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逼問只會得到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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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詩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年的十月三十日。
一直以來,如果要用什麼東西來比喻夏承司,那他要麼是冬季高遠深邃的夜空,要麼是一座冰冷宏偉的大理石建築,讓人只能對他敬畏又仰慕。但經過這一個晚上,這座建築在她面前轟然倒塌。形象就暫且不說了。說到音痴,裴詩絕不是用小提琴家對音準異常敏銳的判斷標準來定義的。他就是任何人聽了都會說「快閉嘴別唱了」那種音痴。一首生日快樂歌,前前後後總共二十四個音,他居然可以做到沒一個音唱在調上,錯的地方還不帶重複。最厲害的是,在這種毀滅形象的時刻,他竟然還保持著成功企業家超出常人的心理素質,硬是冷靜地把一整首歌中英文都輪著唱了一遍,然後露出了像是生意談成一般意氣風發的微笑:「許願吧。」
裴詩還是沒能反應過來,只是點了點頭,雙手合十,許了三個與事業、愛情、家庭有關的願望,再看了一眼夏承司。他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彎腰吹滅了蠟燭。少去生日蠟燭的照亮,房間里幾乎變成全黑的。夏承司還是以他驚人的心理素質,一個人鼓起掌來。裴詩終於忍不住在黑暗中笑得合不攏嘴。他大步走到書房裡去,又快速走出來開了燈,把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放在她的手上:「這是生日禮物。」
「還有禮物?」
這個晚上實在太不真實了。她打開撕開包裝紙,暴露出的橘黃色盒子上印著超一線奢侈品商標。她有些驚訝,又難免有一點小小的失望。這麼沉,可能裡面是包或首飾吧。對別的女生來說,這些可能是令她們非常開心的禮物,裴詩卻不然。因為她知道夏承司以前經常送這些東西給女朋友。而且,對他來說,昂貴的東西根本就不昂貴。不過算了,有這一份心意就夠了……
可是,打開盒子,裡面躺著的卻是一條圍巾。夏承司清了清嗓子,像是在開會時做產品解說一樣:「我發現冬天你都不大愛用圍巾,而且經常冷得縮脖子,這個應該很有用吧。」
裴詩再次陷入啞然狀態。她確實是很怕冷的體質。而且奇怪的是,光是送給裴曲的圍巾都有五六條了,她卻從來沒為自己買過。這一點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夏承司卻這麼敏銳地發現了,這觀察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一點。
夏承司指了指那個盒子:「圍巾拿出來試試看吧。」
「好。」
裴詩把圍巾從盒子里抽出來,本來想試,卻發現底下還躺了一個薄紙包著的大傢伙。難怪這麼一條小圍巾,他要用這麼大的盒子來裝。她好奇地把它撕開一看——那居然是一個長長的胡桃夾子!胡桃夾子身披紅軍裝,頭上絨毛黑高帽,衣服是米字旗圖樣,手裡還拿著一把劍。他的身後有一個小小的木扳手,上下推拉那個扳手,胡桃夾子的嘴就會一張一合。
「這,這是……」她推著扳手,睜大眼睛笑了起來,「是給我的禮物嗎?」
他愣了一下,看向別的地方:「哦,不是,就是在街上看到挺好看,順便放進去湊數的。你可以把它送給小朋友。」他低下頭,從餐車裡拿出刀:「準備切蛋糕吧。」
裴詩卻覺得有些不對。夏承司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是會拿這種東西來湊數的人嗎?胡桃夾子……她知道這個東西最早出自德國,在西方很多大人會把它當聖誕禮物送給小女孩,所以這是她們最喜歡用來裝點室內的木偶工藝品。可是,為什麼小女孩們會喜歡它呢?是因為那些胡桃夾子的傳說吧?它是女孩子的守護神,會在她睡著的時候變成王子,帶她打敗鼠王,參加糖果仙子的宴會……
回想起之前和夏承司去騎旋轉木馬的情景,再看看這個胡桃夾子身上的英國米字旗。這會不會是指他們在英國相遇?然後這個胡桃夾子,會不會就是代表了……
「等一下。」她從他手裡抽出刀子,放到一邊,然後把圍巾掛在他的身上,把胡桃夾子放在他的懷裡,再拿出手機來,「讓我拍一張照。」
「拍照?」他挑了挑眉。
「對。」見他沒反抗,她把他、蛋糕、胡桃夾子、圍巾全部框在鏡頭裡,數了一二三,拍下了一張他臉上掛著奶油有些尷尬的照片。
他有些迷惑:「你過生日,為什麼要拍我?」
她笑著搖搖頭,把相機調成自拍模式,走到他面前,拽著圍巾把他拉得低了低頭,再對著鏡頭把他們倆都拍進去了。很顯然,夏承司在生活里不經常拍照,連續拍了幾張照片,他永遠都是微微皺著眉,酷酷的樣子。看他這麼彆扭,她也不再勉強了:「來,最後一張。對著鏡頭笑一笑。一、二、三……」
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她側頭吃掉了他臉上的奶油。隨著「咔嚓」一聲響起,手機上又有了一張她微笑親吻著他、他略顯錯愕的照片。
夏承司問她,為什麼明明是她過生日,卻要拍他的照片。她還是沒告訴他答案:第二張,是她和喜歡的人的生日合照。第一張,是她所有生日禮物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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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氣再壞的人也知道,馬上要舉辦婚禮的人不應該撅著嘴,但是夏娜的心情就是很不好。三十日上午,夏娜站在更衣間,看了看窗外的草坪,又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有一種想要直接逃婚的衝動:明明早就定好的海灘婚禮,居然硬被夏承司改到了山丘上。她那無所不能的二哥,竟然還冠冕堂皇地說:「娜娜,現在流行草坪婚禮。」草坪!山丘!他真的不知道這二者的區別嗎?山丘就算了,還是遠離市區的荒郊山丘!誰願意在這種地方結婚啊?
其實,真正令她生氣的,並不是因為場地的更換,畢竟這是幾天前就知道的事情。而是由於前一夜失眠,鏡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哪怕ELLE雜誌上很出名的化妝師來為她親自上妝,都蓋不住她那出土古物一般的糟糕氣色。如果是在海灘結婚,陽光直射、場地很大,還可以把皮膚顯得好一點,在這種綠色草地上拍出的婚紗照,恐怕可以直接拿去當《殭屍新娘》真人版海報。想到這一天裴詩也會來,她更是想要衝過去把鏡子砸掉!然而,令她幾乎氣暈過去的事,卻是從窗口看見眾多賓客遺忘的角落中,有一對交談甚歡的男女——其中一個人就是可惡的裴詩。另一個,則是她的新郎。
「小詩,你的嘴還是這麼不饒人。哥都要結婚了,還不趕緊祝福一下?」和裴詩拌嘴了半天,柯澤終於笑出聲來,「不過啊,你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一點沒變。」
「那是因為有你這個哥在當好表率。」
裴詩也笑了。她這段時間心情特別好,笑點也比以前低了很多。這一天她特別漂亮,穿著一襲淺紫色的百褶曳地長裙,長直發被吹得非常蓬鬆,別在一側耳後,如同一朵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紫羅蘭,就連樹上草地上的鮮花都會因此而嫉妒。在他的記憶中,她一直都是濃墨重彩的冷美人,他從來沒見過她打扮得如此清新,也從來沒見過她露出此刻這種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時至今日,當初迷戀她的心情已隨著春華秋實而漸漸淡去,但與她一起成長的記憶,卻是再也忘不掉了。
「聽你說得這麼坦率,我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柯澤苦笑了一下,「畢竟,我以前是想要追你的。」
「是嗎?我可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裴詩用笑容掩飾住尷尬。
「那是因為還沒開始,就已經被迫結束了。」
「嗯。」
「你知道原因?」
「知道。你當時突然對我冷淡,就是因為比我先知道我離開柯家的理由。」
「小詩,你不僅越來越聰明,還成熟了。」
「快快住嘴。如果夏娜知道,你小心新婚夜就睡書房。」
「哈哈哈哈,娜娜的脾氣是特別火爆。不過,她的心是真的不壞。」見裴詩的笑容慢慢褪去,他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對娜娜有很多意見,但你對她的誤解也有很多。其實她真正做過最缺德的虧心事,就是剽竊了你的曲子,現在也受到了很大的懲罰,肯定不會有下一次了。」
「你確定只有這一件?」裴詩狐疑地看著他,「你確定她沒有傷害過我的家人?」
「沒有。」柯澤答得斬釘截鐵。
「你好像知道什麼。」
「我不了解情況,就隨便說說。」他露出了招牌式的壞笑。
雖然知道他可能有事瞞著自己,但裴詩還是不打算追問,一來勉強逼問只會得到謊言,二來這也涉及到裴曲的隱私。她巧妙地岔開了話題,打趣道:「這麼偏袒她?你們秀了這麼久的恩愛,還沒秀夠?」
「大喜之日,當然當然。不過,和娜娜在一起這麼久,我慢慢發現了,她看上去橫衝直闖很不講理,實際內心很脆弱。別人眼裡她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大小姐,從小到大過著所有女孩們都嚮往的生活,但她的童年其實……」他嘆了一口氣,「算了,今天就不提這些了。說說你吧……」
他話音剛落,夏娜就突然從樹後衝出來,狠狠推了他一下,暴怒道:「好啊你!」
「娜娜?」柯澤身子晃了晃,吃驚得忘記整理被她弄亂的西裝了,「你從什麼時候來的?」
夏娜看了看裴詩,又看看柯澤,一張疲倦至極的臉看上去更憔悴了:「還沒結婚,你就一定做好離婚的準備了是不是?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什麼都能接受,就不能接受你沾花惹草!」她快哭出來了:「從一開始和你在一起,你就很勉強,你有本事不要跟我求婚啊!我早就知道了,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很沒魅力、嫉妒心又強的女人,要不是因為我姓夏,你才看不上我,才不會和我結婚,你和我結婚就是因為……」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柯澤的吻堵住了嘴唇。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對方離開都沒回過神來。他撫摸著她頭上的婚紗,溫柔地笑了:「是因為我愛你。」
大顆眼淚立刻從她的眼中涌了出來——在一起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她踮起腳,抱住柯澤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窩間哭出聲來。
看見他們這樣幸福,裴詩也受到了感染,默默在心中祝福柯澤,轉身離開了。她又重新找到了早上就遇到的Tina,打算和她一起去草坪的坐席里等待,Tina卻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實在的,我真不懂你。今天早上你不是和夏承司一起過來的嗎?你看著夏承司的臉,坐著他的車,怎麼還有心思喜歡那個渣男呢?你審美真的沒問題嗎?」
裴詩這才想起和Tina碰面後,夏承司也去和幾個老友聊天去了。之後就一直沒和他在一起。她開始左顧右盼尋找他。Tina也跟著她的視線轉,嘴卻一直沒停過:「說真的啊,你怎麼會和夏承司一起過來?他不是和韓悅悅在一起嗎?難道他們分手了?」她等了半天沒等到裴詩的回答,本來想多問幾句,卻像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睜大眼睛:「難道……那個男人,就、就是……」
裴詩沒有聽進她的話。因為前方不遠處,夏承司正和韓悅悅面對面站在一起。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韓悅悅耷拉著腦袋,兩隻手拽著他的衣角,幾乎要靠在他的懷中。
Tina吞了口唾沫,終於把整句話說完了:「……就是要和前女友和好的節奏?」
韓悅悅穿著一條幾乎比夏娜婚紗還白的及膝淑女裙,濃密的頭髮辮成了田園風格的歪蠍子頭,髮帶和腰帶都是淺亞麻色,看上去甜美得幾乎發膩。她好像在流淚,肩膀顫抖的樣子連裴詩看了都覺得很是可憐。裴詩也知道,他們倆已經分手了,但一看到他們倆站在一起的畫面,她就覺得心裡特別難受。不管怎麼說,韓悅悅可曾經是夏承司正式的女友,而且,夏承司也曾經為了和她在一起,放棄了有過親密關係的自己。
「我看不下去了。詩詩,你為什麼會和前任分手啊?」Tina搖晃著裴詩的手臂,「你前任出現在泰國的時候簡直浪漫斃了,簡直就像是漫畫里走出的王子一樣。他哪裡不好了,你為什麼要和夏承司這種遙不可及的男人扯上關係呢?」
「他才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男人。」
裴詩冷冷地扔下這句話,徑直朝那兩個人走過去,抱著胳膊站在他們面前。察覺到有人靠近,韓悅悅抬起紅紅的眼睛,卻在看見裴詩的剎那凝固了。她看看夏承司,又看看裴詩,抓著夏承司衣服的手不上不下,非常窘迫。裴詩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直接勾住夏承司的胳膊:「你的女伴不是我嗎?我們走吧。」
在韓悅悅驚詫的視線中,她把眼中帶著淺笑的夏承司拖走了。她此時的表現就像是電視劇里的壞女配一樣,不過算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當你不把自己定義成「好人」的時候,做起壞事也是心安理得。可是,剛把夏承司從韓悅悅的視野裡帶出,她就甩開了他的手,像是碰了什麼毒蛇猛獸一樣在身上擦拭消毒:「是男人就不要和前任拖泥帶水,一點都不霸氣。」
「嗯,我贊同。」
「她怎麼哭成這樣?」她用嫌棄的眼神看著他,「……她不會是懷孕了吧?」
夏承司側過頭去,笑了起來。裴詩的表情慢慢變得認真起來:「真懷孕了?」
「那不可能。」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她說不定沒說完呢。」
「阿詩,懷孕的前提是什麼?」
裴詩眨眼的速度變快了許多,她把交疊的手背在背後,又放在兩側,又背在背後:「明知故問有意思嗎?」
「凡事都是先有因才有果。」
「什麼,你和她是柏拉圖?」
「沒發展到那一步。」
「撒謊,你這種大色狼,怎麼可能會和她在一起這麼久還柏拉圖?騙子一點意思都沒有。」雖然這麼說,心裡卻信了七八成,然後一整顆心被有點討厭的喜悅填充。
「哦?為什麼說我是色狼?」
「你……」你跟我沒在一起都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我是不會相信你的——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阿詩,我最後一次和女人上床,是在Jamie的生日聚會晚上。」夏承司伸出大手,揉亂了她頭頂的發。
臉一下變得滾燙。哪怕不照鏡子,裴詩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臉是什麼顏色,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放開……我的頭髮都被你抓亂了。」
在婚禮現場的山丘下,一進門的庭院中停了很多輛花車。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遲到的客人開著車徐徐往前走,他從倒車鏡中看見後方有很多輛黑色轎車陸續靠近。他停下車來,正想下車看個究竟,一把銀色的□□卻伸進了車窗。他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舉起雙手顫抖地說:「饒、饒命,我只是來參、參加婚禮的,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求……」
「砰!」一聲槍響,鮮紅的液體從他的額心泉涌一般流下來。站在車門外戴著墨鏡的男人轉身走向最前的黑色轎車,拉開車門。一雙發亮的黑皮鞋踩在地面,穿著黑西裝三件套的森川迷藏叼著煙,抖抖外套,在身上摸了摸。此時,副市長秘書也剛從後面的車上下來,一個人遞給他一把槍,讓他把它交給森川迷藏。
副市長秘書立刻小跑過去,一臉諂媚相地把槍遞給森川迷藏:「森川先生是忘記帶槍了嗎?用這個吧。」
森川迷藏接過槍,吸了一口煙,夾著煙熟練地上膛。副市長秘書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了:「啊?這……」森川迷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舉起手就對他開了一槍。
同時,後方的黑車也陸續停了下來,關門聲陸續地砰砰響起。突然,有一輛同行的車在末尾拐角處猛地拐彎,卻因為速度過快撞到石頭而翻了過來!當頂部已經被壓得稀巴爛,殘餘的動力又促使它再翻了一個跟頭,回到了輪胎著地的狀態。轎車從頭到尾都是壓壞的坑,不再有任何行動。也不知道是車壞了,還是人已經無法開了。
就在這時,又一輛車像風暴一樣卷席過來,在它旁邊來了個急剎車。副駕的窗口裡伸出一隻持槍的手,對著事故車輛的窗口「砰!砰!」打了兩槍。然後,戴著墨鏡的人歪著頭看了看對面的車,確認裡面的人已經死掉了,這輛車又嗡嗡往前衝去。
前方的森川迷藏回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迅速回到車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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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澤,你願意娶這個女人嗎?你會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
「我願意。」
「夏娜,你願意嫁給這個男人嗎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
「我願意。」
婚禮進行時,現場的西式餐桌上擺滿了紅酒杯與馬卡龍,夏娜和柯澤的親密婚紗照無處不在。每個人手裡都牽著一顆氣球,望著正在宣誓的兩個人。管弦樂團與鋼琴手在草地上演奏著神聖的樂曲,主持人的聲音充滿了感情與力量,尤其是在念到「愛」這個字的時候,在場的女賓幾乎全部哭了,單身或是失戀的哭得更加厲害。而當新郎新娘誠摯而帶著迴音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婚禮現場,後排的女金剛Tina都流下了眼淚。裴詩沒有哭,但心也在這一刻感性得不堪一擊。
原來,不管是再堅毅的人,總是會被家庭與親情感動。婚禮之所以動人,正是因為它令兩個原本只有愛情的人,從此以後變成了守護彼此一生的親人。
「親愛的,我不行了……」後面夏承司的堂妹肩膀顫抖著,捂著哭花的眼睛,把頭依偎在男友的肩上。
裴詩卻只敢匆匆回頭看夏承司一眼。他嘴角含笑,滿帶祝福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然後視線與她相撞了。她趕緊別過頭去。雖然他與韓悅悅的問題已經是過去式了,但這不代表她與他就是能清楚說明白的關係。而且,她不想依賴他,也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是個軟弱無能的人。她只是默默地望著台上的新人,默默地被曾經敵人的圓滿感動著……
所有儀式進行完成後,主持人大聲說道:「朋友們,現在你們每人手中都有一個氣球。現在,允許你把最美的祝願告訴這些氣球,它將會飛向未來的天空,共同把祝願放飛,把理想放飛,在這秋日的幸福時刻,讓夢遠航!」
所有人都鬆開了手,把氣球放飛到高空中。裴詩正想放手,夏承司卻壓住她的手:「等等。」
他拿過她的氣球線,和自己的氣球線纏在一起,系成了一個死疙瘩。然後握著她的手,在搖晃的氣球下看著她:「準備好了?」她點點頭。
他和她同時鬆開手,讓他們的氣球也升入空中。很快,這兩顆氣球就擠進了其它幾百顆氣球裡面,搖搖晃晃地變成一片淺色的海洋。一陣風吹來,將所有氣球都吹散了一些。只有他們的那兩顆氣球,一直緊緊依偎著彼此。她和他仰著頭,一直目送那兩顆氣球變得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這一刻,她很有抱住他的衝動,因為直覺告訴她,他已經喜歡上她了。可是,親口告訴她「不要相信男人」的人,不也是他嗎?對他而言,她究竟是什麼呢?越來越不喜歡這個日益敏感的自己,但,是真的無可救藥。如果現在再被他玩弄一次,她一定會沒辦法承受的……
身後的堂妹看見夏承司在一直看著裴詩,覺得這簡直是世界級奇聞——除了經濟新聞主播,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盯著哪個女人看過。她悄悄靠過來,紅腫的眼睛彎了起來:「哥,哥。」
「怎麼?」夏承司回頭看著她。
「你是不是在追這個姐姐啊?」堂妹指了指裴詩。
「不是。」
裴詩的心跳停了一下,放在雙膝上的手收了起來。果然,果然自己是個笨蛋,剛才還這麼自作多情地把他從韓悅悅身邊拖走……可是,想得越多就越覺得心酸。已經無法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夏承司對裴詩說道:「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堂妹,小蓓。」
裴詩轉過頭,向蓓蓓揮揮手,擠出一臉勉強的笑:「你好,小蓓。」
「妹,這是我的女朋友,裴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