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孟哲來了

    回去的路上，方媛一直在思考王律師說的那些話。她問了自己兩個問題：一，如果真到了訴訟離婚的那一步，孟哲跟她爭房子。沒了房子，她還願意離婚嗎？方媛的答案是願意。錢沒了可以再掙，房子沒了，大不了跟賀蘭芝擠一擠，若跟賀蘭芝處不來，還可以帶著月月租房住。以她的收入，租房住問題也不大的。二、如果孟哲既要房子也要孩子，她凈身出戶，她還願意離婚嗎？想到這個問題，方媛猶豫了。沒有錢，沒有財產沒關係，她還可以再掙。沒有孩子，她此後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把孩子給孟哲。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給。

    婚，還是要離的。繼續跟他在一起，就把自己逼死了。孩子也是得要的，寧可失去一切，也要孩子。年輕人才做選擇，成年人沒有選擇，只有硬著頭皮上。

    回去已經很晚了，沒想到孟哲在。

    孟哲在陪月月玩，時不時的跟賀蘭芝說幾句話，三人看起來很融洽。

    孟哲見到方媛，立刻就擺出討好的笑容，說：「回來了？累不累？」

    見到孟哲的那一刻，方媛就知道他幹什麼來了。見到賀蘭芝跟孟哲說話的樣子，方媛就知道，孟哲之所以在這兒，賀蘭芝在其中究竟起了什麼樣的推波助瀾作用。

    方媛收住自己的吃驚和厭惡，停下伸出去的即將拿拖鞋的手，站直了說：「我正好要找你，我們出去談吧！」

    「好晚了，有什麼話不能在家裡說呀，非得出去！」賀蘭芝說。

    「媽你哄月月睡覺，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方媛說，「走吧，要談就出去談。」

    方媛轉身就走，心裡很冷：女人離婚，要過的第一個難關就是周圍人的態度。七大姑八大姨，都會來勸不要離。就算自己的親媽，不離婚的時候說女婿壞話比自己還狠，一旦要離婚，她立刻就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附近的咖啡館，無人的角落。

    剛一坐下，孟哲就勸方媛跟他回去，理由是她和孩子不在家，他晚上睡不著覺，心裡難受。

    方媛冷笑了聲，說：「回是不可能回的，我就問你一句話，怎樣你才肯離婚？」

    「我媽那天不該打你，她知道錯了。」孟哲轉移話題說，「你不也打我了嗎？她打你一巴掌，你打我三巴掌，氣總該出了吧！若心裏面還過不去，我讓我媽跟你道歉，行不？」

    孟哲的臉上，一副「我已經退的夠多了，你夠了啊」的表情。

    方媛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朝前看。你要怎樣才肯離婚？」

    方媛的態度始終很平靜，沒哭沒鬧，只說離婚，孟哲就看出來了，方媛這是鐵了心了。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你不想讓孩子經歷你曾經經歷過的單親家庭生活，你現在為什麼要跟我離婚呢？」孟哲問。

    方媛說：「因為我發現，我們的婚姻沒有任何意義。彼此早就不愛了，不做愛，不溝通，只有養孩子的義務和責任。可是現在，你連養孩子的責任都不願意承擔，你媽還那麼作，既然這個家什麼都是我在撐，我何必還要堅持這份婚姻呢？」

    「為什麼不做愛？你心裡沒個數嗎？」孟哲抓住一點大說特說，「多少次我要，你推開我。你媽在的那幾年，你半夜弄完工作，去看孩子的時候，躺在月月的身邊自慰，你都不肯給我，你現在提不做愛？你心裡沒個數啊！至於你說的不溝通，這幾年你跟我溝通了嗎？這個家只是你回來睡覺的地方和另外一個辦公場所。你那麼忙，你哪有時間跟我溝通啊？」

    方媛沒想到，她躺在月月旁邊自慰這件事兒，孟哲居然發現了。那麼晚，以為家裡人都睡著了，沒想到被孟哲看見了。他是什麼時候看見的呢？居然沒告訴她！而她，那麼大意，居然沒發現孟哲悄悄的來過。

    方媛說：「我為什麼不跟你做？你想想你那幾年是怎麼對我的？你在意過我的感受嗎？沒有哪個女人喜歡被強姦，沒有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

    「我強姦你了？我哪次沒尊重你的意見了？」孟哲說。

    「月月出生前的那兩年，你好好想想。」

    孟哲說：「那是因為……」

    孟哲話沒說完就住口了，兩個人都明白他要說什麼。他想說的是，因為方媛為別的男人打過胎，他心裡難受才會那樣對她。他沒有說出口，這件事兒夫妻倆很多年沒提了，已經過去了，再提是很沒意思的。尤其不適合這個時候提，只會讓矛盾激化，所以孟哲適時地住嘴了。

    孟哲不提，方媛卻提：「既然那麼難受，為什麼不離婚呢？如果當時你堅持要離婚，到最後我是會同意的，那就沒有這些年的互相折磨了。既然不想離婚，為什麼不對我稍微好一點呢？你若肯對我稍微好一點，我們也不至於走到這現在這一步。」

    孟哲說：「你真覺得我對你不好嗎？我只是懶了點，平時什麼事我都讓著你，我也願意哄著你，你真覺得我對你不好嗎？」

    方媛說：「對一個人好，不是嘴上讓著、偶爾哄著就夠了的。產檢的時候我希望你陪著，孩子生了我希望你多帶帶，我忙的時候希望你承擔一些家務，而不是到家只知道打遊戲，借口加班，躲在辦公室里打遊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若肯稍微對我好一點，我這些年就不會這麼煎熬了吧！」

    「你總說我不帶孩子，你帶了嗎？你還不是也沒帶。」孟哲說。

    「我沒帶嗎？我是媽，你是爸，小的時候，懷孕餵奶陪睡，我一樣都躲不掉。而你，你想躲總是很容易的。」方媛說，「這些年，我的重心是放在工作上。那是因為，我媽幫我承擔了很大部分育兒的重任。可我，只要稍有空，只要不加班，我總會第一時間回來陪孩子。你呢？你陪孩子的方式是，我媽跟她互動，你坐在旁邊沙發上打遊戲。遊戲那麼重要，你要孩子幹嘛啊！」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工作那麼重要，你要孩子幹嘛啊！」孟哲說。

    「我那麼努力工作是為什麼，你不明白嗎？」方媛說，「這麼多年，我若不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只怕我們這個家，早就沒了吧！」

    說完方媛就愣住了。孟哲作為一個丈夫，通過遊戲，假裝加班，逃避家庭責任。婚姻對於他來說，是享受，而不是付出。自己何嘗又不是在逃避呢？寄情於工作，逃離生活的不如意。他們之間，又何必一定要分個高下呢！若一定要分，那大約是，她的逃避能掙錢，而他的逃避，只花錢，還惹人煩。

    正胡思亂想著，孟哲突然問：「就這些事？就這些小事，值得你跟我離婚嗎？」

    「值得的。」方媛收斂了心神說，「婚姻里哪有什麼大事啊？不都是這一樣樣小事積累起來的嗎？」

    孟哲無話可說了，過了會兒才說：「你鐵了心要跟我離婚是吧？」

    「是的。」方媛說，「我想問你，怎麼樣才會同意離婚！」

    孟哲沒說話，咬牙切齒看了方媛半天，起身走了。

    夜深了，方媛卻不想回去。她一個人在咖啡館裡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方媛覺得自己失敗極了。這麼多年，糊裡糊塗地過著，自以為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精明，其實都是假象。她糊塗著，一直都糊塗著。從一開始，孟哲家在談婚論嫁階段湊了首付提前買了房的時候，她就應該警醒，就應該立刻結束這段感情。哪怕年齡再大，再急嫁，都應該立刻結束這段感情，而不是暗自生氣，亂了方寸，在自己看房沒看合適的時候，糊裡糊塗跟他結了婚，還把親媽給的，可以付一套小房子首付的錢跟孟哲的錢湊到一起買了房子，就這麼糊裡糊塗過了這麼多年。

    而這些年，她一次次被孟哲逼到死角，退無可退，卻始終堅持著不離婚的執念，一直到，把自己逼到快要瘋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