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未婚真好啊

    飯早就做好了。方媛讓鐘點工先走，不用管洗碗的事，鐘點工就走了。

    方媛看著月月吃完飯，把碗放進水槽，安排了月月自己做作業，做完作業做手工，這才端著水杯來到卧室。孟哲跟了上來。

    方媛坐床邊喝水。

    許是臉上掛不住，得找點話說，孟哲說：「再生氣你也該吃點飯呀！不吃身體受不了——」

    方媛猛地打斷他，問：「這一段時間，你每次說加班，都是在辦公室里打遊戲？」

    孟哲沒說話，見方媛也不再說話，才絮絮說：「也不是每次，有時候也加班的……」

    「哪次是真加班？」方媛問。

    「上星期，還有上上個星期。」孟哲越說底氣越足，「除了這次。其實我一開始沒玩遊戲，事情做完了，剛打開手機，你就來了……」

    方媛突然把杯子摔了，「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方媛尖叫：「你欺負我眼瞎還是心瞎？」

    杯子響的那一刻，孟哲下意識地肩膀一抖。

    方媛尖叫道：「這幾年幾乎從來不加班，這就突然要加班了？之前怎麼沒見你這麼頻繁地加班呢！你告訴我你加班都幹什麼了？要不要我去找你領導問問，最近是不是特別忙……」

    方媛還沒說完，房門開了。月月一臉懵懂地走了進來，看了看父母，看了看地上杯子摔破的玻璃渣，突然「哇」地一聲哭了。

    以往每次吵架，都會盡量避著孩子。實在避不開，寧可忍著氣不吵架，也不願意讓月月看到他們吵架的樣子。不小心看到了，會立刻停止爭吵，安撫月月，甚至還會找借口說，父母只是在鬧著玩，或商量事情，月月看錯了，以達到不嚇著月月，不給月月留下心理陰影的目的。可是這一次，方媛太生氣了，氣到能明顯感覺到心臟抽抽疼的地步，她沒辦法偽裝自己，沒辦法假裝不難過。看見月月進來，聽見月月哭，她只能別過臉去，任由眼淚一串串流下來。

    月月就那樣站在主卧的門口，頭仰著，嚎啕大哭。孟哲見方媛沒動靜，只偏著頭默默地掉眼淚，他走過去了。孟哲蹲下來安撫月月，跟月月說：「你別害怕，爸爸媽媽沒事。爸爸做了錯事，媽媽不高興了，爸爸等會兒跟媽媽道個歉，媽媽就好了……」

    孟哲嘴上說著道歉，看他的表情，他可一點歉意都沒有。

    方媛用手背胡亂擦了把眼淚，站了起來，說：「你帶孩子吧，我出去走走。」

    「你到哪裡去？」孟哲緊張地站了起來。

    方媛沒說話。

    孟哲說：「很晚了，你能不能不要出去？你不在月月會害怕的。」

    那低聲下氣的態度，像極了當年懷孕之前方媛求孟哲和好時的樣子。

    方媛靜靜的瞅了孟哲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孟哲過來拉方媛的手，方媛掙脫開了。孟哲試圖再拉，方媛站定說：「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只有這一次借口加班，躲在辦公室里打遊戲的。」

    方媛說：「月月才出生的那幾個月，你每天晚上回家都特別晚。我問你為啥那麼晚回來，你說單位忙，在加班，我相信了。」

    方媛說：「你記不記得，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我加過你幾個同事的微信。前幾年的某一天晚上，我看到你一個女同事的朋友圈說，『單位一個已婚男人天天晚上下班了不回去，躲辦公室里打遊戲，他老婆才生完孩子沒多久。』，當時我就疑心是你，因為那時候，我正好在坐月子。我沒好意思問你那同事說的是誰，就問你。你說我產後抑鬱，胡思亂想，還說那同事有病，天天在辦公室里跟人吵架。——她說的是你吧？那時候，你就天天躲辦公室里打遊戲，不想回家帶孩子吧！」

    孟哲張張嘴，還沒組織好語言，方媛就起身走了。

    方媛其實，並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她只是不想待在家裡了，待在那個全是欺騙和躲避的男人身邊。她沒開車，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朝前走。沒感覺到餓，就是才哭過尖叫過，有些渴。方媛在路邊買了瓶飲料，大口喝了，才繼續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一個小時，也可能兩個小時，走到馬路上不堵車了，車速快了，行人逐漸變少了……一輛車停在方媛前面不遠處，而方媛並沒有發現。副駕駛的車窗開了，是夏文莉。夏文莉探出頭來往後看，喊方媛的名字，說：「我就說看著像你，果然是你……你這是怎麼了？方老師你怎麼了？」夏文莉的語氣變得焦急。

    方媛認出夏文莉了。她沖夏文莉笑笑，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雖然天已經完全黑了，可借著路燈的光，夏文莉還是看清楚了，方媛這是受到什麼大打擊了，她哭過了。

    夏文莉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讓正在開車的小諾先走，她陪著方媛。小諾開車走了，夏文莉扶著方媛的胳膊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方媛本來不想哭的，她跟夏文莉關係很好，卻也沒到那種能掏心掏肺在她面前哭的程度。可這時候方媛太委屈了，夏文莉的一句關心，一下子就把她的眼淚引了出來。

    行人不多，但還是有。夏文莉左右看看，又前後看看，拉著方媛朝前走了一百多米，進了一個咖啡廳。

    方媛跟夏文莉說了發生的事情，說了自己的震驚，說了被欺騙的感受。夏文莉一直點頭，表示她都明白。方媛卻還覺得她沒表達清楚：她沒把自己的委屈表達清楚。方媛語無倫次地解釋說：「我心裏面一直很清楚，經歷了這麼多事兒，我們夫妻的感情也就那樣了。但是我想，這世上大部分的夫妻不也都是這樣嗎？處得久了就不愛了，只是因為有孩子，為了孩子，為了生活，湊合著過日子。愛情不在了，好歹親情在。願意替對方考慮，願意承擔夫妻責任，願意一起努力把孩子養好，把老人照顧好，把日子過好。我怎麼都沒想到他這麼過分，明知道我工作忙，總加班，還一點都不肯承擔育兒的工作，把所有的壓力，都放在我的肩膀上。還總是逼我，逼得我一步步往後退，把我媽趕走了，還逼我辭職……他心裏面其實根本就捨不得我辭職，他捨不得我的工資。他之所以那麼說，只是想打壓我。想讓我別在他面前那麼驕傲，讓我知道，雖然他賺得不多，但在這個家裡，他才是頂樑柱……」

    「你在他面前表現出驕傲了嗎？」夏文莉說，「很多男人介意自己的老婆比自己強，比自己賺得多。為了照顧他們那可憐的自尊心，女人們會委屈自己，違心誇他，裝出自己賺得多，只是因為運氣好。而他賺得少，只是因為懷才不遇……你在家裡是怎麼做的？你把自己看得很高嗎？」

    「我沒有故意把自己放得很低，當然也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得很驕傲。事實上，我們已經好多年不怎麼溝通了。自從月月出生，我們就很少溝通了。除非遇到什麼事兒，比如說之前，他要趕我媽走。我媽走之後，我們需要請個保姆……」方媛說。

    「夫妻之間不溝通，是很容易出問題的。」夏文莉說。

    「他在這個家，表現得像個客人，不做家務，不帶孩子，每天就只知道玩手機遊戲，我沒辦法跟他溝通，一旦溝通就會吵起來。」方媛說。

    「是『屏蔽自己的想法，就能屏蔽所有的不滿』那種想法嗎？我爸走之前那些年，我媽就是這樣做的。」夏文莉說，「男人自我感覺都特別好，是不知道反省的。以為老婆娶回家放家裡，孩子生下來放家裡，無論怎樣，她們都會愛他，實際上不是這樣的。給人做丈夫，給人做爸爸，要非常努力才能獲得她們的尊敬。」

    「這是李安的話。」方媛說。

    「這句話給了我很大的震動，李安不愧是李安，大部分國產男人是沒有這個覺悟的。」夏文莉說。

    方媛沒有說話，她不認為這是討論國際知名導演的好時機。

    夏文莉問：「你打算怎麼辦呢？等下回去，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跟他談談吧！」方媛說，「最後再跟他溝通一次，他不願意改，那我就不要他了。我寧可帶著孩子去跟我媽住，也不想再要他了。」

    夏文莉點頭，說：「不要激動，你們好好談。」

    方媛問夏文莉：「你們……這時候怎麼還在外面呢？」

    方媛問的是夏文莉和小諾。

    「約會啊！」夏文莉說，「事兒不多的晚上，我們會去看電影，也會一起去酒吧里坐坐，喝一杯什麼的。」

    「未婚真好啊！沒有孩子真好啊！」方媛感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