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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命玉

洞府外的人走遠,鳳凰尾羽輕揚,洞府的大門徐徐關上。

南顏察覺到這鳳凰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掙扎著爬出來,還沒走出兩步,那鳳凰優雅地低下頭,用尖長的喙把她掃回懷裡用羽翼裹緊,,不知道是不是南顏的錯覺,這鳳凰一雙藍翡似的眼睛好似流露出一絲……母性。

「……」

鳳凰的懷裡暖和和軟綿綿的自然是很舒服,但南顏沒忘記自己的來意,算著下一場武鬥的時間也不多了,謹慎抬頭道:「鳳凰前輩,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我是南嬈的女兒,從凡洲來,想看看我娘的命玉到底還在不在,能放我進去嗎?」

鳳凰歪著頭看了她許久,好似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血脈,目光里流露出些許溫柔之意,從鋪滿落花的庭院里起身,優雅地踱向後面的樓閣,走出三步,還特地回頭看了看她示意跟上。

南顏心頭一喜,連忙提起裙角跟在鳳凰身後。

這處洞府不小,亭台樓閣,顯得比別處要大氣些。似乎因主人不在,不少地方傳出禁制的波動,若是無血緣的外人來,碰了這洞府中任何一物都會觸髮禁制,進而被當場滅殺。

而這頭鳳凰,鱗羽雲冠,三條華麗的尾羽分別呈現青、紅、黃三色,散發出不同的威壓,顯然各有神通,應是這洞府中的鎮府之靈獸。

南顏心裡反省自己也是太莽撞了,若這頭鳳凰有惡意,她怕是當場就被擊殺了。

沉思間,鳳凰已帶她繞過一處亭台,來到一處端嚴的佛堂。佛堂兩側,滿是婆娑搖曳的優曇,這優曇不知是如何種得,竟反季而綻,盛放不衰。

鳳凰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啄了啄門扉,門上的禁制徐徐散開,露出裡面景物,卻是讓南顏一怔。

上洲各有道統,而南芳主為赤帝瑤宮之主,按理說應該尊奉炎帝大神,此地卻不知為何設了座佛堂。

南顏見鳳凰又卧在門口,像是鼓勵她走進去,便點點頭踏入其中。

這佛堂牆壁上繪著一排排壁畫,中間則是一個香案,上面擺著五隻石盒,中間供著的牌位上則寫著『先妣丹楹之位』。

此地是南嬈的居所,那這位丹楹……應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了。

於情於理,南顏都需要拜祭一番,便在中間的蒲團上跪了下來,道:「孫女南顏,為查究娘親是否還在世,打擾外祖母,望外祖母諒解。」

南顏磕下頭的瞬間,佛堂外的鳳凰忽然抬起頭來,轉頭望著外面,但沒有發聲。

這邊南顏誠懇地叩完三個頭後,起身雙手合十靠近香案,看向那上面空牌位前擺著的五隻石盒。

赤帝直系的南氏一族血脈單薄,這五個石盒對應的,應該就是赤帝、丹楹妖后、雲太妃、南嬈與南頤五人。

牌位上並未署名,南顏只能一一試來,她將手放在石盒上方,感受到這石盒也同樣有禁制。猶豫了片刻,把拇指送到唇邊咬了一下,將血滴在其中一個上,果然石盒一陣幽光閃過,自行打開,露出一顆如雞卵大小、散發著明亮光澤的命玉。

「這塊是舅舅的……」命玉上刻著南頤的姓名,南顏略有寬慰,連忙把血滴在下一個石盒上,打開後,發現這一塊命玉比起南頤那塊,內中已呈現一股灰霧之色,上面刻著「雲湘子」,乃是雲太妃的命玉。

南顏有些惋惜,喃喃道:「看來雲太妃的壽元快到了。」

南顏加快動作,把血塗到剩下兩個空牌位前的石盒上,打開之後,雖然有所準備了,眼前還是一酸。

兩個石盒中的命玉,一個裂開,另一個徹底粉碎。

門外的鳳凰同感,頭顱探入佛堂中,看見命玉的情狀,發出一聲悲鳴,藍翡般的雙眼湧出一滴滴淚水。

「娘……是真的走了。」

這些年修佛修心,為的就是讓心境平和,不受紅塵所擾。可彷徨半世,還是從紅塵中來,到紅塵中去。

半晌,南顏跪在香案前,重新磕了三個頭,忍下心頭那滴紅塵淚,小心地將那刻著南嬈兩字的命玉收起,隨後看向粉碎的那快。

那塊命玉旁的牌位要較所有的牌位都大些,放在最中央,不難想到,這是她那位蓋世英雄的外祖父。

「可赤帝並未在人間盡陽壽,而是飛升了……飛升的話,命玉會粉碎嗎?」

帶著疑惑,南顏一邊想一邊把所有石盒蓋好,細細擦掉上面沾著的血跡,做完這些,她剛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線索,忽然後領一緊,整個人被鳳凰從佛堂里叼了出去。

一臉茫然間,鳳凰已把她丟在優曇花叢中,然後又是像孵蛋一樣把她整個人壓在腹部下。

南顏:「……」

南顏這回學乖了,知道鳳凰這麼做必有緣由,小心地屏氣斂息,果然下一刻,洞府中多了一道氣息。

「誰人進了南嬈的洞府!」

一道強橫神識橫掃整個洞府,掃到南顏這裡來時,她感到鳳凰的羽毛似有奇效,將她的氣息完全擋住,任憑那道神識來回掃動,仍無法發現她。

隨後,一道急急的腳步聲傳來,南顏撥開一條羽毛的細縫,只見一條赭石色綉著鸞鳥的裙裳,裙裳的主人暴怒地踏入後院,一雙冷厲的眸子掃了掃四周,看見鳳凰卧在佛堂邊假寐,狐疑上前。

「鳳尊,可是你主人回來了?」正是雲太妃的聲音。

鳳凰睜開眼,眸子里映出雲太妃憤怒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又好似睏倦了似的閉上眼。

雲太妃全然不似剛剛宴會上那般優雅得體,面色陰沉,雙手緊握,手背上露出青筋暴露,幾步上前,推門走入佛堂。

良久,南顏聽見雲太妃在佛堂里冷笑一聲,立即豎起耳朵去聽。

「南決雲、丹楹,都這麼多年了,你們就不能讓我安寧地過完餘下的壽元?」

雲太妃似乎十分焦躁,手指一一在五個石盒上撫過,停在南嬈的石盒前。

「丹楹,我昨夜又夢到你了,一見到你女兒,就想起那年你們賜我的種種侮辱,她和你一樣,都有不少為她思之若狂的人。便是昨日,辰洲那年輕的龍主又派人來,說想見見她……我又怎能允?」

南顏呼吸緊張起來,她要是打開石盒發現南嬈的命玉不在,一定會發現她的。

所幸雲太妃也只是略一停留,隨後打開了南頤的石盒,拿起其中明亮溫潤的命玉,目光一時懷念,一時猙獰。

「吾兒,你是母妃屬意的赤帝瑤宮的繼任者……為何,偏偏為何要學你父親,喜歡上一個下賤的妖物!」雲太妃咬著牙說出這番話,似要將命玉捏碎,片刻後,又自言自語道,「不過,現在好了,這赤帝瑤宮裡所有的妖物都沒有了……前所未有地乾淨,母妃等你回來,會給你安排好一切。」

這句話里的恨意,讓南頤聽著十分心驚……她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雲太妃又在佛堂中仃立了片刻,暴躁的情緒終於緩下,忽然外面傳來一聲急切——

「稟告太妃。」

雲太妃定了定神,道:「何事驚慌?」

「封妖大陣……少君自行從封妖大陣脫身而出了!」

雲太妃瞳孔一縮,纏聲道:「當真?!」

「沒錯,是封妖大陣周圍的城池傳來的消息,不少修士都見到了,待少君恢復修為,應會回到西皇山。」

化神修士可短暫撕裂虛空挪移,眨眼可出現在千里之外,只要南頤想,眨眼間便可從封妖大陣回到西皇山。

雲太妃握緊命玉,道:「他果真料事如神,此事傳出,有辱赤帝瑤宮聲名,只能又欠他一個人情……罷了,來日再還他。」

言罷,雲太妃身影消失在洞府內。

四下靜肅,鳳凰從南顏身上起開,拿翅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不得不說南顏此刻是頭疼的,這位太妃對妖族、對南嬈顯然抱著成見,估計也不想看到她出現。

畢竟在儒修的宗法里,像她這種就屬於來路不明的私生女,莫說認下,不派人追殺她維護名聲就算是好的了。

而且,聽雲太妃的言下之意,她很有可能也參與到了當年之事中,姣娘的事且不論,很可能她早就知道南嬈已身故,連龍主派人來問也推脫說不知。

想到這兒,南顏感到一陣無力,現在她只能盡量所搜集些證據,好在下個月龍都一會中拿出來佐證,命玉是其一,而她自己,則更是證明。

南顏面露疲憊之色,抱住了鳳凰的翅膀,小聲道:「鳳凰前輩,您以前一定陪我娘很久了吧。」

鳳凰溫柔地蹭了蹭她的腦袋,發出一聲低低的悲鳴。

「來之前,我還在想,娘要是還在世,找到了之後我們就回凡洲,找個小城住下來,我化緣養她,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南顏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來,悶聲道,「我也好想她啊……」

呢喃傾訴了許久,南顏將一肚子的話都同鳳凰說了出來,最後想到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別。

「前輩,我本是潛進來了,這便要走了,以後若有機會再見吧。」南顏向鳳凰行了一禮,正要轉身離去時,鳳凰好像捨不得她,又拿雙翼把南顏裹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南顏抬頭確認道:「前輩,你總是裹著我,是覺得我冷嗎?」

鳳凰點點頭,轉身朝一座樓閣飛去,片刻後,叼回來一件鑲著毛領的錦裘搭在南顏身上。

南顏現在一身春衫單薄,多半在這頭鳳凰看來,她就是一頭需要好好保暖的幼崽,所以才會總想孵著她。

鳳凰看她發獃,又叫了兩聲,一定要讓她把衣服穿好。

南顏哭笑不得地穿好鳳凰給的錦裘,再次告別後,離開了南嬈的洞府。

……

赤帝瑤宮前殿,『天』字戰台之上,戰興正酣。

這一場,圍觀的人亦是最多的,因為參戰的是雲太妃看重的族人,申洲的帝子。

儒修與其他流派的修士不同,修文修志,起招動念間,只要吟誦招式名稱,威力便會有極大的加成。

「帝子,這是我最後一式,怒江劍陣,你可接好了。」與雲念對陣的乃是一位修鍊劍陣的劍修,此時劍陣一展,殺伐凌厲之氣充滿戰台,赫勢殺向對面。

劍修的殺傷之力位於諸道之首,面對這般攻勢,雲念紋風不動,拋出一桿玉筆,凌空書寫。

「晴寫山河,一定風濤。」十幾歲的少年人,聲音清朗,光風霽月,一語言罷,字墨化一片山河幻景,不僅阻擋住那劍陣攻勢,還幻化作一座山嶽,向那劍修壓下。

劍修嘗試擋下那山嶽,卻發現那山嶽重於千鈞,無法阻擋,只能連聲告饒:「停!我認輸,我認輸!」

雲念也及時收手,朝對方行禮道:「道友承讓。」

台下一片叫好聲,觀戰的有元嬰大修士,也紛紛微笑點頭。

「帝子不止實力過人,武德亦可服人,難怪太妃喜愛。」

雲念雖說從小被誇到大,但平日里謹守分寸,不敢有半分驕橫跋扈,一一見禮後,便去了其他戰台觀戰,走著走著,玄字戰台處一聲聲驚呼傳來。

誒?那不是那位佛修姐姐在的戰台嗎?

雲念朝玄字戰台望去,他看去的瞬間,台上一聲轟然驚爆,佛光萬丈,一個人帶著一臉不可置信得從戰台上飛了傳來落在他面前。

戰台邊站著一個頭髮好似被什麼東西啄亂了一般的女佛修,吊打了對手之後,莫名其妙吐出一口血。

「道友內勁精悍,竟逼貧尼使出絕命一擊,貧尼佩服。」

被打出去的修士一臉茫然地被抬走,雲念才聽旁邊其他觀戰的修士小聲道——

「我已經不相信這尼姑了,她每次都是把對方壓著打,每次都說自己出了絕命一擊,然後吐一口血,好像油盡燈枯了一樣。」

「然後下一把繼續把對方吊著打。」

「是啊,也不知道這人什麼來頭。」

雲念發懵,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他都聽不懂?

說話間,忽然一位元嬰修士在戰台上現身,一臉焦急道:「不知有哪位道友願意向辰洲帝子下戰書,邀請他來參與武鬥?若有把握得勝,赤帝瑤宮可補償道友三滴千年靈獸精!」

千年靈獸精,妖獸開靈進階最好的寶物,就算對妖族也有極大進益。

雲念心中一動,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元嬰修士急切地想要他們把穆戰霆拉來武鬥,但他也想和辰洲天驕切磋切磋,好讓自己知道和諸洲天驕的差距。

「我願……」

他話還沒說完,玄字戰台上的女尼一封戰書已刷刷寫好,丟給那元嬰修士,一臉剛毅決絕,宛如為民除害。

「貧尼雖與他同來,平日里也多有宿怨,您說,打成幾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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