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我、白越、蒼歧戰作一團,宮殿裡面的詭異紅光越來越亮,漸漸地整個宮殿裡面都被紅光充滿,我們無法動彈,甚至連開口說話都沒辦法。
緊接著一陣地動山搖,原本完好無損的地面像忽然之間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撕開了一道口子,我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
再然後,我就徹底暈了過去。
待到我醒來的時候,四周是一片浩瀚無邊的純白之雪。
雲淡風輕,日頭高懸,巍峨的長白山依舊如先前一般聖潔無瑕。
腦中依舊還有些昏沉,我捂著額頭緩緩站了起來,自言自語:「我怎麼會在長白山的半山腰?難道那地下宮殿與這外界相連?」
天地間除了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再沒有半點人聲。也是這時,我才發現無論是我的白越,還是欲置我們於死地的蒼歧,此時都不見了蹤影,除了我以外,這片遼闊的雪地高原再沒有第二個人。
「白越!公子!!」
我高聲呼喚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一些高聳的雪堆發出搖搖欲墜的聲音。
為了避免出現雪崩的危險,當下我再也不敢發出任何過於高昂的聲音,只好埋頭以最快的速度向記憶里楓華谷的位置趕了過去。
我很擔心,萬一白越是和蒼歧落在了一塊兒,他身上又帶著詛咒又受了傷,情況就很是不妙。
想到這點,我越發加快了趕路的腳步。
可是任憑我如何努力奔走,這片蒼茫的冰雪之地上,再也沒有楓華谷的半點影子。
來來回迴繞著長白山轉了好幾天,我也始終未尋到白越,甚至連楓華谷也一併不見了蹤影。
「不可能啊。」
天色將晚,狂風呼嘯,大雪鋪天蓋地。
我趴在原本應該屬於楓華穀穀口的位置,仔仔細細將這處摸索尋覓了數遍。
雪層之下,土地分外嚴實,沒有掩埋任何東西,更沒有半點下陷的痕迹……沒有機關,沒有陣法,沒有浮屠塔,沒有人……
那樣大的楓華谷,怎麼會憑空消失了?!察覺到目前的情況有些不對,我便深吸一口氣,隨意尋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地方席地而坐,陷入了沉思。
首先,是地下宮殿的事情。
那宮殿以往我和白越進去過無數次,都不見任何異常,為何那天和蒼歧一起進入的時候,就發生了異樣?是蒼歧動了手腳?還是我們無意間觸碰了什麼隱藏的機關?那些詭異的壁畫和地面的紅光又是怎麼回事?
最後關頭我分明是一直在往下墜,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長白山的半山腰?白越和蒼歧又去了哪兒?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極為不可思議的詭異事情,我想了許久,都想不出半點線索,便只好作罷。
其次,在想到憑自己的能力要找遍長白山會很困難的時候,我忽然心生用妖力去問飛禽走獸的想法。原本我已經將所有的妖力都耗盡了,可當我動了使用妖力的念頭時,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竟充滿了力量。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分外詫異,我不由得凝神查探自己周身的情況。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我之前為了替白越解毒,讓白越啃了一口,原身留下了一處無法癒合的缺口,可眼下我身體完好無損不說,甚至連莫名其妙消失的兩滴心頭血,也半點不少地失而復得。
如果是身體衰竭,或許我還會多思多想,但發現身體復甦,力量回來了,我便頓時歡欣雀躍。
管他怎麼回來的,眼下楓華谷消失,白越失蹤,有力量在手,我才有更多的底氣去應付如今這不知是好是壞的局面。
從飛禽走獸那裡打探到長白山的消息,確定沒有白越的行蹤後,我便不欲在此久留。
我一路疾行下山,向著記憶中的城鎮的方向走去,想去人煙多的地方打聽一下白越的下落。
但是當我趕到此處的時候,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本繁華熱鬧的城鎮居然變成了一個只有寥寥數十戶人家的窮山村。我落寞地站在村口,神情震驚,村裡人見有外客到來也紛紛跑出來看熱鬧,然後也震驚在了當場。
我震驚,是因為繁華城鎮變成了小山村,而這村中百姓的打扮,與我記憶中大殷百姓的穿著有很大的不同。
村裡人震驚,是因為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長白山附近的積雪都齊腰深了,我卻穿著單薄的裙裳孤身一人出現在了村口,且氣質出塵,容貌傾城,他們懷疑我是狐仙所化,在這冰冷冬日飢餓難忍出來吃人。
長白山各種傳說層出不窮,最多的便是狐仙之類的,再加上村民膽小質樸,村長便壯著膽子捧著自家膘肥體壯的大公雞顫巍巍地在我身前跪了下來:「狐仙大人,村中貧窮,但好歹還有一些雞鴨,請狐仙姑奶奶笑……笑納……放,放俺們一條生路吧……」
我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頗為無語地問道:「你們為何會以為我是狐仙?」
狐狸精多臭啊,一身狐臊味,還老喜歡在凡間興風作浪,哪有我這種白白嫩嫩的人蔘精可愛呀!
白鬍子一大把的村長遲疑道:「您長得這樣好看,又孤身一人衣著單薄地出現在此……」
村長言語質樸,眼神澄凈,一看便知是發自肺腑之言,我頓時便有一種熱淚盈眶之感。
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真心實意地誇我好看啊!然而我還沒高興多久,想到白越,想到蒼歧……想到他們比我要出色許多的容貌,我方才的一點小得意,便瞬間煙消雲散了。
好不好看什麼的先另說,當務之急是要打聽白越的消息。可這村中村民世代居住在此,出去外界的時間不多,並沒有太多有用的消息。
只是打聽完如今的世道朝代之後,我便再一次驚呆在了當場。原因無他,只因村長說:「如今是東縉國明昭十三年,軒帝當位。」
東縉國、明昭十三年、軒帝當位……
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明明記得,我是身處大殷國曜帝當位的時候啊,東縉不是早在五百年前便被大殷開國之君滅了嗎……
當時東縉國的亡國之君,便是軒帝,名字我都還記得,叫穆恆。
從一個大坑掉下去,怎麼就掉到這五百年前來了呢?
儘管我十分不願意相信這種離奇的事情,然而現實就是現實,根本容不得我有半點逃避。
弄清楚這些之後,那麼長白山沒有楓華谷,繁華城還是小山村的情況,就能夠圓滿解釋了。
白越跟我說過,楓華谷徹底建成已經是大殷國時候的事情,而那繁華城是大殷第三位君主命人建造的。如今既是東縉國明昭年間,那就說明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生。
思及此,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先前的所有頹然和擔憂都一併消散了。
楓華谷還沒有建,初代守墓人還沒有現身,這就說明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弄清楚詛咒的緣由。只要解開了詛咒,我再想辦法回到五百年後,這樣白越就不用死去,我便可以和他一起白首偕老了!而且這會兒還沒有關於妖女葉兮的傳聞,就代表著我可以隨意在世間走動,再也不用為自身安危提心弔膽了。
從村落離開後,我便尋了一匹腳力極快的野馬,一路快馬加鞭向距離此地最近的臨州城出發。一來我想去打聽白越的消息,二來想去尋找一下關於初代守墓人的線索。
白越跟我提過,初代守墓人也姓白,武功劍術登峰造極,在當時乃是驚才絕艷之人,除此之外,初代守墓人是哪裡人,樣貌如何,全名為何,皆沒有任何人知曉。
據說,後來的守墓人是依照墓地建成的時間,才推斷出初代守墓人是東縉末年的人。有用的信息就這麼多,我本來對於尋人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決定先試著尋找一下白越。
白越特徵如下:樣貌好,年紀輕,嘴巴毒,劍法妙,醫術高。
待到臨州城後,我就尋到了城中生意最好的酒樓,用先前在地下宮殿順來的紅寶石向掌柜打聽消息。
掌柜一開始見我出手如此闊綽,還很是嚇了一跳,以為我是要打聽什麼要命的消息。
聽完我對白越的描述之後,他卻推開了紅寶石,鬆了一大口氣,道:「我還以為姑娘是想打聽什麼呢,都不敢接姑娘的話。若姑娘當真是來打聽白越公子的消息,那姑娘可算是問對人了。」
我又驚又喜:「太好了!你當真有白越的消息?」
掌柜挺了挺脊背,有些得意地道?:「放眼如今的江湖,單論劍法的話,誰家也超不過白家。而白家如今劍法最好的人,便是白越公子。」
掌柜說:「白越公子三歲能文五歲能武,十歲那年便在武林中再難逢敵手,每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若有他在,旁的劍客便無人能與其爭鋒。白越公子現身於人前都面蒙黑巾,所以至今也無人知曉他長什麼模樣,但和白越公子接觸過的人,都說他嘴巴毒不喜歡他,倒也卻有此事。」
頓了頓,掌柜又壓低了聲音,悄悄對我道:「前兩年的武林大會剛好是在長白山一帶舉辦的,白越公子途經臨州恰好光臨敝店,小人一直對公子的風采嚮往不已,便借著掌柜的身份在公子用餐的時候有幸給他送過一道菜。說實話,姑娘的容貌本就屬於萬里挑一了,可公子的容貌還要更勝姑娘一籌啊!」
除了醫術方面不清楚以外,掌柜口中的白越,與我心上人的特徵幾乎完全一致。
雖說這個白越是土生土長的東縉國人,但我還是打算先去會一會他。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不願意錯過任何跟白越有關的線索。
不動聲色地將紅寶石再一次塞進掌柜手中,我正色道:「這是掌柜應得的酬勞,不必客氣。」
掌柜見我執意如此,便歡天喜地地收下了,一個勁地說:「那便多謝姑娘了。」
我含笑看他:「最後一個問題,若想尋白越公子,應當去何處?」
掌柜壓低了聲音道:「當然最好是去白家,可多年來從未有人知曉白家所在,只知白家子弟少年便會進入江湖歷練。除去白家之外,能讓白越公子現身的地方,便是每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
我抬手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掌柜可知此次武林大會舉辦的時間和地點?」
掌柜點了點頭:「此次武林大會就在今年開春的三月,地點是在揚州城。」
我起身道謝:「多謝掌柜告知。」
眼下已經過了元宵節,揚州城距離臨州甚遠,若我不用妖力,一路策馬前行的話,差不多能在二月底趕到揚州。
估算了一下時間後,我本打算直接離開,掌柜卻忽然叫住我?:「姑娘,此去揚州路途甚遠,您樣貌又這般惹眼,最好多雇一些護衛再上路啊。」
以往在五百年後的世間,世人聽聞妖女葉兮之名,便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甚少有人會主動關懷我,乍一聽到掌柜的擔憂,我心中便覺溫暖。
這世間,果然還是好人比較多。
我對掌柜揮了揮手道:「放心,本姑娘的身手不輸白越公子,就算有宵小賊人,若敢打我主意,我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經過唐恆的事情以後,我想得很明白了,我擁有強大的力量,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沒必要畏畏縮縮躲躲藏藏地活著。
我不會主動傷人,但若有人想主動傷我,也須得問問我的拳頭再說!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愛惜自己,因為我想留著這條命,去見我此生最愛的人。
煙花三月,萬物復甦,柳絮紛飛,揚州城熱鬧非凡。
就算拋開武林大會不說,三月的揚州也是眾多遊人心中沉醉的地方。
武林大會的時間定在三月中旬,從十號開始,直至決出天下第一高手。
我原本以為,有白越這樣連續十年內蟬聯了三個第一的絕對強者在,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應該不多才是,沒想到揚州城的客棧卻家家爆滿,就連馬廄都有遊俠之類的在裡面窩著。
起初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很是感覺費解,直到後來投宿那家店的小二跟我解釋了一番後才明白。
原來正因為白越的名頭極響,這些年但凡武學造詣上略有小成之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
可平日里白越幾乎很少出現,白家的位置又根本無跡可尋,是以急著想要出頭的老少大俠們便將希望寄托在了白越必定會出現的武林大會上。
除了這些將脊背挺得筆直的驕傲非凡的俠客,還有許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俠女。小二說,俠客們來是為名,俠女們來大多是為了挑選合眼緣的夫婿。若是以往,對於這種武林盛會,我肯定也會和那些俠女一般費盡心思做準備,就為一鳴驚人收穫諸多關注尋到如意郎君。
可眼下,我半點爭強好勝的心思都沒有。
我只是想等著武林大會開始,然後等著名揚江湖的白越公子出現,看此白越與我的白越是否有關聯。因此,在進入揚州城的時候,我便用面紗將臉遮了起來。
沒有了惹眼的容貌,再加上我刻意低調的打扮,直到武林大會開始的那天,我都過得甚是清凈。
武林大會的報名條件非常寬鬆,無論年齡,無論出處,只要交十兩銀子登記便可。登記完以後,可以領一塊有標識的小木牌,待到登記徹底結束的次日,前來抓鬮決定各自的對手。
去抓鬮的那天,我起了個大早等在那兒,就怕錯過了白越。
可我等到太陽高升,等到抓鬮結束,都沒見到哪怕類似白越的人出現。
殘陽如血,負責登記抓鬮的小哥見我還等在這裡,不由得好奇地道?:「姑娘,抓鬮已經結束了,你明日便要上擂台,不先回去準備準備嗎?」
我有些沮喪地看著他問道:「白越公子今年不來嗎?」
小哥愣了愣,隨後失笑道?:「白越公子連續三次都蟬聯了天下第一,他是不用抓鬮的,只待決出了最後的勝者,他直接和勝者交手即可。」
得知白越今年會到,我頓時又歡喜起來。但如果他只會在最後的總決戰出現那麼一會兒的話,這便意味著,我若想要與他說話,就必須想辦法贏到最後。
對於弱者,白越從不屑於理會,這是武林中人人盡知的事情。
為了確保絕對的公平,武林大會的擂台對戰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這便意味著我若不想暴露真實身份再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就不能動用妖力,只能靠目前已有的武功一路殺到最後。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贏得比較輕鬆,越到後來,隨著對手的實力逐漸增強,我也漸漸感覺到了吃力。也是那時我方才明白,凡人縱使不如妖怪強大,壽命也遠不如妖怪漫長,可是他們的堅持和潛力遠遠不是我能比的。
我能戰勝他們,並不是我有多麼高的武學天賦,而是因為我曾經耗費了許多年的時間來專註研究武功。若是我與他們在同樣對等的時間裡習武然後來參賽,我必敗無疑。
越是一場接著一場地與人交手,我心中便越是對他們充滿了欽佩。
我勝之不武,他們卻雖敗猶榮,是以每次當我勝利之後,我都會認真給對方鞠一個躬。
說來也巧,原本勝負分曉之後,敗者心裡多少都會有些怨懟,可一來我是女子,二來我的態度足夠謙和恭敬,一路贏到最後,竟鮮少有人私底下找我麻煩,這也更讓我感慨江湖兒女的豁達心胸。
唯一讓我覺得無語的是,就算我殺入了總決賽,我與白越的賠率依舊是一賠三十。
眾人肯定我的實力,卻並不看好我與白越的交手。對於當今武林而言,白越已經是超出了高手,是傳奇一般的存在了。
好在,我也並不是沖著天下第一去的。我能堅持到最後,也只為了見那人一面罷了。
總決賽的當天,武林大會的會場人山人海,連好些視野好的樹上都擠滿了人。
我一步一步走上擂台,心跳一陣比一陣快。
他會來嗎?這個白越是否跟我的白越有關?
就在我胡思亂想間,場外忽然傳來一陣熱烈的驚呼:「快看!白越公子來了!」
我聞聲抬頭,便瞧見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身姿輕盈地由遠及近,恍若踏風而來。
饒是最近我已經見慣了武林各派的佼佼者,但此時依舊忍不住真心實意地贊了一聲:「好俊的輕功!」
錦衣男子緩緩落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站姿筆挺,宛若立於峭壁懸崖的蒼勁松柏,只是一眼,便讓我感覺到了危險。
因他面覆黑巾的緣故,我無法看到他的容貌,但錦衣金冠以及露在外面的如畫眉眼,與我日思夜想的白越有著驚人的相似。最關鍵的是,三月的天氣已經開始回暖了,可他全身上下仍裹得分外嚴實,就連手上都還戴著一雙潔白如雪的手套。
如此一絲不苟的打扮,如此引人矚目的出場,種種細節皆與過去一般無二,公子……是你嗎?!
錦衣男子眉梢微挑,輕嗤了一聲,說道:「這武林大會還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這麼多老少爺們報名參賽,最後竟選出了一女子與本公子對戰。依本公子看,什麼少林武當,南嶽北嶽,既然這麼不中用乾脆都別來參加什麼武林大會了,全部解散放弟子門人回家種田好了。」
此話一出,原本熱鬧的場面頓時便安靜下來。然而下一刻,群情激奮,在場所有名門正派的人都紛紛破口大罵。
「姓白的,你有膽子再說一次?看小爺我不手撕了你這張破嘴!」
「武功高了不起啊?劍法好了不起啊?像你這種人活該出門就被打死!」
「若不是仗著有白家在後面撐腰,你敢這麼囂張嗎?靠家裡關係為虎作倀的小王八蛋,呸!」
「……」
各種辱罵層出不窮,聽得我心有餘悸,猶如當初世人唾罵妖女葉兮的時候。
我提著劍屏氣凝神,就擔心下一刻這些憤怒的老少爺們會撲到擂台上來大殺特殺。
眼下我還未曾見到這錦衣男子的真容,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陷入危局。
雖然,嗯,這危局都是他自找的。
古有張儀,一人一言引列國君侯折腰嘆服,今有白越,一人一語讓江湖群雄吐血紛紛。
這讓我不由得感慨,語言的殺傷力有時候竟比絕世神兵還要來得兇殘。
然而相對於我的緊張,白越就顯得淡定了許多。待到眾人的怒罵漸息的時候,白越緩緩抬手,動作優雅地理了理衣襟,漫不經心地道:「既然這般不服氣的話,那就上台來與本公子比試一番如何?」
幾乎在他言罷的同時,場面陷入了死水般的沉默。
論單對單,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絕不是白越的對手。
眾人雖激動悲憤,卻也明白萬不能去做那以卵擊石的傻事,但武林大會結束之後嘛……
將眾人心照不宣的神色盡收眼底,我心頭一緊,壓低了聲音對白越道:「此番他們很可能不會善罷甘休,你準備怎麼辦?」
似沒料到我居然會主動搭話,錦衣男子怔了怔,方才開口道:「無妨,一個廢物和一群廢物,於本公子而言沒有半點差別。」
我張了張嘴,正準備再說點什麼,這時候卻有人朗聲道:「第三百〇七次武林大會總決賽,現在開始!請雙方做好對戰準備。」
我漸漸斂了神色,握緊了手中的劍。
對手是個強敵,我必須要全力以赴應戰,更要不惜一切地逼他出招。
隨著他給我的熟悉感越來越強,我便越想要去確定心中的猜測。白越的劍法招式我十分熟悉,他用劍講究快准狠,而我面前的錦衣男子……亦是如此。
一開始他的狀態還有些弔兒郎當,顯然沒把我當對手,可當我的劍招一招似一招凌厲,他的某種光彩也越發璀璨。用劍撥開我的致命一擊,錦衣男子的臉色終於變得嚴肅起來,說道:「看來還不是瞎選出來的,你雖是女子,卻比那些酒囊飯袋強出了百倍。」
彼時我們都戴著面紗,無法看見對方的真容,卻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認真之色。
戰鬥再次一觸即發,對比先前的試探,現在我與他都是憋足了勁地攻擊對方。
百鳥朝鳳、別鶴孤鸞、有鳳來儀、鳳引九雛、鳳凰于飛……
錦衣男子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與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甚至連這些招式隱藏的殺機和後招,也都毫無差別。
公子……是你嗎?一想到與我交手的人很有可能便是我的心上人,我便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兩劍相交的空當,錦衣男子眼眸微抬,有些驚訝地道:「就算打不過本公子,也不用哭吧?」
到目前我已有九成把握,與我交手之人,便是我的白越。
可不知為何,他看我的神情全然陌生,似乎壓根都不認識我一般。
眼下並不是適合閑聊的時機,是以我語速極快地道:「公子,此戰結束,揚州城外,山神廟前,有要事相告。」
錦衣男子眸中精光一閃,道:「你要本公子去,本公子便去,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更何況,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那兒設下埋伏。」
世人皆知,白越公子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此戰結束他便轉身離開,天下九州何其大,我又該去何處找他?
一聽他拒絕,我眼淚都急得快掉下來了,發誓道:「如有埋伏,我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無論是凡人還是妖怪,都極注重生死誓言,因此當我說完以後,白越終是點了點頭:「我信你!」
戰鬥接近尾聲,我的劍刺在他的肩頭,他的劍卻指著我的咽喉。
「白越,勝!」
如此一來,白越便蟬聯了四屆武林大會的冠軍,乃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這樣的結果似乎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圍觀眾人的表情大多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連掌聲都是稀稀拉拉的。不過想到先前白越狠狠地將眾人嘲諷了一番,這樣的場面便不足為奇了。
拿過象徵天下第一的翠玉佩劍之後,白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即轉眼便離開了擂台。
他這一動,圍觀者頓時便回過神來,說道:「不好!別讓這小王八蛋跑了!大家快追!」
秋後算賬了嗎……
我眉心一跳,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