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艾琳娜發火

    懷孕的事情，方媛本來是想瞞著艾琳娜的，可這種事能瞞多久呢？遲早得露餡。更何況，方媛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繼續隱瞞，強撐著做超出身體承受範圍內的工作了。明知道會挨罵，方媛還是硬著頭皮把懷孕的事情跟艾琳娜說了。艾琳娜剛聽了幾句，臉色就變了，把她一通數落。

    艾琳娜說：「前幾年看你工作的狀態，以為你是個腦子清醒的，現在再看你，怎麼這麼糊塗呢！剛跟我申請完調培訓師，就懷孕了，聽你這意思，還想讓我給你減輕工作量，好配合你保胎，你當公司是你家開的呢！」

    方媛很羞愧，低著頭不說話。

    艾琳娜抱怨說：「怪不得現在的公司招人都只喜歡招男的，不喜歡招女的，培養骨幹的時候，明明女人能力更強，也會優先考慮男員工。就是因為男員工沒你們這麼多事兒，工作的時候，心思都用在工作上！」

    方媛還是沒說話。

    艾琳娜說：「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想要上位有多難。做總監以來，我盡量給女人更多的機會，無論是招聘還是提拔，盡量做到男女平等。看看你們都是怎麼回報我的？好不容易培養一個骨幹出來，要麼一到年齡，就惦記著結婚，工作的事情往後排。要麼一結婚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最過分的是你們這些懷了孕的，或生了孩子的，三天兩頭為了家庭耽誤工作。就這樣，我還不信邪，三番五次給你們機會……就你們這樣的，也難怪職場的路越走越窄呢，都自己鬧的！」

    方媛不服氣地說：「男人跟我們相比，唯一的優勢在於沒有子宮，這不是我們的錯。」

    「是！能懷孕這一點，不是你們的錯。可你們懷孕之前就不能看看時間點兒嗎？」艾琳娜說，「先不說工作，就說你現在的情況。你們夫妻之間矛盾還沒解決吧？你就不避孕了？你以為，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就一定能挽回這段關係嗎？別天真了，萬一……算了，我不多說了，你自己想想吧！」

    方媛知道艾琳娜的「萬一」背後那句話是什麼。艾琳娜想說的不過是：萬一孩子再沒保住，你們的婚姻可就真保不住了。方媛理解了艾琳娜的意思，臉色就變得慘白了，她說：「所以，我想保住這個孩子啊！」

    艾琳娜見方媛一條筋，怎麼都說不通，嘆了口氣說：「我不能說你的想法不對，你都三十多了，想法該成熟了。」

    方媛見艾琳娜的臉色始終不好，不想想讓她太為難，也不想聽到她說出那些讓人難堪的話，她只能主動地，把那些話說出來了。方媛說：「如果您為難的話，要不我辭職算了。」

    「辭職！遇到了事情就想要辭職！你究竟在想什麼？」艾琳娜又不高興了，艾琳娜說，「女人和男人成長路徑最大的不同在於，女人從小就聽到了各種謊言。那些大人告訴她們，只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就會有一個男人來愛她，就能提供給她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就算沒有，就算嫁了一個很平庸的男人，只要男人還有一份工作，她們就有退路。殊不知這種想法是最愚蠢的，毫無抗風險的能力。一旦別人不願意給你依靠了，你就得抓瞎。而男人，男人從小就會被教育要奮鬥，要成器，這樣長大的他們，擁有比女人多太多的選擇權。」

    方媛不知道艾琳娜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樣一通話，看艾琳娜說這些話的樣子，似乎也並不是完全針對她。方媛不由得想到了艾琳娜的丈夫徐榮浩，徐榮浩是男的，卻沒有上班，靠艾琳娜養著。他算不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艾琳娜的身上呢？若是的話，他和那些只想靠男人的女人又有什麼區別呢？方媛不知道艾琳娜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可她也不準備再探究了，她自己的事情還焦頭爛額，亟待解決。而且……方媛承認艾琳娜說的都對，她就是，不服氣。

    方媛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完全依靠孟哲，他那點工資，只夠付房貸，如果我不工作的話，我們的生活會陷入困難。現在又有了孩子，可以想像後面的開支會越來越大。我總是要上班的，等孩子生了，我會再找工作。」

    艾琳娜看了一眼方媛，說：「再找什麼工作？」

    「我不知道。」方媛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十多歲，沒有技能，還有一個隨時需要照顧的嬰兒。你覺得那時候你好找工作嗎？」艾琳娜問。

    「總要試一試的吧！不然怎麼辦呢？」方媛說。

    「就這樣一步步把人生的路越走越窄。」艾琳娜說。

    方媛沒說話。

    艾琳娜沉吟了片刻，說：「公司是不允許你請幾個月假的，這個你知道吧？」

    方媛看出來，艾琳娜並不是很希望她辭職，這給了她希望，她的情緒沒那麼抵觸了，說：「我不需要請很久的假，頂多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孩子就滿十六周了，那時候差不多已經穩定了，我就可以回來上班了。」

    艾琳娜冷笑，問：「你上一個孩子是幾周的時候沒的？」

    方媛臉色變得慘白，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艾琳娜問這個問題的目的。那個孩子十五周的時候沒的，跟十六周也差不多了。

    艾琳娜說：「你請保胎假的話，你的項目勢必要交給別的培訓師來做。你再回來，那兩個項目不可能再交到你手上，因為過幾個月，你又要請假生小孩了。」

    艾琳娜說的都是事實，這些方媛想過。她的愧疚感很強烈，說：「對不起，我還是去填辭職單吧！」

    「你先不著急辭職。」艾琳娜說，「這件事情有點難辦，你先回去吧，讓我想想應該怎麼辦。」

    第二天，艾琳娜跟方媛說，她跟老闆打了個電話，說了方媛的情況，畢竟《勞動法》在這裡管著，逼一個剛懷孕的培訓師辭職，這很不人道主義。更何況這個培訓師還是一個很有潛力的，正處於上升期的培訓師。公司決定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讓方媛彈性辦公，上午晚來兩個小時在家休息，下午沒事的情況下也可以早走一個小時。那兩個項目還是由方媛繼續做，公司不能給方媛配單獨的助理，那就讓夏文莉幫她。基礎工作，夏文莉幫方媛做，方媛做好每周一次的培訓就行了。像方媛這樣的處理方式，公司是第一次，為了讓其他培訓師沒有怨言，方媛的底薪減半，提成不變。艾琳娜問方媛可願意接受這個方案，方媛立刻就點頭答應了，就算只拿一半的底薪，加上提成，每個月也有六千塊錢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方媛問艾琳娜：「文莉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跟她說了，她很樂意幫你。」艾琳娜說。

    方媛仍又顧慮：「她要給你做助理，還要幫我做項目，她能行嗎？」

    「她不像你，她比你上進多了，知道多承擔點工作，就能儘快成長。」艾琳娜說。

    艾琳娜這樣說，方媛很是羞愧，然而她無話可說，半晌，她才說：「謝謝你，姐。也謝謝文莉。」

    這感謝是發自內心的。她們只是同事而已，關鍵時刻，她們都肯幫她，幫她想辦法，幫她承擔工作，而不是冷冰冰的公事公辦，更不是落井下石，這真的很讓人感動。尤其是夏文莉，方媛帶她的時候，十分本事，只教了她七分，可她一直拿她當師傅，對她非常友好，方媛下定了決心，將來無論任何時候，這兩個人需要她，她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