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唐恆說了,我喜歡的裙裳都可以買下,但考慮到目前我們身處的境況,行李自是越輕便越好。
為了方便打鬥和活動,最後我選了一件翠色的衣裙,嫩綠的顏色,彷彿春日第一抹蘇醒的綠色。等我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唐恆也已經換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裳,如墨烏髮隨意束在腦後,說不出的清貴優雅。
見我走出來,唐恆舒眉一笑:「這件衣裳很襯你。」
我微微低頭,兩頰略有些發燙,還未想好怎麼回答,便忽然感覺發間一沉。
我愕然抬頭,便從一旁放著的銅鏡里瞧見烏壓壓的發上多了一隻精緻玲瓏的翠蝶,問道:「這是?」
唐恆有些緊張地回道:「方才你去換衣裳的時候,我琢磨著替你選了一根蝴蝶髮釵,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發上的蝶,蝴蝶翅膀輕輕顫動,好似隨時都會展翅高飛。
「我很喜歡。」我收回手不敢再碰,就怕會不小心弄壞,我微微一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
少年聞言,終是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是第一次給女孩子買東西,不是很能把握姑娘們的喜好。而且像你這樣好看的姑娘,以往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喜歡,我就怕送這樣普通的簪子會褻瀆了你。」
我又是感動又是唏噓。感動的是眼前這個讓我動心的少年,比我想像之中還要單純善良。而唏噓的是,除他以外,目前為止還真沒有一個人送過我東西。但凡見過我真容的人,都恨不得飲我血、食我肉,再狠狠地往我臉上補上幾腳。
以往我還是很在意自己這般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處境,可是現在我全然不在意了。不管有多少人誤解我,仇恨我,但至少我在意的少年,他信任我,對我好。
於我而言,這便已經足夠了。
付過衣裳首飾的錢之後,唐恆又去街邊買了兩頂帷帽,我們各自遮掩好面容,這才並肩走進了閬中最熱鬧的酒樓。為了方便探聽消息,我們就在大廳隨意找了一處位置坐下。
小二手腳麻利地替我們倒了兩杯茶,用地道的蜀地話問我們:「兩位客官想吃點啥子?」
唐恆側頭看我:「小兮,你能吃辣嗎?」
我點了點頭。他便從善如流地用蜀地話對小二道:「麻婆豆腐,魚香肉絲,鹽煎肉,水煮牛肉,宮保雞丁,兩碗擔擔麵,再來一壺上好的竹葉青。」
因唐恆的蜀地話說得格外地道,再加上報的菜名也都是蜀地的特色菜,小二神情越發高興:「兩位客官也是蜀地人?」
我蜀地話不是很正宗,恐被看出異樣,唐恆便先一步接了話茬道:「我們祖輩都是蜀地人,只是近些年在江城做生意,這哈兒不是快到清明節了嗎,便帶著娘子回來祭祖掃墓。近些日子我看閬中多了好多江湖人士,可是發生了啥子大事嗎?」
一男一女結伴而行,最好掩人耳目的身份便是夫妻。但從他口中說出「娘子」二字的時候,我還是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好在此時我戴著帷帽,方才沒被看出異樣。
負責跑堂的夥計去廚房傳菜之後,小二便繼續對我們道:「兩位客官你們不曉得吧,近些日子確實發生了好多大事。據說是因為唐門的九公子想要搶奪門主之位,便夥同門主的小妾把門主暗害了,還把門主信物搶了。唐二公子本就是少主,繼位理所應當,許多唐門長老都擁戴他上位,但他表示一日不報父仇不奪回門主信物,便一日不繼承門主之位。於是,這些日子,不管是唐門的直系勢力,還是唐門的附屬勢力,都在大力追尋唐九公子的下落。」
「而且,據說這個唐九公子實在太不是玩意兒了,竟然還和妖女葉兮混在了一起,那葉兮當初把唐門禍害得那麼慘,他也真是的……」
酒樓中多為蜀地人,聽到了小二的話後,紛紛義憤填膺地罵了起來。
有罵唐九公子龜兒子要遭天打雷劈的,也有罵妖女葉兮遲早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
這些日子我早就被人罵習慣了,左耳進右耳出聽得麻木了。我反倒比較擔心唐恆,原本他什麼也沒做,卻被人潑這麼多的髒水,恐他會受不了。不過好在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遠比我想像中的堅強,儘管那些唾罵聲一句比一句難聽,他也只是埋頭吃自己的飯,喝自己的酒。
等酒足飯飽,消息也探聽得差不多之後,他便低聲對我道:「走吧,現在該去霹靂門了。」
我沒反應過來,問道:「不是還沒有探聽到關於霹靂門的消息嗎?」
唐恆笑容清淺,道:「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說明霹靂門並沒有和我二哥聯手。」
我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些懷疑,問道:「我們如今身無長物,就這樣去找霹靂門相助,他們會答應嗎?」
霹靂門,明面上的蜀地第三大門派,實際上無論是弟子規模還是江湖地位,早已遠遠超過了排名第二的凝華宮。但凝華宮因為倚靠著唐門,再加上門內弟子個個絕色,且嫁的對象要麼是朝廷高官,要麼是武林中有名的大俠,是以在江湖中的人脈尤為廣泛,也深受人忌憚。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正烈,街邊只有零散的一些商戶還開著門,唐恆見周圍沒有旁人了,方才慢慢與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唐恆說,現如今世人都知曉霹靂門的霹靂彈威力驚人,但極少有人知曉,霹靂門的首任門主虞城其實也是唐門中人。
虞城當年是他曾祖父唐燁的書童,自幼隨著唐燁一起讀書習武,兩人關係親如手足。唐門直系子弟年過十五便會被派出去行走江湖體驗人生百態,唐燁到了年紀要出行,虞城自然也要隨著主人一道。
行走在外,唐燁一直稱虞城為虞弟,是以眾人皆以為虞城並非唐門中人。兩人雖名為主僕,但實則如兄弟一般,那幾年裡唐燁有什麼都會和虞城共享,不管是酒肉,還是闖蕩江湖的聲名。時光飛逝,轉眼三年,兩人在武林中行俠仗義,南掃連雲寨十八賊寇,北平洞庭湖二十一島湖匪,做下了許許多多的驚人之舉。再加上兩人皆生得器宇軒昂、眉清目秀,無不成為閨中少女的夢裡人。
江湖兒女向來爽快,不管是為人處事還是兒女情長,兩人從來都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對於不喜歡的姑娘,便含笑婉拒,從來不做那處處留情的浪蕩公子。
是以那會兒又有許多傳言,道是唐燁和虞城一直形影不離,是不是兩人早就互相傾慕有那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對於這些不靠譜的謠言,兩人從來不屑於理會,但當事人的沉默導致謠言四起,還有好些戲班子索性將兩人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改成了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悲情折子戲。就連唐門的長老們都有些坐不住了,親自去審問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弄得兩人是哭笑不得。
然而這段謠言最終還是打破了,只因兩人同時愛上了妙音仙子楚嬋。楚嬋是逍遙派掌門的關門弟子,自幼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逍遙派的功夫也學得尤為出色,尤其是在音律方面的造詣堪稱武林之最,不知多少男兒為她魂牽夢縈。更難得的是,這姑娘如此大受追捧,性子卻不驕不躁十分溫婉。
唐燁和虞城也是因為偶然聽她撥弄了一曲《陽春白雪》,當場驚為天人一見傾心。
唐燁對虞城恩重如山,因此虞城在知曉唐燁的心思後,便決定將對楚嬋的思慕壓在心底。
但唐燁和虞城自幼一起長大,虞城有什麼心思根本瞞不住他。是以當晚唐燁就拎著兩壇酒找了虞城出來,跟他說:「阿城,你知道的,我從未把你當下人看待。你是我兄弟,以前是,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也都是一輩子的兄弟。我知道你也心儀妙音仙子,感情的事兒我們既然沒有辦法控制,那便一同競爭吧!無論楚楚最後選了誰,你我都是好兄弟!」
虞城拎著那罈子酒,當場便紅了眼眶。兩人痛飲了一夜,感情比先前更為親密。
隨後幾年兩人費盡心思討美人開心,當時武林還為妙音仙子情定何人開了一個頗為盛大的賭局。身為唐門的少主,唐門未來的門主,當時唐燁外貌又比虞城俊秀了不少,押他的人比虞城多了七八倍,就連逍遙派的掌門都頗為看好唐燁。
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楚嬋最後選擇了虞城。原因很簡單,虞城替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也是那時眾人才知曉,原來楚嬋自幼被拐子所拐,和父母失散,後得逍遙派掌門偶然搭救收為徒弟,這麼多年來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與父母團聚。
唐燁雖然也有心幫她尋找父母,可那會兒他外出遊歷的時間已經結束,唐門之中還有許許多多的事要等著他處理,而虞城則是一心一意地替她找尋親人。
對於這樣的結果,唐燁願賭服輸,不僅還了虞城自由,還將當時兩人多年研發才剛出結果的霹靂彈配方送給了虞城,助他開山立派。
唐燁說,他最好的兄弟,他最愛的姑娘,理應得到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霹靂門正式成立的那日,虞城深感唐燁大恩,當場許下誓言,以後霹靂門定與唐門世代交好,但凡有唐門直系持門主信物上門求助,霹靂門上下定當鼎力相助。而後一生,唐燁和虞城都是相幫相扶的好兄弟,兩人一起將唐門和霹靂門發揚光大,一起為蜀地的百姓做了數不清的好事,直到現在蜀地還有百姓給他們塑的金身建的廟宇。
聽完這段往事,我頗為感慨。想當初唐門先祖尚在之時,唐門中人多麼光明磊落,唐燁和虞城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可如今不過才傳承了兩三代人,唐門內部就已混亂不堪,猶如清水染了墨色,再不復往年澄澈。
唐恆也是無限感慨:「其實如果二哥未曾對爹爹下手,就算爹爹把門主信物交與我,我也不會和他爭門主之位。與其當門主終身受累,倒不如做個富貴閑人自在一生。」
說到這裡,唐恆又側頭看了我一眼,不太好意思地道:「小兮,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的想法特別沒有出息?」
我果斷搖頭:「人各有志嘛。有人喜歡權勢盡握手中,有人喜歡平靜如水的安逸生活,都看個人選擇。」
其實對比十分辛苦的前者,我更喜歡悠閑度日的後者。若不是想著目前唐門內亂還未結束,唐恆身負重任,我都險些忍不住撲上去說,少年,你這個想法真是太棒了!若你不嫌棄,小女子願意隨你過這樣的生活!
丈夫,孩子,熱炕頭!
多麼簡單,多麼溫馨,多麼完美!
唐恆先是輕鬆地笑了笑,後來似想起了自己必須要肩負的責任,表情又漸漸變得沉重:「可惜,那樣的日子不知道何時才能實現。」
我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不管那一天有多久,你若願意,我都會等你。只是後面這一句,我暫時還沒有勇氣說。
霹靂門在閬中東大街最顯眼的地段,建築雄偉,飛檐翹角,銅獅鐵門,格外有氣勢。在出示過信物之後,便有管家模樣的人親自出來迎接,將我們帶到了霹靂門專門接待貴客的大堂。
很快霹靂門的現任門主虞駱便走了過來,拱手道:「九公子大駕光臨,虞某有失遠迎,諸事繁忙,還望見諒。」
虞駱是個長了一把大鬍子,面容黝黑,看上去十分爽朗的漢子,對於我的存在,他也沒有露出半點嫌棄驚訝之色,這倒讓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唐恆在說明來意,並遞上了門主信物之後,虞駱當場便表示願意相助,就是銀錢短缺。
「虞某個人沒問題,霹靂門上下也沒有問題,可此戰需要用到霹靂彈的地方很多,而霹靂彈製作成本實在太過高昂,工序又極為複雜……」
簡而言之,就是他們願意出人,卻不願意浪費太多的霹靂彈。
這種幫人之法,就好比有人要餓死了,去找鄰居借糧食,鄰居卻說糧食太貴了,不過我家還有一點剩飯你拿去吃吧。如此這般斤斤計較,委實讓人覺得猶如吞了蒼蠅一般噁心。
我果斷收回了先前的良好評價,默默在心底唾棄了他一番。
唐恆顯然已經料到了此行不會太過順利,所以待對方語罷之後,他便面容平靜地拿出了先前給我的那個半臂長的黑鐵盒子。
虞駱一見這個盒子,雙眼瞬間亮了起來:「這是唐門至寶暴雨梨花針?它不是被損壞了嗎?」
唐恆淡然道:「其實並沒有被損壞。如果門主答應相助,事成之後,唐九不僅把暴雨梨花針雙手奉上,而且此戰的損傷也雙倍賠償。若門主覺得口說無憑,我們也可當場簽字立證。」
暴雨梨花針,天下排名第一的暗器。據說有它在手,就算是面對數十個絕頂高手的圍攻,都能渾然不懼。我是妖怪,且武功不低,所以對暴雨梨花針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但虞駱不一樣,從暴雨梨花針出現之後,他的眼神便沒有離開過它。那天的最後,虞駱還是答應了唐恆會傾整個霹靂門的力量相助,甚至為了表示誠意,還願意把剛研發的威力非常巨大的三重霹靂彈悉數用於對戰。
說實話,我對虞駱的保證不是很有信心。唐恆卻讓我放心,虞駱一定會遵守諾言。
我不解地問道:「為何?」
唐恆道:「因為霹靂門一諾千金,若他出爾反爾,不用我動手,霹靂門便容不下他這種敗類門主。只是,我沒想到人情承諾到底還是抵不過實實在在的利益啊。」
我深有同感。
我記得之前在話本子上看到過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個為人還算正直的九品芝麻官,因想替一個被冤枉的民婦申冤平反,得罪了有權有勢的勛貴之子,不僅丟了烏紗帽,還被構陷入獄。之後他不甘心就此蒙冤,得家人相助從獄中逃脫之後,便決定進京告狀。一路艱辛自是不必提,到京之後,他便找了自己父親過往給過恩惠的同窗,想要請他幫忙告狀。同窗雖為高官,卻早已和案犯父子相勾結,不僅沒有相助,反而落井下石。
雖說故事的最後冤案總算沉冤得雪,主人公也得到了圓滿的結局,卻也看透了世道人心。
這世間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許下諾言,或輕或重,但真正守諾之人又有幾個呢?
進攻唐家堡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後。
這三天里霹靂門幾乎將外出遊歷的所有弟子都召了回來,然後將門中儲存的所有刀槍劍戟和霹靂彈都分發了下去。
因為有了霹靂門的相助,唐門許多原本就只認門主印信的保守勢力也紛紛倒向了唐恆這方。
大戰一觸即發,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一顆霹靂彈就能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三重霹靂彈的威力比普通霹靂彈還厲害了五六倍。那麼多的霹靂彈下去,整個唐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聽聞我的擔憂,唐恆很是爽快地說道:「你放心,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一定不讓他們使用這些霹靂彈。那些都是我唐門子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葬送性命。」
儘管如今公認之理,但凡大人物大多是踩著別人的屍骨上位的。儘可能減免一些殺戮,總歸也是好的。說來有些不可思議,雖說如今世間所有有關妖怪的傳聞,大多將妖怪塑造成了無惡不作的反面角色,但當真能修鍊成人形來到這世間的妖怪,都是非常渴望親近凡人融入凡塵的。
也正是因為我們的生命比普通人漫長了許多許多,所以越發感慨凡人一生那般短暫,為何還為爭權奪利耗盡心血?鑒於這些深奧晦澀的東西許多妖怪前輩都沒能搞清楚,我略微想了想,也便作罷。當務之急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儘快學會用飛爪攀上高牆。
據唐恆說,唐門本家所在的唐家堡里不僅有數不清的機關暗器,還有里三層外三層的高牆用來阻隔外敵,霹靂門善近身戰卻不善輕功,所以打頭陣上城牆去將城門逐一放下的活兒就落在了我身上。唐門那些長老也會派人手同時控制里三層的外牆,如此裡應外合,才能迅速在最短的時間內搶到唐家堡的控制權。
我本就沒有打算袖手旁觀,能在此戰中盡一份綿薄之力,本是我所期盼之事,但唐恆總覺得虧欠了我。直到出戰前夜,他還是眉頭緊皺地對我道:「要不還是換我去吧,我雖然武功不如你,但輕功勉強湊合。那樣危險的事情,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孩子去做呢?」
我笑著搖了搖頭:「別說傻話了,你身為我方最重要的大人物,必須得坐鎮後方指揮大局。放心吧,我一定會沒事的。」
唐恆沒有立馬答話,他沉默著飲完了杯中之酒後,方才看著我的眼睛,神情格外鄭重,一字一句對我道:「可是,我會擔心你。我不敢去想像,萬一你受傷了,或者再也回不來了,留我一個人在世上,以後我該怎麼辦?比起唐門門主這個位置,我更在意的是你的安危。」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我總是模模糊糊地感覺,唐恆處處待我與其他人不同。但由於先前白鷺城中受到的教訓,我不敢再隨意自作多情地瞎想其他。所以唐恆把這些話挑明說的時候,我腦袋裡面瞬間便是一片空白。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唐恆已經走到我身邊,動作輕柔地拉住了我的手。許是因為方才的酒勁涌了上來,又許是因為第一次這樣主動接近女孩子,少年白玉般的臉此刻遍染紅霞。
見我沒有掙脫,少年方才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小兮,我知道目前我們相處時日尚短,有些話就算說出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但大戰在即,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能活下去。所以,有些話,我想提前說給你聽。若這次奪回唐門能夠順利,你可願嫁我為妻?」
起初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少年再度重複了一遍後,我方才回過神來。
在聽明白那話里的意思之後,我便反握住他的手,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我知道,凡塵男女若要婚嫁,一般都需要經過煩瑣且漫長的一段時間。就算是私訂終身,兩人也得糾結輾轉許久,最終才能邁出關鍵性的一步。
許多話本裡面都說,姑娘們就算再喜歡對方,也不要輕易表現出來,足夠的矜持才能越顯愛情珍貴。於是在後續的情節中,這些姑娘都會跟喜歡的人歷經種種磨難,分開再相聚,往往也是許多年後了。
可此時此刻我只是在想,人的一生那樣短暫,從出生到長大就會花掉十幾年的工夫,若花幾年時間矜持,花幾年時間考慮,再花幾年時間去考驗對方的感情,那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又有幾年呢?
我喜歡唐恆,喜歡這個會在泥濘山路上牽著我的手,帶我一點點走出黑暗的少年。我喜歡他背我過河時寬闊的後背和堅定的步伐,喜歡他紅著臉替我挑裙裳和首飾的樣子,也喜歡他如此直白地向我表達心意。
因為喜歡,所以想要嫁給他,永遠和他在一起。
次日一早,便到了決戰唐門之日。
我騎著馬和其他一些輕功卓絕的高手走在最前面,隨後緊跟著的是霹靂門的精英弟子,唐恆和霹靂門門主虞駱在最後面壓陣。
抵達唐家堡外圍之後,沒有多餘的喊話,最先發現敵襲的唐門弟子便紛紛開始往下射箭。
我與那些輕功高手也頓時棄了馬,一邊用飛爪勾住城牆,一邊躲著箭雨往上爬。僅三天時間,其實並不夠我學會使用飛爪,可此戰十分關鍵,直接決定了我以後能不能和唐恆過上平靜幸福的婚後生活,所以我在爬牆頭的時候悄悄逼出了一些妖力,用來攀爬和保護自己。
可唐門的箭雨和暗器委實太過密集,就算用上了妖力,我也費了老大的勁兒才爬上了城樓,而之前與我一併爬城樓的輕功高手們,更是早就折損過半。
對敵,躲避,前行……我總算接近了可以放下城門弔橋的地方。眼看著唐門後續的增援就要趕到這裡了,我看不懂那些放橋的機關,索性直接砍斷了束縛弔橋的鎖鏈。
弔橋頓時滑落,砸在地面發出了沉重的聲響。與此同時,早就在護城河外等候的霹靂門弟子,也前赴後繼地通過了弔橋,衝進了唐門的第一道高牆裡面。
我原本想著,抓緊時間再去開第二道門,畢竟少了最外圍護城河的阻攔,再加上高牆的位置也矮了許多,想來應當比之前開門的速度更快一些。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剛剛用飛爪爬上第二道城牆的時候,便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從各處傳來。
霹靂門的弟子見唐門弟子氣勢洶洶而來,竟紛紛用上了攜帶而來的霹靂彈。唐門弟子沒有準備,被炸了個措手不及,後面的人見同門被炸倒一片,也被激出了血性,暗器和毒藥不要錢似的投擲。沒過多久,第一道城門和第二道城門便殺聲漫天,隨著第三道城門被強行炸開,雙方交手的人數越來越多,鮮血的味道也逐漸濃郁到令人作嘔的地步。
雖然我從爬上城樓之後,就一直只是打暈對方,並沒有殺一個人,但正是因為我打開了最關鍵的第一道城門,才會引發這麼多的殺戮。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麼多條人命和鮮血,一時讓我很是難以接受。
就在我站在城門最高處愣怔出神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有身著唐門服飾的弟子紛紛驚呼道:「不好,九公子帶人殺進內門去了!」
想到唐恆,我立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內門。他功夫不算太高,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有任何差池。可因為唐恆他們都是騎的馬,而我只能靠雙足奔走,故當我趕到內門的時候,裡面三重城門也紛紛被打開,到處都有人戰成一團,而唐恆正和一撥人在唐氏一族的祖宗祠堂前對峙。
推開眾人衝到唐恆身邊,確定他沒有受傷之後,我終是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你沒事就好。」
趕來的這一路上,我的心就一直懸在半空,直到親眼看見他好好的,一顆心方才重新落回了胸腔。唐恆側頭看我,微笑道:「放心,有事的不是我,是二哥。」
我張了張嘴,正準備答話,卻有人先我一步冷聲開口道:「阿九,你以為你聯合霹靂門帶人攻破了唐門這裡三層外三層的防禦,便當真勝券在握了嗎?」
我循聲看過去,只見一個身著絳紫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手持玉骨摺扇,姿態非常傲慢地站在對面。他眉目看上去跟唐恆有五分相似,卻比唐恆更成熟俊朗,想來應該就是唐恆的二哥,唐家少主唐煬。
唐恆神情不變,依舊笑若春風:「唐門統共十位長老,如今除去死掉的兩位,剩餘八位長老有七位都站在我這邊,而唐門的內門弟子也有七成叛變到我麾下,況且我手裡還有門主印信和唐門至寶暴雨梨花針。事到如今,二哥你已是窮途末路,如果能放棄抵抗,認了那些罪狀,作為兄弟,我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孰優孰劣,現場局勢一目了然。唐煬卻彷彿沒有聽到唐恆的話一般,反而將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問道:「阿兮,此番你和阿九聯手,就是為了報復我吧?」
說實話,光論長相而言,若說唐恆是冬日最乾淨的初雪,唐煬便是夏日最灼熱的艷陽,俊美到有些咄咄逼人的地步了。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卻是一片平靜。
儘管整個武林到處都是我跟他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他過去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所有說書人都說我曾經瘋狂地迷戀過他,甚至為他做了許多喪心病狂的惡事,我卻一點也想不起跟他有關的任何事情,不管是他的名字還是人,對我而言都非常陌生。
是以聽到他的問話,我便十分實誠地回答道:「抱歉,我好像並不認識你。我此番前來,只是想幫阿九取回他應得的東西罷了。」
唐煬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似乎在辨別我是否在說謊,我也坦坦蕩蕩地看著他。
場面僵持良久,唐煬才擠出了一抹沒有任何溫度的笑:「阿兮,我不管你是失憶,還是從地獄裡面重新爬出來尋我報仇。我以前能殺你第一次,眼下就能殺你第二次。」
也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四周忽然湧入了許許多多身穿鎧甲、渾身肅殺的紅衣戰士。
我還未反應過來,那些紅衣戰士便迅速地將我方所有勢力都團團包圍了起來。唐恆看著那些紅衣戰士,瞬間便收斂了所有的笑意,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紅衣軍應該是淮南王手底下最精銳的親兵。」
唐煬微微頷首:「九弟所言極是。」
唐恆聲音越發冷凝:「此番他們之所以能夠這般悄無聲息地進入唐門,一定是你讓他們走了唐門歷代先祖一直不為外人道的密道。」
唐煬也不狡辯,笑道:「九弟果然聰慧。」
唐恆攥緊了雙拳,強忍怒氣道:「二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說動淮南王幫你的,但你居然把唐門密道都說出去了,你可知那是唐門弟子大難臨頭之時,最後用來保命的退路?」
唐煬慢條斯理地回道:「現在你二哥可不是已經被你逼到大難臨頭了嗎?」
唐恆氣得發抖:「二哥,你是唐門的千古罪人。」
唐煬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只要你死了,再清理掉一批叛徒,就沒人知道這件事了。至於霹靂門門主……」
虞駱本就是因利益而來,此番見唐恆大勢已去,果斷又倒向了唐煬一方,說道:「二公子若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霹靂門上下定當為公子守口如瓶。」
幾乎在他說完的同時,素來重諾的霹靂門便炸開了鍋,有罵門主王八蛋,也有罵唐煬卑鄙無恥的。只是當這些正直之人紛紛慘死在紅衣戰士的刀下後,霹靂門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頓時都垂下了頭顱。
不過片刻,場中局勢就變得對唐恆極為不利。漸漸地,也有許多原本就是牆頭草的唐門弟子重新回到了唐煬那方,唐恆這邊愈加顯得孤立無援。
成王敗寇,多說無益。可看著唐煬一臉嘚瑟樣,再想起他之前說的殺了我一次,就可以殺我第二次的話,簡直是忍無可忍。
趁著眾人都在忙著站位,唐煬也沒防備的時候,我果斷上前「啪」的一耳光抽在了他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一響,原本還有些混亂的場面頓時變得寂靜無聲,唐煬白皙的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一個清晰可見的紅色巴掌印。也許是沒想到我會忽然出手,唐煬明顯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捂著被打的臉,愣愣地看著我道:「你打我?」
「對。」
我點了點頭,然後再度掄圓了胳膊,往他沒有捂著的另外半邊臉用力扇了過去。
「啪——」又是一聲脆響。打完這一巴掌,唐煬身旁的護衛總算回過了神,拔劍向我刺來。
我當即閃身躲開了這一劍,而後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唐恆身邊,面容嚴肅地開口道:「先前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你都想殺我第二次了,我不可能不給你一點回禮。後面一巴掌則是替唐門歷代先祖打的,自家兄弟之間的事兒,你居然找朝廷幫忙,當真丟盡了唐門的臉。」
像唐煬這般容貌出色,年少便成名,又穩坐唐門少主之位多年的年輕俊秀之才,大多是心高氣傲之輩,比起受傷或者死去,他們更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名聲。
是以我大庭廣眾之下扇過去的兩巴掌,簡直比要了他的性命還讓他難受。
一直以來,我的夢想都是做一個好人。但所謂好人,並不代表是好欺負的人。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
唐煬漆黑的眼眸中全是凜冽的殺氣。此時的他雙眼泛紅,雙拳緊握,咆哮的聲音驚飛了不少雀鳥,早就沒有了先前貴公子一般的優雅形象,他怒吼道?:「葉兮,今日我若不把你剁碎了喂狗,就難消我心頭之恨!!眾將士聽令,若誰能先砍下這妖女的人頭,我便贈他黃金二十萬兩,且終生享唐門長老之位的供奉。」
僅是二十萬兩黃金,便夠幾輩人錦衣玉食任意揮霍了,更何況還有唐門長老之位的供奉,怎不令人趨之若鶩?
這些年唐門勢力早已遍及蜀中,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產業,其所制的毒藥暗器更是千金難求。唐門家大業大,長老之位卻只有雷打不變的十個,而每個長老每年僅是年俸收入便不下十多萬兩白銀,更別提還有三節兩壽之類的孝敬之禮。
就在唐煬語罷的瞬間,在場所有敵方之人眼中都燃起了慾望的火焰。
然而就在這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撲過來將我撕成碎片的關頭,卻有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等一下。」
我下意識地抬頭,便瞧見四個身著紅衣赤裸著雙足的俊秀少年抬著一頂巨大而華麗的轎輦從天而降。純金打造的轎輦上面鑲嵌著各色價值不菲的艷麗寶石,就連流蘇也都是由最上等的珍珠串聯而成的,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但最讓人畏懼的不是這個轎輦的華麗沉重,也不是那些少年輕盈的身姿,而是轎輦四周懸掛的明黃色的紗幔。在如今這個世間,明黃是最尊貴的顏色,只有皇室嫡系才能使用。
再加上那些原本站得筆直的紅衣戰士頃刻間用最虔誠的姿勢跪倒在地,來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
「屬下(草民)參見淮南王殿下。」
在紅衣將士們跪下之後,以唐煬為首的一方也緊跟著跪倒在地。
如此一來,場中還站著的就只有我和唐恆這邊零星數十個人。也是這時我才第一次如此明顯地感覺到,武林和朝堂之間的差距,就算是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霹靂門門主,還有驕傲到不可一世的唐門眾人,在絕對的皇權面前都不得不彎下自己的腰和膝蓋。
抬著轎輦的少年們緩緩落地,動作優雅而幹練,猶如蝴蝶撲花,枯葉落地一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響。落地後,轎輦後方的少年肅然而立,前方的少年則以格外虔誠的姿態拉開了轎簾,緊接著一個姿容絕代的男子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
紅色的錦袍仿若用最艷麗的血染就,又好似黃泉岸邊灼灼盛開的妖冶紅蓮。瀑布般的髮絲隨意散落在身側,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蕩。那是一張完美到極致的臉,若非他身上沒有任何妖氣,我都險些以為是不是青丘那些九尾狐閑得無聊又派出一個雄狐狸精來亂世了。
無法形容的美,無法直視的艷,無法靠近的冷。我敢肯定,自己過往的記憶中絕對沒有這個人這張臉的存在,可當他出現之後,我的心臟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好像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拚命叫囂著衝破束縛一般,疼得我喘不過氣來。
直到唐恆握了握我的手,擔憂地問我:「小兮,你怎麼了?為什麼滿頭大汗,你沒事吧?」
熾熱的溫度不斷從少年掌心傳來,也瞬間拉回了我的神志。這個傻瓜,以為我身體不適,竟在這大戰前的緊要關頭還不惜耗費內力替我灌輸真氣。
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我微笑道:「放心,我沒事了。」
就算來者身份地位再高,容貌臉蛋長得再漂亮,那又如何?我已經找到了這輩子想要相伴一生的良人,只要有他在,別的我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需要。
而對於一開始見到淮南王蒼歧的奇怪悸動,我眼下既想不出緣由,就索性總結為對絕色美人的震撼。也正是因為見到了蒼歧,我才知道曾經的我不過是那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和他相比,我頂多算是蒲柳之姿罷了。
若是以往,我可能會情緒異常挫敗低落,可因為有了唐恆,此時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該怎樣殺出重圍。
妖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淮南王非常非常危險。然而還沒有等我想出逃跑的最佳對策,便感覺有一道殺氣騰騰的視線落在我和唐恆交握的手上。視線的主人我一開始以為是唐煬,可當我抬眸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對上了蒼歧的眼。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道:「我數到三,若不分開,我就砍了這個男人的手。」
心臟又開始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劇烈跳動著。更見鬼的是,聽他這麼一說,我居然條件反射般鬆開了原本和唐恆緊緊相握的手。
就好像過去無數次里,我都習慣了去聽從這樣的命令一般。但我委實想不起來跟他任何有關的東西,便只好把這種失控的行為歸結為顏控的奴性。
我記得有本話本里說過,遇到過分美麗的人,許多人都會下意識地去順從對方的話,做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舉動,這皆是因為情不自禁地被對方容貌所惑的緣故。
「過來。」
僅是片刻,蒼歧便又對我招了招手,下達了第二道指令。
這一次我努力轉開了頭,不去看他的臉。眼不見心不煩,用在此時頗為有效果。
「葉兮,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許是見我這次並沒有聽從他的話,蒼歧原本平靜的聲音里隱隱帶了一絲怒氣。
唐恆目光複雜地看了看蒼歧,又看了看我,遲疑道:「小兮,你和他認識?」
為了不讓我的心上人誤會,我立馬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不,我與此人從未見過。」
「好一句從未見過。」
蒼歧先是不屑地輕嗤了一聲,隨後嘴角一彎,露出一抹好看至極的笑?:「葉兮,你當年和本王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此話一出,我幾乎聽到了在場所有人下巴落地的聲音。而我本人,更覺五雷轟頂,震耳欲聾。而更讓我覺得內心抽痛的是,這……這種台詞,怎麼跟當初我拉白越下水時胡謅的套路那麼像啊。
難道,這就是說謊的報應?眼看我喜歡的少年也目露震驚之色,為了避免他因為這些謠言對我產生誤會,也為了防止蒼歧繼續亂說話壞我大好姻緣,我急忙用力將唐恆拉到了我身後,斷然大喝道:「諸位,這是對方的挑撥離間計,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趕快殺出重圍!」
為了喚醒我方成員因八卦而飄散的思維,此番大喝我還用上了一些佛門的獅子吼,其聲可謂震耳發聵。所謂時不我待,眼見我率先拔劍與那些訓練有素的紅衣戰士戰成了一團,我方成員也隨之提起武器加入了戰局。畢竟再讓人震驚的緋聞,都不如自己的生路重要。
紅衣戰士們戰鬥力十分不俗,再加上還有唐門弟子不停地在旁邊撒毒藥放暗箭,所以一開始我方便一直處於下風。好在蒼歧雖然是唐煬找過來的幫手,不知道為何卻對此戰勝敗一點也不關心,從我動手開始,他的目光就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眼看著我方局勢越來越不利,蒼歧居然再度下了一道讓所有人無法理解的命令:「在場所有人聽令,其他的人隨你怎麼處置。但是葉兮,必須完好無損地留下。誰若敢傷她一根毫毛,我必將其挫骨揚灰。」
「王爺!」唐煬率先驚惶失聲,「葉兮可是個妖女,當初您皇兄,當今天子也曾被她迷惑,吃過她不少虧!您若是喜好美人,我可以……」
我正忙著殺出一條生路,沒空回頭,所以不知道蒼歧是何表情。
但他再度開口說話的聲音,卻涼得讓人心顫:「就算她是妖女又如何?就算全天下人人恨不得殺了她又如何?本王想要護著的人,沒有任何人攔得住。你以為當初本王為何會答應與你聯手?若不是因為知道葉兮和你九弟在一起,遲早會殺回唐門,你以為本王會那般輕易答應借你紅衣軍?」
聞聽此言,唐煬再沒有說任何一定要置我於死地的話。而那些原本下手招招致命的紅衣戰士,也因為蒼歧的命令變得畏首畏尾。
蒼歧,昔日的十一皇子,如今手握重兵的淮南王,他是當今天子最倚重的弟弟,也是當初和戰神三皇子比肩的大殷傳奇。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何會對我有那麼大的興趣,但也正是托他那道命令的福,我們方才有機會殺出了重圍。
儘管如此,我方原本數十個人,活下來的最終連我在內只有五個,其中唐門的雙胞胎長老重傷,霹靂門的副門主虞慶輕傷,武功底子最差的唐恆前胸後背各被砍了七處,且還中了幾十種奇毒,如今已是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