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文莉的身世

    公司內無秘密，自己的身世，公司里一個人知道，全都知道了。

    夏文莉23歲，北方某四線城市人，大專畢業沒兩年。關於她的故事，全公司都知道——那是一個孤兒寡母被欺負的故事：夏文莉的父母，就她這一個孩子。她的父親夏廣生是農村人，考學考到城市，留在城市。因為心疼父母和哥哥妹妹留在農村吃苦，多年以來對弟弟妹妹頗多幫扶，損小家而顧大家的事幹了不少。夏文莉的母親吳玉如雖然生氣，但因為性格柔順，也沒說什麼，就默默忍受了。夏文莉上小學的時候，夏廣生的哥哥找來，想讓夏廣生幫一幫他那個讀書讀不進去的小兒子夏進。最好是能把夏進接到城裡，戶口轉到城裡，在城裡讀書，以求能有個好將來。

    夏廣生同意了，轉戶口的時候卻遇到了問題：街道辦不肯接收，理由是沒有這個政策。夏廣生的同事出了個招：以家裡沒有兒子為由，把夏進過繼過來，作為養子，這樣就好上戶口了。

    那同事說，這事兒之前有人干過，找找關係，還真成功了。

    夏廣生把這方法跟哥哥一說，哥哥立馬就同意了，還說自己家有兩個兒子，就算真把夏進過繼給夏廣生也沒什麼。——他當然覺得沒什麼，孩子養這麼大了，不可能再認別人當爸爸。戶口轉到城市，就能讀好學校，對前途怎麼都是好的。

    吳玉如雖心有疑慮，但在夏廣生拍胸脯保證，不會因此虧待夏文莉這個女兒之後，還是勉強同意了。這一同意，出了事兒。夏文莉大一那年，夏廣生車禍去世了。已經結婚並多年沒跟夏廣生一家聯繫的夏進，突然就帶著妻子和孩子闖了進來，以孝子的身份披麻戴孝，安葬夏廣生。

    那時候夏文莉才剛二十齣頭，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吳玉如心裡卻明白，怎麼都不肯。架不住婆家人多勢眾，逼她們母女倆點頭。安葬了夏廣生之後，夏進一家子不走了，賴在夏文莉家，要繼承他家的那套房子。而他們母女，卻被趕了出來。

    夏文莉年輕氣盛，說要告夏進。夏進就是個地痞無賴，威脅他們說，若真去告，就弄死她們。還說就算告他也不怕的，他戶口在他家的戶口本上，夏廣生親口說過，他就是他的親兒子。夏文莉告不贏他的。

    吳玉如沒地方可去，就在夏文莉的大學旁邊租了房子，打打零工，照顧夏文莉。夏文莉大學畢業那年，還真找人寫了訴狀，準備去當地法院告夏進。還沒走到法院呢，就被夏進知道了，夏進帶了一幫人，攔在路上，打了夏文莉母女。還威脅說，讓她們滾出這個城市，不然他見一次打一次。吳玉如為了保護女兒，承擔了大部分落下來的棍子。腿被打瘸了，也落下了腰病。

    夏文莉還想去告，吳玉如攔住了她。兩人遠走他鄉，來到了這個城市。夏文莉因為學歷限制，找工作頗吃了些苦，最後進了同道培訓做前台，才算穩定下來。許是因為吃過許多苦的緣故，夏文莉遠比她實際年齡成熟，情商也高，同事們都很喜歡她，包括方媛，包括艾琳娜。

    喜歡歸喜歡，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彼此還能做朋友，一旦搶了誰的蛋糕，那就不一樣了。艾琳娜沒跟方媛說想把夏文莉轉為助理之前，方媛跟夏文莉關係不錯，累的時候，會去前台找她聊聊天，說說八卦，聊聊最新播放的電視劇，分享一下又在淘寶上買了些什麼東西，連戀愛的事情，有時候也肯跟夏文莉說說。艾琳娜跟方媛說了要把夏文莉轉為助理，方媛再看夏文莉，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兒了。可她也不能表現出來，畢竟，這是上司的安排。

    方媛答應了艾琳娜，會好好教夏文莉。那就教吧！但因為心裡不舒服，教的時候，當然是有所保留的。夏文莉對助理的工作不熟悉，她的工作基本由方媛安排。方媛就把那些自己不願意做的，瑣碎的，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安排給夏文莉。夏文莉不挑工作，倒也都任勞任怨地做了。兩人都比較閑的時候，方媛會跟夏文莉說一些這行的八卦，說一些老客戶的八卦，卻從來不告訴她，準備資料的時候，針對這些老客戶，該如何投其所好。——這些都是方媛自己總結的經驗，入行四年來，吃了很多虧才總結的經驗。從來沒有人跟方媛說過這些經驗，方媛當然也不會跟夏文莉說。

    而夏文莉呢，好像根本就看不見方媛的戒備一樣，對方媛的態度一如既往熱情、周到。為了照顧方媛這個孕婦，還非常主動地幫她擦桌子、倒水，承擔一些跑腿的工作，就像她不止是艾琳娜的助理，也是方媛的助理一樣。就這麼過了三五天，方媛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對夏文莉太殘酷了些，態度上逐漸就有些軟化了。

    夏文莉是聰明的，準確捕捉到了方媛的心軟，對方媛就更殷勤了。某天兩個人一起吃中午飯的時候，夏文莉突然說起了艾琳娜調她做助理的事情，她承認一年前她的確跟艾琳娜申請過，想要轉做助理，只是沒想到現如今艾琳娜會這樣安排，讓方媛來教她。

    夏文莉說：「媛媛姐你知道嗎，我接到通知轉崗助理，並成為你徒弟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欣喜。誰都知道你是公司最優秀的助理，我跟你一起做事，就意味著能學到更多，能成長為一個跟你一樣優秀的助理。欣喜了沒一會兒，我就開始難受了，替你難受，也替我自己難受，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懷孕了而已，公司就這樣對待你，讓我跟你一起做艾琳娜的助理。艾琳娜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兩個助理，她主要擔心你懷孕了沒辦法勝任這份工作，也怕你突然提出辭職要回家專心備孕，更怕你頻繁請假，影響工作。她的顧慮我們都能理解，但這對於你來說太不公平了。憑什麼懷了孕就要承受這些呢，對吧？」

    方媛笑笑，沒評價，等她接著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