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恆死後,東縉皇室僅剩之人也因為想要搶奪龍椅,紛紛同歸於盡了。
雖然外間傳言都是蒼歧在背後挑唆所致,但這樣的流言很快就被新的爆炸性消息代替了。
皇室無人,朝中大臣力挺蒼家上位。
其他的世家見皇室完蛋了,原本也想在帝位一事上摻和一腳,奈何蒼歧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幾乎算得上是隻手遮天,其他世家見朝臣中響應自己的寥寥無幾,便也淡了這份心思。
京城之外的難民,若湧入城中,肯定會造成京城的極大混亂,蒼歧早有想到此事,便讓人以食物和土地為誘餌,將這些難民暫且疏散到了一些沒怎麼受災的城鎮。
待南方災情得到控制,他派出賑災的官兵將這些難民也帶回了戶籍所在地。
做完這一切之後,蒼歧便從蒼家挑選了一個無父無母的男嬰,將他送上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為了方便處理政事,他又自封為攝政王。
東縉穆家的時代徹底過去了,大殷王朝蒼家的時代才剛剛來臨。
他封王的那天,我想到折子戲里那些君臣之間互相奪權,最後朝廷大亂的故事,很是心慌。
畢竟古往今來但凡做過攝政王位置的人,大多沒有什麼好下場。
聽聞我的擔憂,蒼歧失笑道:「你覺得我會任人魚肉嗎?」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過短短一年時間,蒼歧就已經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青澀少年成為現在抖抖腳都會讓整個朝廷顫抖三分的攝政王。
明明還是和過去一樣好看的臉,卻全然沒有了曾經的稚氣,如果之前我才遇到他的時候,他像極了那些易折脆弱的美麗花朵,如今的他卻更似寧折不彎的堅韌松柏。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現在的年紀開始學習武功,進度還十分不錯,讓教他的暗衛首領佩服得嘖嘖稱奇。
我曾經問過他:為何忽然想要學武?
他說,總不能把命隨時都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其實,最關鍵的是,他想要擁有保護我的力量。
雖然作為一個妖怪,我並不認為他的力量會比我強,但他有想要為我努力,想要保護我的那份心意,我便覺得彌足珍貴。
蒼歧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溫聲道:「放心,若這個孩子是可堪造就的良才,待到他長大,我便把手中的權力都還給他便是。如果他不是君臨天下的料,那本王就從蒼家重新選人便是。」
頓了頓,蒼歧又看向我,認真地道:「還是說,小葉希望我自己坐那個帝位?」
我立馬拚命搖頭:「這些日子你每天破曉時分便要起來處理政事,時常三更半夜都得不到片刻休息。當皇帝雖能享受這世間一切的榮華富貴,卻也要肩負起照顧天下萬民的責任,實在是太累了。」
說罷,我想到之前謀士問蒼歧的問題,也好奇地道:「不過我也覺得奇怪的是,你為什麼不想當皇帝呢?」
蒼歧聽到我的問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而沉默,就在我以為他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只聽他緩緩開口道:「因為我被穆恆下了葯,此生不能人道,不能生孩子,但大殷國的皇帝,不能沒有自己的血脈。」
蒼歧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低落難過。
我知道凡人對子嗣都看得很重要,但我一貫嘴笨又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便只好上前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說:「沒關係,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好。」
蒼歧將手附在了我的手背上,輕輕地罩住了我的手,問道:「即使我連一個正常男人都算不上,你也願意嫁我為妻嗎?」
儘管我很想和蒼歧要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如果實在不能有,那也就算了。
以後看到別家的小孩子活蹦亂跳,我可能會有點小遺憾,但也僅此而已。
我們該有的快樂和幸福,一點也不會少。
畢竟對我而言,只要能和蒼歧在一起,其他的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至於正常男人算不上?在我看來,蒼歧有胳膊有腿完全正常啊。雖然我不太能理解蒼歧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這一點也不妨礙我願意成為他的妻子。
踮起腳吻了吻蒼歧的額頭,我滿心歡喜地點頭:「我願意。」
就在我話音落地的瞬間,蒼歧臉上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明明現在正值深夜,卻感覺有光,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一般。他緊緊地抱著我,用格外鄭重的語氣對我說:「小葉,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
那會兒的蒼歧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初升的朝陽一般,耀眼而溫暖。
直到過了很久以後,我才知曉,當時蒼歧對我說出他此生最大的秘密之後,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若我因此事拒絕他,嫌棄他,甚至打算離開他,他就會敲斷我的腿,用鏈子將我拴在身邊,百年後,他若死去,便會讓我一同殉葬。若是我中途自盡了,他也會將我的屍體帶在身邊,實現當初不離不棄的諾言。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本來以蒼歧今時今日的地位,就算他不能那啥,想嫁給他的女子也有成千上萬。
許多想要和他拉上關係的大臣,甚至不惜聯合一起,上奏勸說蒼歧。
成堆的奏摺總結起來大概就幾個要點:第一,我和蒼歧身世不般配,我來歷不明,可為妾,不能為妻。第二,娶世家勛貴之女,有數不盡的好處。第三,勸蒼歧不能任性,要懂得妻族的重要性,否則在朝廷很容易陷入孤立無援之地。
對於此事的處理,蒼歧無比簡單粗暴。他將那些給他上書的大臣提到過的女子,統統選入後宮封為皇妃。
「什麼?你說皇帝年紀還小,根本用不著這些姑娘?」蒼歧想也未想便說道,「那就先養著好了,過十來年,陛下知曉人事了,就能與后妃們朝朝暮暮恩恩愛愛了。陛下眼下不過才一周歲,等他知曉人事,至少也要十多年以後,那會兒再美的紅顏都已經被歲月磋磨了。」
蒼歧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把那些妄想攀龍附鳳之人的臉都給打腫了。偏偏此時兵權、政權都在蒼歧一人之手,眾大臣就算敢怒也不敢言。
不過如此一來,我和蒼歧的婚事也總算定了下來。
中秋之日,我與蒼歧大婚。
婚禮之前,蒼歧曾找國中巫師給我們的婚姻算了算。鬍子花白的巫師在我們兩人一臉期盼的注視下,毫不留情地對我們道:「兩位這樁親事,坎坷啊,波折啊。」
蒼歧問:「如何才能不坎坷不波折?需要換日子嗎?」
巫師摸了摸鬍子,唏噓道:「無論換哪天,都坎坷啊,波折啊。」
蒼歧悠悠看了巫師一眼,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劍,說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再說一遍我們的親事究竟如何?」
巫師摸鬍子的手一抖,非常誠懇地道:「方才老夫算錯了,兩位簡直就是神仙眷侶天作之合,成親之日也選得極好,一看便是可以白首偕老的大好日子。」
蒼歧滿意地點了點頭:「算你識相。」
我抬手撫額,無話可說。
原來號稱最剛正不阿的巫師,也是會畏懼皇權的。在生死面前,什麼名聲臉面,統統都可以不要了。不過好在我和蒼歧都不信命,是以從巫師那兒回來後,我們該怎麼籌備婚禮就還是按照原計划進行。
可不知是不是被那巫師的臭烏鴉嘴說中了,好不容易到了我們成親當日,還當真就出事了。
許多身著夜行衣之人忽然從天而降,將我們成親的大殿團團包圍了起來。
蒼歧的暗衛都是世間最頂尖的高手,就算實力最差的一個也能甩武林盟主十八條街。可就是這些人,依舊沒能抵擋住那些黑衣人的闖入。
蒼歧一看他們的武功招式,頓時便沉了臉色:「今日是本王成親的大好日子,不知你們白家興師動眾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為首的高大男子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俊美冰冷的臉,說道:「攝政王息怒,我等並無意冒犯。只是你的新婚妻子,乃我兒白越的髮妻,如今我兒行蹤不明,她身為妻子理應隨我們返回族地。」
蒼歧側頭問我:「小葉,你怎麼看?」
我掀開蓋頭仔細盯著那說話之人看了半晌,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任何印象。」
立於我面前的男子穿著極普通的黑色勁裝,整個人只是那麼站著,便讓人感覺到了極強的壓迫之感。
我對於他們的唯一印象便是,他和他帶來的那些人都很強。
就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這男子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他緊緊地盯著我,似隨時會上前將我撕得粉碎,冷笑道?:「葉兮,你以為裝失憶,我就會放過你嗎?」
我還未來得及答話,蒼歧便往前走了一步,將我擋在身後,也隔開了那男子的殺人視線,義正嚴詞道:「如果本王沒猜錯,閣下便是白家的現任家主白瑜吧?我知道你們白家是最優秀的殺手世家,手裡有過無數王孫貴族的鮮血。我不想跟閣下說太多廢話,只希望閣下能清楚一件事,若你敢傷我妻子半根頭髮,我便敢讓你白家統統陪葬!」
蒼歧說罷,便有無數同樣身著黑衣之人從暗處顯出了身形。
被稱作白瑜的男子面色不改,說道:「王爺以為白家會怕?」
但隨著出現的弓箭手和暗衛越來越多,甚至還有霹靂門的人手持威力極大的霹靂彈出現,白瑜的神色才漸漸由漫不經心變得凝重。
蒼歧悠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白家主以為,本王會怕?白家縱使再強,也不可能與全天下為敵。但本王手裡盡握天下之才,塵世所有之兵,你們要弄死本王不容易,但本王要弄死你們,卻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本王聽說大漠深處有一彎河流名叫月亮河,河水清澈但深不見底,但通過地下河道……」
然而這次他話未說完,便被白瑜徹底打斷:「今日既然是攝政王的成親之日,我白家也不是不知禮數。今日便到此為止,只希望攝政王身邊隨時有這麼多人護著,否則……」
白瑜冰冷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如毒蛇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獵物,說道:「王妃可能性命難保。」
面對如此赤裸裸的威脅,蒼歧眼神一寒,眾暗衛蜂擁而上,他厲聲道:「既然如此,你們白家人便沒有離開的必要了!」
蒼歧一邊護著我後退,一邊涼涼開口道:「雖說成親之日不宜見血,但有人存心找死,那便怪不得本王了。」
按照蒼歧原本的打算,哪怕不惜一切,也要將白家的人悉數解決掉。
可白家人的戰鬥力委實太過驚人了,縱使霹靂門的人耗盡了所有的霹靂彈,弓箭手射光了所有的弓箭,最後還是逃走了六七人,白瑜便是其中之一。
戰鬥結束以後,暗衛統領前來彙報消息:「啟稟王爺,白家人屍首統共五十三具,我方暗衛折損二百八十九人,弓箭手摺損一百四十二人,霹靂門弟子死傷將近一百人,還有侍衛……」
聽完之後,蒼歧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白家有排名的殺手統共一百〇八人,上次死傷了一些,也還剩八九十人,今日在此處折損四十二人,也還有好幾十個,而且不知道他們後續還有沒有殺手補位。」
暗衛統領結合密探的回報答道:「據之前的消息,人數應該是沒補上的,但白家還有家主白瑜和數十個不遜色於他的長老。」
蒼歧微微蹙眉:「可知曉白家人究竟為何而來?」暗衛統領用眼角的餘光悄悄看了看我。
蒼歧頷首道:「但說無妨。」
他便又道:「白家先前發生了一次極大的動蕩,雖然江湖上多有謠傳,但真正的原因其實並非如此。武林大會結束以後,白家排行第一百〇九位的殺手帶了一個女子回家,半年後該殺手取得了第一的位置,並給自己取名為白越,並提出要娶那女子為妻。」
「誰知成親當日,白越卻要帶那女子逃跑,最後混戰了一段時間,那女子最終逃脫,白越被抓住了。」
「那女子逃了以後,不知為何又折返回來,然後救出了白越,還殺掉了白瑜最疼愛的兒子白晟,白瑜盛怒,一定要將這兩人抓回去挫骨揚灰。但不知為何,白越和那女子像人間蒸發了一般蹤跡全無。」
「此番王爺成親宴請天下,有見過王妃娘娘的人便畫出了她的畫像四處流傳,白家人認定王妃便是白越帶回去的女子,這才組織人手前來報仇。」
關於暗衛統領的話,每個字我都能聽得明白,但任憑我如何絞盡腦汁,也依舊沒辦法想到任何與這些有關的過去。
示意暗衛統領退下以後,蒼歧走到我身邊,替我摘下了鳳冠,然後拿過柔軟的絹帕溫柔地替我卸妝。待到臉上厚厚的胭脂水粉徹底被清理乾淨以後,他方才低下頭親了親我的額頭,說道:「小葉什麼都不用想,一切有我,我會保護你的。」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頓時便安穩了下來。
我的心上人就在我的身邊,只要有他在,我便什麼都不怕了。
而後蒼歧又替我脫掉了笨重的紅裳,然後抱我上床,我們便在一個被窩裡,手拉著手,肩並著肩,一起香香甜甜地睡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隱約聽到蒼歧在吩咐一些事情。
「諸位聽令,本王要你們不惜一切代價打探白越的消息。」
有屬下輕聲問:「找到以後呢?」
蒼歧語氣漠然地答:「殺了。切記,此事務必對王妃保密。」
「是。」
我原本想睜開眼看看什麼情況的,不知為何眼皮卻越來越重,無論如何努力都睜不開。
次日醒來,便看到蒼歧就在一旁。
我睜眼看他,他也睜眼看我,四目相對,我們都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晨光微亮,有你真好。
我不知道旁人成親前和成親後究竟有什麼不同,但對我而言,成親以後最幸福的事就是晚上能牽著蒼歧的手入睡,早上睜開眼就能看到他。
他現在總領朝政總是忙得不可開交,可每天不管有再多的事,他都一定會陪著我用膳,陪著我入睡。
成親後的日子自由而寧靜,美中不足的是,白家那些殺手隔三岔五就會前來對我和蒼歧進行暗殺。托他們的福,我和蒼歧連帶著府中暗衛的武功都在突飛猛進中。
雖說他們當真不能對我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反覆被這樣騷擾也讓人煩不勝煩。
蒼歧找江湖百曉生花重金,耗時數月,總算找到了白家的老巢。
遺憾的是,當我們帶著人前去想把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那裡卻人去樓空,再不見半個白家人的蹤影。
只白家人讓我感到一些困擾,除此之外的生活便統統被幸福填滿了。
因為知道我喜歡繁花,蒼歧就命人在院中種滿了四季皆可看的花,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金菊,冬天的蠟梅。
桃花釀酒,荷花做粥,菊花伴蟹,蠟梅煮茶。
因著院中繁花盛開不斷,我閑來無事便琢磨著用這些花朵做了許多的吃食。
盛夏六月,池中的荷花開得正好,庭院里的薔薇也綻放了。
蒼歧一貫怕熱,到了夏天食慾便會減退,唯有我親手做的一些清淡吃食,他能多用上一些。
眼見上午太陽還不算太熱,我便喚上幾個小丫鬟隨我一起去後花園摘了些鮮嫩的薔薇花瓣,準備給蒼歧做一些香甜可口的薔薇膏。
薔薇膏的做法還是我偶然間在一本食譜上看到的——「薔薇俟清晨初放時采來,不拘多少,去心蒂,瓣頭有白處摘凈。花鋪於罐底,以洋糖蓋之,紮緊。明日復取花,如法制之。候花過時,罐內糖、花不時翻轉,至花略爛,將花坐於微火煮片時,加洋糖和勻,紮緊候用。」
雖然做法麻煩了一些,但慢工出細活兒,味道也是極好的。
原本一切都還挺順利的,可就在我採摘花瓣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變故,竟有人直接闖進了這後花園中。
來者身穿月白色的錦袍,三千青絲盡攏於玉冠中,身姿頎長,如芝蘭玉樹,手上握著一把長劍,劍尖不停往下滴血。
彼時薔薇花開得正熱鬧,他就站在繁花深處,那樣艷麗的花朵卻半點無損他的美貌。
他一步步分花拂柳而來,似天上的謫仙,從夢境優雅降臨凡塵。
本來我以為這世間再無一人可比蒼歧的容貌,直到這男子忽然出現,我才驚覺原來人也和春花秋月一樣,各有千秋。
如果說蒼歧像是萬丈紅塵裡面最驚艷的一筆,那這男子就像浩瀚星空里最皎潔的那片月光。
不只是我被他的容貌怔住了,就連往日一見刺客就跑得飛快的小丫鬟們也沉醉在了這男子的美色之中,一時之間場面十分安靜,竟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喊「有刺客」。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用沒有持劍的手擁住了我,那些小丫鬟才紅著臉失聲尖叫道:「不好啦,有刺客,王妃被劫持啦!」
他並沒有理會那些小丫鬟,只是略微鬆開了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道:「王妃?」
不知為何,以往就連面對穆恆的時候,我都分外從容淡然,可如今一對上這男子的眼,我便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有種從骨子裡透露出的畏懼。
略微咽了咽口水,我磕磕巴巴地答道:「叫……叫葉兮也可以的。」
他抬手扼住我的下巴,冷聲道:「你還知道你叫葉兮?」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將臉別開,輕聲爭辯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嘛。」
眼見府中暗衛往這邊疾馳而來,他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沉聲道?:「走!」
我下意識地便跟著邁步,但走了兩步,我又覺得不對勁,說道?:「這裡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啊?」
他回頭斜睨了我一眼:「你什麼你,要叫我公子!」
我點了點頭,乖乖喊了聲:「公子。」
我想了想感覺有些不對,我為什麼要對一個刺客那麼聽話,復又搖了搖頭:「我堂堂攝政王王妃,憑什麼要叫你公子?」
他腳步一停,回頭看我,眼神似刀,道:「之前本公子聽說攝政王蒼歧大婚,娶的便是一個叫葉兮的女子,當時我還以為不過是同名罷了。直到後來白家在京城大鬧了一場,我才敢斷定你在這裡。可那會兒我都還在替你找理由,以為你是迫不得已才會嫁給他。」
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的話,我想我現在大概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頭一次,在一個陌生人的怒視中,我竟然有心虛、愧疚等不可思議的情緒。
因為這種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以至於暗衛悉數到場了,我都沒讓他們動手。
好半晌,我才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開口道:「沒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嫁給蒼歧的。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我們成親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道:「好一個天經地義……」
然而話未說完,忽然有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緊接著我感覺腰間一緊,身子急速後退,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匆匆趕來的蒼歧緊緊地抱在懷中了。
許是劇烈跑動過的緣故,蒼歧的臉色比平常多了些許紅潤,以往再危險的情況都臨危不懼的他,此時萬分緊張地問我道:「小葉,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待徹底確定我沒事後,他這才鬆了口氣,轉而將陰冷的目光看向那闖入王府當中的刺客,冷冷道:「無論你是何人,敢動我夫人,就休想活著出去。」
那男子沒有絲毫害怕,嘴角輕揚,便露出一抹嘲諷至極的笑:「你懷中的女子原本應該是本公子的妻。」
只此一句,便讓蒼歧眸中便瞬間多了一些瞭然之色,他道:「你是白越。」
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被稱作白越的男子點了點頭,態度越發張狂,說道:「你既知曉,就趕緊鬆開你的臟手。若你識相,本公子還可以考慮給你留一條全屍。」
話不投機半句多,蒼歧似懶得再跟他廢話,一聲令下,那些早已在暗中等候多時的暗衛便紛紛襲向了白越。
白越一邊抵擋暗衛的攻擊,一邊努力向我和蒼歧所在的方向靠近。
他武功極高,但暗衛們也不弱,等他好不容易走到我跟前的時候,他原本乾淨整潔的錦袍已經沾上了不少的血跡,身上也多出了許多傷痕。
蒼歧一見他靠近,便將我牢牢地護在了身後,神情戒備地看著他道?:「這是最後的警告,再靠近,死!」
白越沒有理會蒼歧的警告,只是對我緩緩地伸出了手,說道:「葉兮,本公子再說最後一遍,跟我走。」
胸口處莫名變得灼熱,似乎從他出現開始,我整個人都下意識地變得奇怪起來,我問道:「我們以前當真認識嗎?」
白越冷哼一聲:「葉兮,事到如今你還要演什麼戲?別跟本公子說,你對過去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我點了點頭:「五年前,我醒來的時候孤身一人躺在河邊,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來歷,其他都不記得了。」
白越微微蹙眉:「失憶嗎……先跟本公子回去,其他的再想辦法。」
說著他便伸過手來想拉我,卻被蒼歧用劍擋住。
蒼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冰涼:「不管小葉過去跟你是什麼關係,現在,她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將她帶離我身邊。」
聽到蒼歧的話,我原本下意識伸出的手,又果斷縮了回來。
深吸一口氣,我鼓起勇氣從蒼歧身後探出腦袋對白越道:「我家王爺說得沒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既已嫁給他,便只會和他一起。公子還是請回吧,否則再糾纏下去,王爺手底下的暗衛可不是吃素的。」
一個是我根本沒有半點印象的愛人,一個是對我那樣好的夫君,根本不用想,我就直接選擇了後者。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過去我和白越當真有過什麼,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
一個懂事乖巧的女人,是不會再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的。
那天,我到底還是沒有跟白越走。
他見我鐵了心想留在蒼歧身邊,生了很大的氣,欲強行將我帶走。
好在王府明裡暗中護衛足夠多,最終他也還是沒能靠近我身邊。
他走的時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淡漠的神情無喜亦無悲,可不知為何,我竟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悲傷和難過。
「葉兮,我找了你整整五年。起初身體不能動彈,為了活下去,我像狗一樣爬著在山間撿東西吃。為了能重新站起來擁有保護你的力量,我去找了邪醫,讓他替我重塑根骨。我忍受著蟲咬蛇毒,忍受了那樣多的痛苦,到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說你不記得我了?」
他每說一句話,我胸口的疼痛就加劇一分。可是我腦中空蕩蕩的,依舊沒有過去的任何記憶。
渾身漸漸變得冰涼,只有蒼歧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斷地將溫暖傳遞過來。
「我擔心你一人會害怕會孤獨,擔心你在外會遭到危險,但是看樣子,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我的尋找和等待,看來都不過是笑話罷了,錦衣玉食,紅塵紫陌那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罷。葉兮,原來你我之間,也不過如此。」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切並非如此,我和蒼歧在一起僅僅只是因為我們都中意對方。
可那樣的話,我還沒來得及說,白越便離開了王府。
也就在他離開的瞬間,我喉嚨一甜,噴出一大口血,便徹底暈死了過去。
「小葉!!」
耳旁似乎傳來了蒼歧撕心裂肺的呼喚,我想安慰他告訴他我沒事,意識卻漸漸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