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業山上的震動響徹整片山海之間,大殿前的廣場上,一場混戰就此打響。
「你想幹什麼?我元磁聖光克制五行,跟我鬥起來,你再無力氣應付其他人!」
「你踏馬打我妹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後面有個我杵著?給老子死!!!」
按南顏的話來說,她大哥論實力其實並沒有那麼誇張,但談凶論莽,把諸州翻過來愣是找不著第二個。
南顏抬眸望去,只見火焰與磁光齊飛,國罵與悲鳴一色,轉眼間紅的白的攪在一起,讓人不忍猝看。
而就在某一刻,穆戰霆一道炎槍打歪,直接命中山海大殿上的牌匾。元昂捉隙身形暴退,直接鑽入大殿里,穆戰霆也緊跟著追殺了進去。
正好此時殿中第二次開始搖晃震動,好似裡面在經歷什麼極其慘烈的大戰,讓牌匾上本就不穩的石皮寸寸剝裂,露出裡面掩蓋著的血色刻痕。
「……酆魔大殿。」有人念出聲後,猛然轉向墨行徵。
「墨行徵,你道生天就沒有解釋嗎?!」
「對、這十業山上明明刻的是你家道尊的像,你們道生天到底要做什麼?」
一絲微妙的恐慌氣息隨著墨行徵的沉默而逐漸散離,對此時的情況,墨行徵尤其清楚,朝著或是迷茫或是懷疑的諸州修士道——
「這山海之間異變至此,我亦無法言明個中內情,眼下十業山震動不斷,若是山崩,恐有覆巢之危,諸位道友還請與我一道催動玉戒回到道生天問明內情。」
十業山的情況確實很危險了,眾人猶豫間,那酆魔大殿里傳出一聲不知是誰的暴喝——
「不能回道生天!他們知道我們看見了道尊和這裡有關,不滅口就奇了!」
人群里頓時炸開:「墨行徵!你給我們一個解釋,不然就殺了你搜魂!」
「對,殺了他搜魂,他一定知曉內情!」
但也有姍姍來遲的正道修士,尤其是南顏所在的卯洲的帝子真衡連忙上前相勸:「眾人冷靜,不如先問問墨道友等人在這殿中究竟看到了什麼。」
墨行徵一滯,氣氛僵持間,十業山第三次劇震起來,剛剛追著南顏的本源精粹進入酆魔大殿的修士忽然瘋狂奔逃出來,有的人一出大殿就開始催動手上的玉戒。
「怎麼了?」
「快、快跑!裡面有怪物!!!!」
說話的人剛衝出殿門,背後便飛來一條條白色的鎖鏈,宛如蛇一般揮舞著捲住他的頭顱,只一扯,便將其脖頸折斷,接著便將屍體卷進了殿中。
……黑暗裡傳出令人戰慄的咀嚼聲。
所有人的心臟都加劇跳動起來,在那一聲咀嚼過後,裡面咣咣鐺鐺響動了一陣,隨後兩隻青玉色的蒼白大手從殿中探了出來,虛空抓撓了一陣,按著兩邊的殿門門框,一張老人的巨臉塞滿了整個殿門內。
墨行徵瞳孔驟縮:「道尊——」
那張面容的確是南顏見過的、藏在魔君像里的道尊像,此刻他的雙瞳已經燃起了幽綠色的鬼火,臉上依次轉換著喜怒哀樂四種神情,轉動了一下眼珠,竟透過人群看向了南顏。
一瞬間,道尊臉上的神情定格在「喜」的神態上,彷彿見到了什麼極其誘人的美餐,看樣子馬上就要掙脫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身後驀然有亂光閃爍,南顏聽見穆戰霆的盤牙天火炸響後,一聲清越的喝聲從殿中傳來——
「道天心訣·行霄沖斗。」
剎那間雲光籠罩殿門,硬生生擋住道尊向南顏爬行的動作。
「阿顏,走!」
南顏聽得出那是嵇煬的聲音,反應過來這恐怕和逆演輪迴鏡有關,匆忙一點頭,和卯洲的人交代了一聲,便搭上宋逐的飛劍朝十業山上往外沖。
待飛出大殿的範圍,回頭一看墨行徵卻直接道尊像那裡奔去,提劍在手的瞬間,他周身數道封印飛起來一一解散,頓時一股結嬰的氣息滲出。
「道天心訣·周天行吟。」
兩道道天心訣聯手一鎮,天穹上的濃雲竟隱隱呼應,結成陰陽道印形狀。
一群後撤的人中,有人問道:「道天心決除嫡傳弟子絕不外傳,那裡面的人是誰?」
沒有人回答這疑問,但大多數人心裡都隱約有了些模糊的猜測。
此時整個十業山大亂,到處都是鬼物飛天遁地,只不過那些鬼物也沒有阻攔他們,一樣是在逃命,因為十業山的道尊巨峰正在張口吸納著所有的鬼魂。
「……我未洲的下泉鬼淵也是一樣,每隔數年,便會有這樣一次暴丨動,卻不知師尊要如何處置他們。」
劍修的速度是所有修士中最快的,兩邊的景物飛速後退,不時有奔逃的強大鬼物掠過身側,轉眼間便看到了壓在十業山山腰上的城牆。
眼看著快要越過城牆進入妖族的領地,宋逐忽然皺眉按住心口,道了聲不好。
南顏道:「你怎麼了?」
「師太有沒有覺得道心受道尊像的影響?」
南顏雖然魂血失卻,十分虛弱,但仔細感受了一下,搖搖頭道:「道心無恙,宋道友怎麼了?」
「道尊像雖墮入鬼魔之道,但畢竟有道尊的底子在,一舉一動可以招引大道,我和墨行徵所修之道都在道生天規定的諸般大道之內,現在恐怕要壓不住修為直接結嬰了。」
山海禁決外的人只有元嬰期之下的才能進入,如果在山海禁決中結嬰,則太過危險,成不成功都會被自動排斥出去。
南顏知道他們兩個為了這一次山海禁決已經壓抑了十幾年的修為,道:「我想等一個人,暫時不能回道生天。」
宋逐自己也很難受,他的本源靈氣與劍氣相呼應,恐怕壓抑不了多久便要結嬰,道:「……你一個人恐怕應對不了這些危險。」
「沒事,我還有這個。」南顏從須彌戒里取出那件朱雀鳴霄裙,那上面鳳凰金線的暖意讓她略微恢復了一些精神,道,「我知道我的身世恐怕很難逃脫風波,本不想給他人添麻煩,但如今這麼多雙眼看著,想來暴露之時也不久了。實在不行我就傳送回去,可以的話,請你先回道生天,將此間諸事告知劍雄前輩,到時若有意外,請他來接我們走?」
她說話時的神態極其複雜,宋逐看見她拿了件嫁衣,不知道又拐到哪根弦上,忽然緊張起來:「啊?你這就要見我師尊了?我還沒準備好。」
南顏想到南芳主的事,低嘆一聲道:「我確實有重要的事想告知,可能有些唐突了,不知道你——」
宋逐倒抽一口冷氣,劍器差點沒穩住:「師太決、決定了?」
南顏知道道生天絕不會放過她的佛骨禪心,只想著到時候找孟霄樓求助,最好是直接送她回凡洲找一找被封印在凡洲的生父,道:「我說不定到時候還有一個麻煩的哥哥要勞煩貴門,不知有問題嗎?」
……她也要帶家裡人來?
「沒……沒有,人多點是應該的。」宋逐腦中一片混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那我就先……回去稟告師尊?」
「嗯,你把我放在靠東邊的妖族領土上就可以了。」
尋了個隱蔽的地方落下去,南顏這會兒也算恢復了一些力氣,目送宋逐一步三回頭地傳送出去後,便循著妖氣濃厚的地方走去。
看如今的情況,最壞的可能就是道尊像覺醒,完全駕馭真正的山河海冕……或者說是酆魔天獄君帝冠,去派十業山上所有的惡鬼來找持有逆演輪迴鏡的她。
而且她現在也不能傳送回道生天,因魂血失落,佛骨禪心還在不斷自行修補她的魂魄之力,如果這時候出現在到處都是化神修士的道生天,很快就會被發現。
南顏一拳砸在旁邊的枯木上,所有的事她都知道了之後,那種無力感反而更加明晰。
——過往的恩怨沒有一點餘地,成王敗寇,如是而已。
就在她冷靜的間隙,遠處一股妖氣急速貼近,密林里獸吼聲此起彼伏地傳出,好似遇上什麼,正在交戰。
南顏現在也跑不遠,想了想放出血蜂,讓血蜂偷偷去看看到底是哪一支妖族。不到片刻,遠處的獸吼聲止息,血蜂引著七八頭威風凜凜的、背生金色雙翼的宛如獅子般的異獸靠近。
……好可怕的氣息。
南顏感到一股與銀蝅蟲母相似的濃烈妖氣,只是這股妖氣比蟲母強太多,是真正如日中天的化神氣息。
「聽說你是重明鳥一族的後裔?」中間一頭金光燦燦的大獅子威風凜凜地踱到她附近,道:「本座乃西部劫海之主金翼玄蒼犼,你到本座背上來。」
南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知前輩有何事?」
大獅子一甩金光閃閃的鬃毛,傲然道:「聽說九色鹿到處在給你物色配偶好延續血脈,你既然自己找不到,就跟我回妖族的領地去覺醒妖族血統,挑一個犼族的王脈做配偶,無論如何要在十業山崩潰前留下血脈。」
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