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顏掉進一團濃稠的本源靈氣霧中,好在她佛心堅定,硬生生從下面那所謂鬼侯的嘯聲中回過神來,空中定住身形,把一側坑洞中的小鬼拽出來滅了自己窩進去。
剛在洞口結下一個佛力屏障,下面便傳出一聲暴吼。
「祭!品!」
南顏皺眉捂著耳朵用佛力護住心神,只洞口佛光閃爍搖搖欲墜間,外面一條黑暗的、宛如枝蔓般的東西重重打在屏障上,讓那屏障當場碎裂。
擋不住!
南顏灰頭土臉地躲在坑洞的縫隙里,聽著下面好似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靈氣井的洞壁爬上來找她,眼中一狠拿出孟霄樓送來的那口劍鞘,在洞口處出現一個巨大的、燃著幽火的眼睛時,並指一划,登時一股極寒的劍氣從鞘口飛出。
這劍氣如千年冰霜下界,四下一靜,萬鬼收聲,周圍跟隨咆哮的鬼物個個結冰碎滅,而洞口那木鬼侯在看了她一眼後,四分五裂成一塊塊木塊掉落下去。
「好……好厲害。」南顏自己都嚇到了,很是失神了片刻,趕緊趁周圍萬鬼被震懾,奔出洞口朝上飛去,就在她堪堪碰到洞口時,下方一條藤索飛來捲住她的足踝。
那木鬼侯冷漠的聲音再度響起:「……吾受獄君之命鎮守靈氣井,酆魔天不絕,吾命不滅!區區人族,終將入我鬼道,若你老實獻上血肉,吾念你獻祭有心,可賜你鬼差之位!」
酆魔天?
南顏來不及細想,剛要再次動用劍鞘時,背後的皮膚驀然一燙,那纏著她足踝的鬼藤好像遇到什麼天敵一樣猛地縮了回去,隨後下面的木鬼侯發出驚恐萬狀的聲音。
「獄主恕罪!末將不知情……是是是,這是本源精粹,這就回去!」
此時恰好洞口突然飛下一道白瑩瑩的光,卷著南顏沖了出去,等她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帶她出來的是起初在峽谷口遇到的那條白蛇。
「是你救了我?」
白蛇同那九色鹿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溫柔的氣質,遊動身軀將南頤虛虛卷著,微微點頭,隨後拿信子碰了碰她手上的戒指。
南顏恍然,從戒指里取出九色鹿給的地妖珠,問道:「是此物?」
白蛇朝她優雅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達某種臣服。
南顏意會,握上地妖珠,手上燃起丹火,只須臾間便輕易將這地妖珠煉化,隨後她漆黑的眼珠外圍出現了一小圈不易察覺的紅芒。
她感到……這赤丘山的一草一木,她都能感受到,而且,連那些邪道修士被血蜂追得七零八落的慘狀也一清二楚。
「原來鹿前輩說的是真的,只是這靈氣井也是妖族必爭之地,竟這般輕易給了我么……」南顏一時有些想不通,又回想起嗎木靈侯剛剛叫了一聲「獄主」云云,這讓她起了疑心。
她五識全開,不甘心地掃了五六遍,除了她這峽谷內外並無其他人影,才有些低落地喃喃道:「少蒼,你要是在的話就現身吧。」
……你到底是在這兒,還是在道生天的時候就被那些道天上師發現了?
南顏皺眉苦思,直到冰涼的蛇鱗貼在她的手背上,她才發現白蛇給她叼來了幾塊翡翠一樣的東西。
「這是?」南顏起初沒認出來,但此物一入手,她便猛然反應過來,「本源精粹!」
——我們此行的主要目標是靈氣井,有些靈氣井蘊養萬年,便會形成一些精粹,作用相當於我修界的極品靈石,而且關鍵的一點是,普通的靈石靈玉無法帶山海之間的本源靈氣,但本源精粹是可以被帶出來的。
不止那些停留在化神大圓滿的修士對此物魂牽夢縈,連已經化神修士也對它思之如狂,得到了本源精粹,運用得當,可以足足提高七成化神的可能。南顏相信就算是將此物擺出來,讓一個化神修士背叛宗門,也有足夠的談判分量。
眼下這塊是木本源精粹,南顏只是握著吸收了不到十息的時間,便覺得自己五行靈根中的木靈根飽脹得幾乎要溢出來,便連忙封好收進須彌戒中。
又過了數個時辰的調息,南顏伸展了一下身軀,輕輕吐出一股濁氣,隨著身體里「喀」地一聲輕響,她吐出最後一股普通的靈氣,終於晉階到了結丹大圓滿晉階。
這感覺太好了,好似很快就能加入到這一界真正的強者序列。
但南顏知道這條路才是她真正站上斗場的開始,接下來的路,她面對的將是更加恐怖的對手。
南顏眼中露出戰意,欲尋元昂和魯勝再打一架時,忽然看見旁邊的白蛇身上藍色的鱗片閃爍,細一看,那竟是為了讓她看懂,自動組成了一個個人族的古字。
「可需要通知赤丘山諸族進貢族中健壯的雄獸給山主?」
進貢啥?
南顏又想起九色鹿說的「繁衍生息」云云,登時嚇得退避三舍,道:「我的這個繁……我的這個終身大事,我自會解決,不知這你可知道這東部附近有沒有火屬性的靈氣井?」
白蛇點頭,鱗片藍光再閃:東部劫海只有水木靈氣井,火靈氣井是南部劫海之主銀蝅蟲母的巢穴,十分兇險。
南顏聽九色鹿說過銀蝅蟲母的厲害,但她更擔心穆戰霆,她小時候整天跟他叨叨天命之子跳崖不死那一套,弄得穆戰霆也被洗腦了,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也不曉得是咋活到現在的。
如果是他的話,就算知道有銀蝅蟲母……也怕是非要一頭扎進去蟲口奪食。
——不行,她哥要死得死外面去。
南顏打定主意,道:「我有個……親屬,腦子不太好使,可能闖到了銀蝅蟲母的領地,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起衝突救他出來嗎?」
白蛇回道:蟲母凶暴,不易說動,但山主可率領山中血蜂族出動,以暴制暴。
南顏:「……你們妖族內部都是拿拳頭說話嗎?」
白蛇優雅道:是噠。
南顏:「你這個噠字跟誰學的?」
白蛇:「回稟山主,小妖前幾天吞了個人族的遊魂,讀取記憶時新學的。」
南顏終於曉得這些仙氣飄飄的妖獸為什麼這麼通靈了……他們只是挑嘴不吃血肉而已,吞噬魂魄還是會幹的。
機會難得,南顏又在靈氣井修鍊了足足三日,直到木屬性的靈氣不能再多了,便收手打算啟程去火屬性的靈氣井,臨走之前,白蛇帶她拜訪了赤丘山的血蜂后。
南顏跟著白蛇來到那片火山口時,果然看見琉璃般半透明的山尖上探出一頭無法形容的巨大血蜂,震得她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由白蛇上去同血蜂后表達了她想前往銀蝅蟲母的地盤。
血蜂后聽白蛇說了前因後果,道:「銀蝅蟲母雖與我同為蟲族,但他們以血食代替靈氣,如今已兇殘失智,鹿尊本就想聯合金翼玄蒼犼滅了銀蝅部族,結怨已久,山主執意前去,那銀蝅蟲母恐怕不會買鹿尊的帳。」
白蛇嘶嘶出聲:「赤丘山原本也是妖族王脈的領地,好不容易來了王脈的後代,當以繁衍生息為上。她說了還有一些人族流落在附近,裡面有不少她要找的人……我想,為了振興妖族,還是應該多鼓勵山主外出尋覓配偶才是。」
血蜂后登時被說服了,當即命令一萬隻巢穴中最精銳的血蜂出去跟隨山主,並殷切交代道:「除了保護山主之外,如果遇到山主可意的雄獸,哪怕是人族也行,不計代價蟄暈帶回來供山主享用!」
南顏在山下徘徊了片刻,本來覺得這血蜂強大,自己無緣無故來麻煩人家不好,卻沒想到不消片刻,白蛇便帶著一窩凶焰騰騰的血蜂下了山。
「這些……都是蜂后贈與的護衛?」
這些血蜂各個足有巴掌大,每一隻都會帶著麻痹、腐蝕、無解劇毒三種毒囊,而且越是吸血,越是興奮,有這麼一萬隻傍身,南顏差不多覺得自己能在九劫海橫著走了,遂感動之餘略略惶惑:「這樣真的合適嗎?」
白蛇十分確定地對她道:「放心,有它們在,一定能達成山主所願。」
南顏就差抹眼淚了:「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們。」
白蛇:「山主所願就是我們所願。」
——啊,妖族的小夥伴真是友好,果然師父說得對,大愛存在於世間萬物心中。
重新堅定了佛道渡世的理念,南顏將血蜂收入須彌戒專門一個靈蟲適用的空間,便啟程前往九劫海南部。
有血蜂幫忙指路,南顏很快在第四天到達了劫海南部。
和東部劫海山林幽谷的環境不同,南邊是一片水澤沼地,生著鱗甲的爬獸潛伏在泥水中,時不時躥出來試圖獵殺她,直到南顏微微釋放出血蜂的妖氣後,那些低階的妖獸才漸漸安靜下來。
「……好重的金火屬性靈氣。」南顏隨手擊殺了一條仍大膽試圖咬掉她一條胳膊的黑蜥,吸納來的靈氣是火屬性的,這讓她前段日子被木本源精粹撐得難受的氣海感到一絲絲平衡的暖意。
片刻後,南顏耳朵一動,遠遠聽見一片枯樹沼澤那頭傳來驚爆的聲音,她立馬朝著那方向飛去,很快聽見一聲正經的儒修頌詩聲。
「炎光辟晦日,萬物草不生!」
三名儒修結成三光陣,同念這一闕,剎那間天地浩然之氣化為火焰撲向一側銀光閃閃的霧氣,那霧氣與火焰相結合,登時傳出金屬交擊的聲音,大多數銀霧結為一顆顆小銀球落在地上。
直到那火焰熄滅後,小銀球外圍的輕微焦黑剝落,再次化為銀霧超那三個儒修撲去。
南顏銳眼觀微,只見那團銀霧是一個個蚊子大小的銀色甲蟲,不知數量有多少,而且已經有儒修的手指被沾上一點點銀蟲,正在逐步擴散到他整個手掌。
……這就是銀蝅蟲?
南顏面色凝重起來,五指捏訣,朝那些銀蝅蟲虛虛一指,口中低聲念出一段梵語。
「唵,啊日羅,馱羅嘛,紇哩庫……娑婆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