桃再回他：「不是我，哼。」
這天，Leo到晚上六點才給我微信電話，說臨時加班不回家晚飯了。
11月21日，感恩節，周四。
小桃桃曬了Armani禮盒，Leo「應酬」到半夜，帶了一瓶香水給我。
這是他們最後的甜蜜。
從去年11月到今年1月，小桃桃一直在抄寫各種各樣的歌詞。
「誰能憑愛意將富士山私有」抄了三遍。
「彷彿還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但閉上我雙眼我還看得見」，配圖是兩個人的影子糾葛在一起的照片。
我都不是難過，我是覺得好笑。
我跟洪瑜吐槽：「現在的年輕女孩，辭彙這麼貧乏，只會用歌詞表達心情嗎？還是我們那個時代的歌詞，是不是現在作詞人也不如以前了？」
洪瑜看著我：「你有什麼打算？」
我老老實實回答：「我在想，怎麼攤牌談判比較合適。你知道，新婚姻法並不管婚外戀的，現在離婚，等於這麼多年我對家庭的付出，白白沒了；而他的投入都在職場，都轉化成了升職加薪。」
「那你發現這事，到現在兩天。這兩天你幹了什麼？」洪瑜平時談事很少這麼認真。
我回頭看了一下在洪瑜家冰箱搜刮的阮清輝，壓低聲音告訴洪瑜：「我找Leo弟弟、就是清輝花痴的那個男的，借款了四十萬，去交了MBA學費。」
以前Leo給我提過一次類似案例，這個算婚內債務，如果離婚，要一人一半的。
洪瑜給我豎了一下大拇指。
「你們要聽我的愛情故事嗎？」
我嚇一跳，馮楚楚又飄到了我身後，洪瑜戴上了耳機，馮楚楚殷切地注視我，我只能振作起精神來聽。
「Tracy你知道我去見我的粉絲的事吧？」
我點頭表示已經知道前情了，阮清輝拿著一包多力多滋的玉米片衝過來：「我也要聽！」
「那男的，我感覺35+了，你說特別帥吧稱不上，但講話慢條斯理的，氣質特別好。叫我馮老師，全程都在跟我請教，說你年紀輕輕寫那麼好，是不是看的書特別多？我說倒也沒有，就是天賦。」
「他幹嘛的？」
「他說他做投資方向的，哎，我本來想禮節性傾聽的，但他主動說自己的工作很悶，不像我那麼有創造性，我為了維護他的面子，就沒問下去。」
「做投資的？那你得問清楚，金融圈渣男最多，不對，什麼圈子都有渣男，但娛樂圈的你至少獲得了美色，煤老闆至少真的有錢，文藝圈好歹有趣，只有金融圈，是枯燥無味的渣。」阮清輝把玉米片咬得咯咯響。
「他不像。他特別有禮貌，你們知道有種東西叫松茸嗎，我以前沒喝過松茸湯，點菜的時候讀作松qi（第四聲），他也跟著我這麼念了，服務生糾正我們，他說哎不重要，不就這麼個玩意嗎。後來我問他，我說你一看就經常來這種餐廳吃飯，肯定知道這字怎麼念，他就笑，說這些跟寫小說的天賦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
直到這裡我們還一直亂笑，馮楚楚突然補了一句：「我覺得這人挺好的。我第一次碰到一個陌生人那麼肯定我的才華，我特別開心。」
阮清輝嘆口氣，說年輕真好，馮楚楚像一顆飽滿的橙子，遠遠看著都開心。她說你知道嗎，我媽昨天還打電話給我，說要不回老家吧，這樣她跟我爸就不用賣掉老家的房子，給我攢北京的首付了，我也不用還房貸，還活得輕鬆點。
我一驚，心裡恨不捨得，嘴上卻寬慰她：「你家也算二線城市了，回不回都算有個退路。」
「我才不回去呢。」阮清輝把頭一揚：「回去我就是異類。我決定這個月開始，記賬，不瞎買東西，拚命工作。哎，你跟洪瑜都圓滿了，一個有老公寵，一個有錢沒人管，只有我不上不下的。」
我正要說話，電話響起來了。
那邊是個怯生生的聲音：「你好，是翠姐么？」
女人的直覺，讓我下意識問：「你是小桃桃？」
小桃桃沉默了半分鐘，說嗯，翠姐我能跟你見面聊聊么？
我們約在附近的咖啡館見。
小桃桃走進來時，我一眼就認出了她，用人事總監的眼光，她是典型的社會新鮮人。
小桃桃穿著粉藍色的FILA字母套頭衫，牛仔褲既不是時髦的新款式也不是顯身材的緊身款，全身上下最有造型痕迹的就是空氣劉海，一看就是小姑娘欲蓋彌彰用來遮住過寬的腦門。
簡單來說，桃桃的審美和她的文字功底一樣乏善可陳，勝在滿臉的膠原蛋白。
事情發展的和我預想不一樣。
小桃桃坐下來就開始啜泣，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足足磨嘰了二十分鐘。
接下來是半小時的支離破碎的傾訴。
我努力理了半天，她的故事是這樣的：
18年畢業，進公司做招聘專員，19年3月聽法務總監也就是Leo的專項培訓，開始單戀「學識淵博又風度翩翩」的Leo。
6月，加上Leo微信。
7月，開始曖昧。
9月，約Leo在公司樓下喝咖啡，Leo第一次提到了我，初始版本是：「我老婆太完美了，事業好又為家庭付出太多，給我壓力很大」。
19日那天，兩人第一次晚飯，Leo講述了家庭生活的第二個版本：「我老婆就是特別適合做老婆，但我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麼樣的人」，然後他們去了萬豪開房。
10月前後兩個月，甜蜜，Leo完全沒提起我，小桃桃則開始期待Leo離婚。
感恩節那天，Leo送了價值小桃桃一個月工資的禮物，講了故事的第三個版本：「我老婆真的太愛我為我犧牲太多了，我沒有辦法拋棄她，不管我愛不愛她；你願意只要我的心不要我的人么？」，小桃桃開始糾結。
11月月底，小桃桃第五次拉黑Leo又加回，Leo已經不再哄她，表示自己發現最愛還是我，但放不下對小桃桃的親近。
整個12月，Leo幾乎每周三四次，在午休時間，帶小桃桃去公司隔壁漢庭。不過兩人不再吃晚飯了，「我老婆每天親手做好營養餐在家等我」Leo說。
1月初，Leo告訴小桃桃，自己可能要升職了，最近要注意影響，暫時別見面了。
小桃桃每天刷新幾十遍Leo微博，發現他點贊了另一個女同事，又取消了。兩人大吵一架。
我沒有預料到，會聽到這麼套路的婚外戀故事。
原來這年頭，第三者張牙舞爪撕原配，是電視劇編劇的想當然；沒有男人的支持，小三連跟老婆傾訴的口吻，都那麼可憐巴巴的。
我嘆一口氣，問：「你找我想怎麼樣呢？」
小桃桃說：翠姐，之前Leo誇你，我就一直特別佩服你，今天看，你真的好有大將之風，突然遇到老公出軌這麼大的事也完全鎮定。
我心想，我越失控，你豈不是成就感越強？何況，老公出軌又不是家裡失火，只要沒有健康/財產損失，都不是大事。
這時，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我和小桃桃幾乎同時看到：「老婆，今晚吃什麼好吃的？」
我說那我先告辭，她本來點頭，眼看我快要離桌，她突然小聲喊：「等一下！」
我看向她。
「你就這麼放過小四嗎？那女的跟Leo肯定有一腿。」
我差點啞然失笑，又覺得她也可憐，被自以為的愛情擺弄著，可惜她不是我妹妹，我沒有規勸的義務，所以我只是說：「這是我們的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