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筆交易吧,本源靈氣換菩提葉,如何?」
本源靈氣是元嬰期向化神期過渡的根本,其過程就是元嬰期將之前所修鍊的,駁雜的靈氣不斷煉化壓縮,待到全部靈氣都轉化為本源靈氣之後,便有了問鼎化神的資格。
可靈氣轉化為本源的過錯異常艱難,只要給她十年時間,南顏當然可以成就化神,可是她沒有時間。
道生天窺伺著她的佛骨禪心,只要她沒那個實力守住,一旦三心被奪,世上再無人可壓制應則唯。
先前在山海之間取得的只有木火金三種本源精粹,尚缺水土,她需要更多的本源靈氣,以最快的速度化神。
只是此言一出,所有的元嬰修士都變了臉色:「區區一個元嬰初期,竟敢如此狂言!」
本源靈氣對修士何其珍貴,百份千份靈氣都難以煉化出一縷本源,那些本身資質奇佳或所修功法或大道超絕者或能更快些,但世上絕大多數元嬰修士都指望外界收集。
南顏其實沒有據實以告,她先就修有七佛造業書前兩篇,菩提葉上外人看不懂的那些佛言她是看得懂的,稍加融會貫通,便可獲得傳承,無需真正吸納這些菩提葉。
她笑了一下,道:「我手中的樹脂餘量不多,而這銀蝅樹迷宮裡蟲果襲擊不知還會有多少,諸位道友既不願合作,我也不強求,就此別過。」
「道友留步!」其中有一個脾氣較緩的申洲修士看了一眼頂上的銀蝅蟲,挽留道,「我等確實急需此物,除了本源靈氣以外,我等可用靈石或寶物換取,高出市價數倍亦可,道友不妨考慮考慮。」
南顏丟開手中的魔修,道:「我只需水土二屬性的本源靈氣,有則換,無則罷。」
那申洲修士瞥向那個最固執的高個修士:「雲道友,你是水土雙靈根,之前聽說你們道生天奪取了那界外妖族的本源靈氣山澤送給你們本家,你看……」
「老夫衝擊化神在即,豈能為區區女娃耽擱!」
高個修士堅決不願,南顏也未曾強迫,只是聽見道生天轉贈過本源靈氣一事,便略有想法,轉眸想同嵇煬商議一二,卻發現他盯著迷宮通道彼方的黑暗處,不禁問道。
「你在看什麼?」
「你想要本源靈氣,我給你送點人來。」
他說話間,一股極其陰冷的風從彼方刮來,所有人都警惕起來,數息後,幾個天邪道的魔修倉皇逃至。
他們一見拐角處有幾個正道修士,面露喜色,不躲反衝,再一看,他們身後竟跟著大批陰祝。
「陰祝!」這邊雖是元嬰修士,但沒人願意和陰祝纏鬥,在這裡陰祝殺之不絕,就算被封印打散,也會重新凝聚,而且會吸引更多的陰祝。
死道友不死貧道,沒人願意在這裡犧牲。
就在所有修士瘋狂逃竄出沒多遠,一聲梵唄,卻見南顏逆著人潮而上,手中捻決,正是剛剛到手的菩提葉中一句伐罪篇招式。
「長夜不燼,佛者不休,諸道赦爾,唯吾……斷業。」
足下一盞破碎的血蓮綻開,三條鎖鏈一衝而出,剎那間纏住最前方三頭陰祝,血火燃燒之際,那本該無知無覺的陰祝竟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前方逃竄的元嬰修士們猛地停下了腳步,愕然回頭,只見白衣佛女孤身擋戰,佛者之威,竟讓大批陰祝不得寸進。
「這難道就是……」
「正是剛剛菩提葉上的七佛造業書,絕對無錯!」
待南顏驅得陰祝四散逃竄,魔修和申洲修士,大約十個人眼裡難掩貪婪的神色,不過誰都未曾先動手。
「這位……佛友。」眾人見她收招時,袖中傳出佛珠碰撞的聲音,便明了這是個佛修。「佛友修的可是七佛造業書?」
南顏面不改色道:「此書現世後貧尼便多方追尋,除總綱外,就算不改修功法,也可習得其中一招半式,沒想到竟對陰邪之物殺傷至此。」
所有元嬰修士都動搖起來,只是那些魔修則是更直接,陰鷙目光鎖定南顏:「可我們之前也殺了幾個修士,只要搜魂,也可得到菩提葉中的口訣。」
此時嵇煬悠悠道:「菩薩一路護著我等弱者斬妖除魔無數,諸位若願切磋,無須菩薩動手,我這師弟第一個不答應。」
墨行徵:「……」
墨行徵忒想罵人,可下一刻當真有魔修不服,祭起三面古怪的小旗,無數黑霧朝著他們便捲來。
「請切磋一二!」
墨行徵首當其衝,不過作為道生天現下的首徒,縱然身上帶傷,區區普通元嬰,他自然不放在眼中,足尖一踏,太極八卦磅礴綻出,右手同時凝聚成一口黑白氣劍,身後劍陣浮起。
「周天——」
墨行徵剛說了兩個字,那魔修便尖叫一聲瞬間退出數十丈外,驚疑不定地看著墨行徵:「這是道生天內門之招!你莫非是……」
南顏見那些元嬰修士肝膽震怖,便曉得道生天在諸洲修士眼裡到底是個怎樣可怕的存在。
「我等願意以本源靈氣換佛友的菩提葉!」
半刻鐘後,南顏手裡的菩提葉全部換了出去,足足得到了五十餘條本源靈氣。
水土兩屬性的本源靈氣一入手,便被南顏吸納入氣海中,氣海中那團銀白色的嬰火自行運轉起來,將五行本源靈氣攝入元嬰中自行運轉起來。
稍事調息片刻,已到手三片菩提葉的申洲修士大約是覺得不宜與南顏同行,商議一陣後便決定分道揚鑣。
「我等技不如人,再與道友同行,恐怕也難以相爭,就此別過。」他們臉色不愉道。」
「請。」
這些修士們離去不久,起初得到菩提葉的喜色褪去,越發覺得失去的本源靈氣讓人肉痛不已。
「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女佛修有幾分眼熟?」
「她好似修有返璞歸真的障眼之法,面貌未必是真……不過你既然這麼說,我也覺得哪裡熟悉。」
走動半晌,忽然有人啪地敲了一下手心:「是她!我就說怎會有人一拿到七佛造業書就能上手,原來是她!那個正法殿以七佛造業書對上道生天的……南芳主後人!」
四下嘩然,所有人頓住步子,尤其是那高個修士,咬牙道:「他們只有三個人,兩個靈氣有失,可惜沒直接擒住她!她值得一個化神期入第一衰的機緣!」
「可那動手之人,使的是道生天的『周天行吟』劍陣,這可是道生天內門術法。」
申洲眾修士猶豫間,迷宮那側一聲冷笑傳來——
「諸位申洲的道友,可是見到我道生天那叛逃的門徒了?可否帶路,若得手,老夫必不會虧待爾等。」
……
「整個穢谷為鎮壓黃泉川所設,銀蝅樹迷宮與陰祝等皆是陣內難關。」嵇煬說到這兒,輕撫著懷裡對他越發親昵的小九色鹿的頭頂,目露思索道,「不過若我是師者,應不至於天真到以為這些區區難關能攔得住人。」
「所以呢?」
「我有點好奇,他向來是絕不容佛懺主有半分傳道之機,此行必有後手,比方說……」
言未盡,南顏便感到殺機臨身,扯著嵇煬從原地閃出,下一刻,原先所站的地方一聲驚爆響動,劍氣如蝗,震得銀蝅巨樹上方的蟲果撲簌簌落下,散成一片銀霧朝著攻擊來處籠罩而去。
可這一次這些銀蝅蟲未能湊效,隨著黑暗處一聲冷哼傳來,全數撞進冰牆裡,瞬間一個個被冰封起來,落地碎成一片晶塵。
「叛徒,受死!」
「比方說,說好的只能元嬰期進來,這個化神期的修士卻進來打算把我們全部幹掉了?」
嵇煬回頭瞥了一眼,道:「不是真正的化神,可能是有道生天的元嬰修士修有什麼特殊的功法,肉身內可封印一條化神期的元神。」
南顏是不會動手的,她縱然可以催動佛骨禪心與之一戰,但穢谷的規則就是不允許化神之上的實力出現,一旦觸碰禁制,所有動手的人都會被穢谷排斥,不止要承擔穢谷大陣的打擊,還會被直接傳送出去。
——鬼知道道生天的人在外面怎麼等著他們。
「叛徒休走!!!」身後追殺之人雖是元嬰之身,但出手的等級卻是與真正的化神期無二,行動間身後帶起一條條虛空裂縫,看見他們的瞬間,雙手之中凝出一條氣息可怕的冰箭,箭鋒一轉,竟是先指向墨行徵。
「先取你人頭向玄宰交代!」
這冰箭極其陰寒,出現剎那,四周頓成一片冰霜境界。
南顏只覺雙目一陣刺痛,強運目力,卻發現那冰箭非同尋常,箭頭一點如火般的赤紅,失聲道:「箭頭是燬鐵!不可硬接!」
一個眨眼間,向墨行徵射殺而去的冰箭忽然凝在他身前一丈處,燬鐵箭頭化作蛛網般的炎流四處延燒,冰的銳利,火的侵蝕,剎那間穿透層層鬼氣釘穿擋在墨行徵身前之人的掌心。
血液順著手背滴答落下,嵇煬五指輕收,那穿過他手背的冰箭寸寸斷裂,看似並無異樣,背過身去的手掌卻是微微發顫。
「行徵不過還是個晚輩,懷霜師叔倒是當真看得起。」
遠處的追殺者身形懸浮,雙目如冰:「老夫行事,同六御那般拖拖拉拉的不同,殺叛徒必要一擊得手。老夫不必瞞你,此次老夫特地帶了兩支燬鐵箭,所有道生天叛逆者,一個都休想活著出穢谷!」
「哦,那第二支呢?」
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出現在嵇煬身後。
「在這裡。」
事情發生只在一剎那,南顏面前憑空出現一支燬鐵箭,那箭頭一點幽暗的赤紅火光,彷彿煉獄深處的混沌。回過神來時,她手中的梵王珠已經自行飛出護持在主人身前。
但梵王珠仍然毫無作用,極寒又極烈的箭尖撞在佛珠上時,素來無堅不摧的梵王珠不到一息便破碎開來。
她從未直面過這樣巨大的毀滅之力,四周的一切都在漸至虛無,一個淡薄又嘲弄的聲音從墨行徵口中傳出。
「少蒼,佛懺主都未能保住為師要殺的人,你能保得住誰?」
應則唯是什麼時候……控制了墨行徵?
腦中已來不及思索,灼烈的燬鐵之力融穿身前防護佛光的瞬間,南顏驟感血脈深處一陣沸騰,周身驀然綻出火紅的鳳羽,紛紛落下間,她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心底傳出。
「重明聽召,護吾血脈。」
……娘?
懷必殺之勢的燬鐵箭倏然一滯,被控制了的墨行徵本來平靜無波的面容上出現了一抹驚詫,而下一刻,四周陰風怒號,無數陰祝殺至,將南顏和他們隔開來。
帶走南顏的同時,嵇煬懷著某種嘲笑的聲音傳來:「師者生殺決斷,可聽到故人之聲,仍是心神動搖,如此求道,可當真放下了?」
「……」
龐然巨力四面炸開,冰火四濺中,銀色迷宮重重坍塌,即便是不懼生死的陰祝,也隨之驚怖逃竄。
那懷霜上師神識掃去,只見原地已無了嵇煬二人蹤跡,嘴角抽動了一下,壓下眼底那一絲恐懼,對著面無表情凝望著穢谷核心的「墨行徵」垂首道:「玄宰,他們逃往佛懺主所在之地了。」
應則唯對墨行徵的神識操控似乎極為有限,周身的氣息也正在一點點消失。
「我先去卯洲那裡收尾,同南嬈做個了結。回來之前,穢谷不留生人。」他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