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借條

    在經歷了心情激蕩的辦公室一天之後，方媛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她沒想到，林以真在她家等著她。

    方媛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林以真正咋咋呼呼罵罵咧咧，月月害怕地看著林以真，抽抽搭搭哭哭啼啼。賀蘭芝寒著臉，哄著月月，怎麼看怎麼有點低聲下氣。

    方媛最見不得母親和女兒被欺負，尤其是因為她的緣故。

    方媛立刻沖了進去，說：「有事你跟我說行嗎？能不能不要到我家吵！」

    「我讓你媽給你打電話，你媽不肯打呀！」林以真大著嗓門說。

    方媛本來想說，你不是有我電話號碼嗎？想到自己早就拉黑了林以真，便什麼都沒說了，走過去把月月攬在懷裡。

    林以真說：「我不就翻了一下垃圾桶嗎？你至於嘛，一定要跟孟哲離婚！」

    「不光是垃圾桶的事情。」方媛說，「我跟孟哲之間的事情很複雜，你不要管了。」

    「我能不管么，我眼睜睜看著你欺負我孟哲呀！」林以真說。

    「我怎麼欺負他了？」方媛問。

    「你怎麼欺負的，你心裡有數。」林以真好整以暇說。

    方媛不想跟她吵，換了鞋，拉著月月起身朝裡屋走去，邊走邊打電話，電話一接通，方媛就說：「你到我媽這兒來一趟吧，你媽在這邊潑婦罵街呢！」

    林以真一聽，就知道方媛這電話是打給孟哲的。

    林以真來氣了，衝過來就奪方媛的手機，邊奪邊說：「我來給你們解決問題的，你打給我兒子幹什麼！」

    方媛自然不會讓她真把手機奪了去，躲。賀蘭芝怕兩人爭搶激烈誤傷了月月，連忙把月月拉到一邊去。林以真畢竟年齡大了，力氣沒方媛大，沒一會兒，方媛就躲開了。躲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林以真了。大約是給她撞疼了，她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起來：「打人了，兒媳婦打人了——」

    「你有病吧，我哪兒打你了？」方媛說，「要鬧出去鬧，別在這兒鬧，嚇著了孩子！」

    這一句「出去鬧」提醒了林以真。林以真一咕嚕爬起來，打開了門，坐在門口大聲嚷嚷：「都來看看哪，看看我這好兒媳婦啊，不光欺負我兒子，還打我老太婆啊！」

    賀蘭芝的房子房齡非常老，樓道狹窄，還沒有電梯。鄰里之間處了幾十年，幾乎都認識。林以真這一嗓子，鄰居沒招來，倒把賀蘭芝和方媛嚇了一大跳。方媛跟賀蘭芝跑過去拉她，用手堵她的嘴，忙亂了好一陣子，才總算把門關上，沒讓鄰居看笑話。

    林以真這一番鬧，倒還真不是想讓人看母女倆的笑話。她就是作勢，先把勢作起來，後面再徐徐圖之。

    門關上之後，林以真安靜下來了，她跟方媛說：「我和孟哲爸爸，是不贊成你們離婚的。結婚這麼多年不容易，房子有了，車子有了，之前經歷了那麼多事都沒離婚，現在突然要離婚，說不過去。」

    方媛說：「孟哲馬上來接你，你別在這裡鬧，先跟他回去。離婚是我和他的事情，你讓我們自己處理。」

    「你們能處理個啥？」林以真說，「你們就只會意氣用事，能處理個啥？要我說，你發一陣子脾氣算了，跟孟哲回去，好好過日子，過一兩年，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才是正理！」

    都到這時候了，林以真居然還想著大胖孫子，方媛被氣笑了。她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湊到林以真面前說：「我這輩子都生不了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林以真問。

    「因為——」方媛說，「因為我為別的男人打過胎。我不好懷孕，懷上了也很容易流掉。我流掉好幾個了，不能再拿我的身體開玩笑了。」

    方媛那促狹的表情，以及賀蘭芝拚命想攔著不讓方媛說的樣子……林以真回想起之前兩個沒了的孩子，突然「嗷」地一聲大叫了起來，撲上來想打方媛。方媛早料到她有這一招，躲開了。林以真披頭散髮坐在地上哭。

    方媛和賀蘭芝站著，安安靜靜地看她哭。

    林以真哭了會兒，見沒人配合她演戲，眼淚一擦就不哭了，說：「既然你們要離，就離吧！我就不信，離了你，我孟哲就找不到別的女人給我生大胖孫子了——」

    說著，林以真站起來，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掏出了一張紙，遞給方媛，說：「離婚可以，把錢還了吧！」

    那是一張借條的複印件。借款人是孟哲，借款時間是2014年10月。方媛仔細回想了那個時間段，那時候，還沒有月月，孟哲不小心知道方媛流產的原因，非常痛苦，鬧著要跟方媛離婚。

    借條上的借款金額是一百八十萬。出借方的名字是孟哲的舅舅。

    看了借條，方媛立刻就明白了孟哲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段打這個借條：只怕是那時候，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離婚了。他不想讓方媛分走唯一的那套房子，才打了這個借條，讓方媛成為共同債務人，好在離婚的時候，讓方媛凈身出戶，或者，帶著債務出戶。借條都有了，證據鏈應該也已經做足了。就等著方媛上套呢！

    算計到這種地步，小說里才會發生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方媛覺得荒謬！太荒謬了。她低頭苦笑一會兒，問：「既然，早就做好了要跟我離婚的準備，這一段時間，為什麼又要拖著不離婚呢？」

    「你好歹是個勞力，掙得也不算少——」林以真說。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不離婚的原因，是看在她能掙錢的份上。

    敲門聲響起了。

    賀蘭芝打開門，外面是匆匆趕來的孟哲。

    屋子裡發生的事情，孟哲一無所知，見到賀蘭芝開門，喊了一聲「媽」。喊完環視了一圈，突然問：「月月呢？月月還沒回來嗎？」

    三個女人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

    在孩子丟了這件事面前，天大的事兒，都不是事兒。沒有爭吵，也沒有人再關心那張借條，所有人都出去找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