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唵,啊日羅,馱羅嘛,紇哩庫……娑婆訶!」
千手觀音虛像從天而降,赫勢鎮壓那些銀蝅蟲,在佛力侵蝕下,銀蝅蟲痛苦不已,左衝右突,雖成功鑽破了一點點空洞,但死傷慘重,南顏和儒修又聯手補了一擊,才將那團銀蝅蟲徹底滅殺。
「多謝真圓道友、多謝!」那些儒修道謝後,連忙調息療傷,忍著痛剝掉了手上一小塊皮,又加以各種靈藥灌下去後,傷勢終於穩定住。
南顏見他們面露憂色,道:「你們也是銀蝅蟲母的領地嗎?」
「對……」那些儒修面露憂色,時不時查看手上的黃玉戒,「我們帝子為了掩護我們,動用秘寶一人攔下大批銀蝅蟲,是我們沒用……」
「雲念也在裡面?」
原來這些儒修通過黃玉潔堪堪以雲念為中心匯聚了五六人,這南部地形平坦,很容易就發現銀蝅鬼母的領地充斥著火屬性靈氣,雲念的意思是想等到正道或中立陣營的道友匯聚齊了再謀取靈氣井,哪知他本家一個弟子看那沼澤中的銀樹林奇美無比,起了貪念,一個人前去探索,再沒有回來。
這人是雲念的表兄,他無奈之下,只能進入銀樹林找尋,這便遭遇了銀蝅蟲的捕殺。
南顏聽罷,道:「那雲念此刻可好?」
儒修們道:「看玉戒指示,帝子性命無恙,不過那銀蝅蟲如此兇猛,帝子縱然有秘寶加持,恐怕也無法脫身。」
南顏略一點頭,想了想道:「這片沼澤如此之大,而且看上方一隻飛鳥也無,想來天上也很危險,你們既然進去時能無恙,想來這銀蝅蟲一定有什麼觸發的機制……這樣吧,你們找個地方休息,最好聚集正道或中立的修士,我先進入那片沼澤一探,若尋到他的蹤跡,我們會同時催動玉戒昭示方位。」
儒修又道:「可道友你雖已結丹大圓滿,可那銀蝅林畢竟兇險,你……」
「放心,我有護身之法。」
說定之後,南顏順著他們所指的方向又前行了五十里,恰好餘暉落暮,最後一絲刺眼的金光消失在她眼中時,一處沼澤的邊緣出現了一條銀線。
南顏留心四下的動靜,一路飛過,一片寂靜,只在水澤下見到具具枯朽的白骨,連只蚊子子都沒有。
看來銀蝅蟲就是此地的霸主了,所有的生靈都會成為它們的食物。
待南顏再行進了五里地,那片傳言中的銀蝅樹林終於出現在她面前——這片樹林的美麗猶如她在幽泉川見到那些白骨老鼠中散發出的萬千螢火星河一樣,明明知道它們是那般危險,卻不得不為自然造物之奇而心生震撼。
綿延無邊的銀樹林,靜靜立在毫無聲息的沼澤上,樹上宛如燈籠一樣結著一顆顆銀色的果實——那正是這片沼澤的死亡之源,除了晚風與月光,任何侵擾它們夢境的人,都會化作樹下的養料。
南顏沒有立即向血蜂求助,而是盡量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觀察了片刻,放出一小隻貼著低階火符的偃甲老鼠,老鼠飛快游過沼澤,到了那片銀樹林中,挑了一株最近的樹,開始往上竄,很快便開始試探著碰了碰枝頭上一枚果子。
但並沒有南顏所想的銀蝅蟲會傾巢而出,無論嚴加老鼠怎麼咬,都好像咬在一塊堅鐵上,留不下絲毫痕迹。
也就是說,正常進入銀樹林、或是隨便碰了碰這些果子,銀蝅蟲並不會散開來攻擊。
南顏這麼想著,催動那偃甲老鼠身上的火符,靈力散出的一剎,旁邊的果子突然炸開,裡面的銀蝅蟲嗡嗡飛出,瞬間把偃甲老鼠包成一隻銀老鼠,隨後南顏和那它的神識聯繫徹底被切斷。
一盞茶的時間後,那些銀蝅蟲終於意識到偃甲老鼠是死物,紛紛散開重新聚合為果實,只留下一個被扎得滿身是針孔般小洞的木頭破爛摔落在地上。
南顏心中有了計較,收斂全身靈力,保證一絲靈力也不透出,甚至連體質都用水木本源的靈氣調到同草木一樣涼,這才踏上銀樹林所在的土地。
樹林中仍是一片寂靜,而且帶著某種隔絕靈氣的力量,南顏手上的玉戒在這裡徹底失效,只能放開五識細聽四周的動靜。
此時日頭已經完全落山,星穹逐漸浸染半個天穹,就在南顏深入銀樹林深處半個時辰後,忽然遠處傳來細細的嗡鳴聲,她一聽,立即屏息凝神藏到一叢低矮的宛如灌木的銀色草株中。
原來那是一群銀蝅蟲運著一頭巨牛妖獸從上方經過。
南顏記得小時候被嵇煬硬按著學了一整套《千蟲百獸綱》,裡面雖沒有銀蝅蟲這種奇物,但也有描述這種聚居的飛蟲習性——它們會把完整的獵物先敬獻給「蟲後」,等到蟲後飽餐一頓後,才會把殘骸帶出來供給其他小蟲食用。
如是來看,它們運載的地方應該就是銀蝅蟲母所在的地方……而蟲母屬火,完全可以在火屬性靈氣井裡修鍊。
南顏腦中正規劃著如何去到蟲母的洞穴,一起神忽然覺得背後有誰的手碰了她一下,她一驚,回頭的剎那,整個人的血都涼了。
她剛剛來得匆忙,沒注意到這片低矮的銀草中,躺著兩具銀色的人像!
這些人像的動作都十分絕望,大多是蜷縮在地的,碰到南顏的那一個跪在地上,饒是整張臉都被銀蝅蟲包裹成了一個光滑的銀色平面,右手還仍保持著向前掙扎的動作,可見死前有多麼痛苦。
南顏臉色難看起來,小心碰了碰那人像銀色的表皮,觸手一片冰冷,好似最認真的匠人雕琢出的絕品。
她深吸一口氣,放出幾十隻血蜂,道:「有勞了。」
血蜂應聲而動,用鋒利尾刺分泌出某種麻痹毒液,在銀色人像周身輕輕扎了扎,那銀色的表皮頓時龜裂剝離下來,露出裡面只剩下帶著無數針眼白骨的軀體。
南顏怔然了片刻,看了一眼那些骨骸留下的黃玉戒,心中一嘆,就在她喃喃念禱時,旁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是真圓姐姐嗎?」
南顏回頭,看見雲念臉色微微蒼白,衣衫也多有破爛,但他頭頂頭頂漂浮著一隻雕刻著松紋的硯台,硯台中投下水墨丹青的虛影包裹住他,看上去倒也無恙。
「還好你沒事。」南顏看出他靈氣虛弱,連忙用帶來的靈氣為他補充了一會兒。
「又讓姐姐救了。」雲念調息罷,看著那堆白骨面露悲憫,「……如你所知,我們被襲擊後,被那些銀蝅蟲帶往蟲母的洞穴,我當時也被包住了,但所幸我帶有這方松濤硯,震散那蟲殼後,拖著洞穴里已經變成銀像的修士們逃到這裡,只是怎麼也找不到出路。」
南顏問道:「還有其他的人活著嗎?」
提到這個,雲念目中突然染上怒色,道:「我這兩位同門是為了救我那表兄胡瑞陷入銀蝅蟲群中,他臨陣脫逃不說,還推了同門一把,使得我們都被抓了。這些蟲子一旦捕捉到小的獵物,就會包裹起來以血肉為養產卵!我這兩個同門……可都是雲家的天驕!」
單單想想,南顏就覺得頭皮發麻,道:「申洲雲家怎會容下這樣的兇徒?」
雲念眼眶微紅,道:「雲家如今由我祖姑母和叔父一派……唉,不提了,這蟲林之困,你可有對策?」
……這孩子倒是也成長了不少。
南顏道:「我在別的地方另有際遇,這些血蜂應該可以解這蟲殼之困,但若等到蟲殼突破修士法衣和靈氣護體把蟲卵下到骨頭裡,恐怕就晚了。我帶來的血蜂不多,應付一兩群還可以,這整個林子的銀蝅蟲出動的話,我們仍是必死無疑。」
雲念道:「不過,倒是有個辦法……銀蝅蟲母如今恰好逢誕育子蟲的時期,貪食而虛弱,若能擊殺之,這所有的銀蝅蟲都會因失去蟲母爆體而死。」
南顏也知道,所有人的野望也就在這兒,可那蟲母縱然是在虛弱期,但也是南部劫海之主,一個不小心賠命的就是他們。
「我們是修界最頂階的天驕,若是全力施為,誰都有越階斬殺元嬰的可能。」雲念眼中露出堅決之色,「我帶了一篇古詩殘卷,由我申洲耗時三百年供奉通靈,只要我揮筆補足餘下兩句,連化神都可能斬殺,殺那蟲母並非沒有可能。」
南顏點頭,她還有劍氣,可以同雲念聯手,想了想計定道:「那好,我們稍後便前往那蟲母進食的洞穴布置,如今我們知道在這銀蝅林中,只要不高飛於天、或動用靈力,應該不會引起這些沉睡的銀蝅蟲注意。只是你我二人還是有點虛,最好還是來一個具有火屬性的修士,可以在外面抵擋銀蝅蟲子蟲援救……」
南顏說這話時,發現雲念抬起頭看向夜空,目中的驚駭漸漸擴大。
雲念:「姐姐剛剛說,在這銀蝅林中,不要飛空、不要動用靈力是嗎?」
南顏:「是啊,怎麼了?」
雲念指了指天上:「你看穆大哥是不是就這樣幹了?」
南顏一抬頭,只看見夜空中如流星般衝來一個渾身燃燒著灼灼烈焰的人,哈哈大笑著帶了一屁股鋪天蓋地的銀蝅蟲。
「你們咬我撒!老子無限火源,今天就跟你們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