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往往並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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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個月里,可以說是裴詩人生中名氣躥升最快的一段時光。
自從皇家古典樂之夜之後,主動來找她簽約古典唱片公司數不勝數,裴詩再三斟酌,與一家比較權威的公司——EYI Classics簽約了,而且,這家公司聽說她有意出新的創作專輯,立即按她的樂譜草稿為她量身打造了不下十種推廣模式,並且安排了裴詩個人小提琴巡迴演奏會,時間就定在與Adonis首次合奏之後。
而在Adonis這一邊,本來他只是邀請她與自己合奏巴赫雙小提琴協奏曲,但因為在練習期間倆人一起練習過、寫過曲,在音樂理念上就有很多共識,於是,這場演奏會最終也僅僅成為了他們此後無數合作的預熱開端。在他們表演前夕,在整座城市大街小巷裡都能看見一張海報:裴詩和都穿著Adonis正統的小西裝,前者黑衣黑髮、後者白衣白髮,分別站在海報左右兩邊,各自拿著一把小提琴,中間寫著「經典名琴——當Adonis遇見裴詩」。
這段期間,她還把第一次在他家寫下的曲子也續寫了下去,完成了「夏夢」的第三樂章,並且在他的點評幫助下加以修改調整。這一個樂章是這首D小調樂曲中最震撼的一章,它從頭到尾都貫穿了作曲家強大的精神力量,輝煌、自信、大氣,且充滿了激情。她以此作為協奏曲的最終章,卻一直在尋找時機,為交響樂版本寫下最後一個截然不同風格的結尾樂章。
當然,這兩個相當自負的藝術家也爭吵過很多次,最慘烈的一次兩個人都爭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像小孩子打架一樣衝過去抓對方的頭髮。但是,每次吵架過後的結果,都是有更多優秀的作品誕生。
五月中旬,裴詩第二張小提琴曲專輯《詩的隨想曲》正式問世。這張含金量極高的專輯收錄了她去英國以後所有優秀的創作曲目,封面是她手拿小提琴、穿著一身哥特式黑紗長裙站在飄雪冬季的背影。這一回與《Nox》時期不同了,她輕輕鬆鬆就登陸上了同類唱片銷售排行榜的頂端。而且,專輯發行後沒多久,荷蘭「古典回聲」就為她頒發了最佳獨奏唱片獎,美國IP衛星電台也評定她為「十大傑出藝術青年」之一。她與Adonis從對手轉化為知己的話題,也被人們評為古典樂圈的一段佳話。但他們倆的合作,是顏勝嬌極不願意看見的。她三番五次阻撓Adonis與裴詩私下見面未果,竟威脅他要在圈內封殺他。但這一回Adonis卻不像以前那麼擔心了,他早看穿了自己是顏勝嬌手下最大的王牌,如果封殺自己,對她而言絕對是自損一千傷敵八百。所以,他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根本無視她的命令,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在這幾個月里,裴詩的戀人事業也有了很大的進展。盛夏支付了收購Mori的款額,正式把Mori Japan劃於囊中,上演了業內近些年最精彩的一段反轉劇。裴詩知道,與夏承司當面完成這筆交易的人是森川光。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如果不看照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幾乎都要忘記了他的長相。她所能銘記的,就只有他那煙火一般的笑聲和初雪一般的膚色。她很想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可經過深思熟慮,還是覺得彼此不見面比較妥當。聽說森川光再次來訪,裴曲反應倒是不小。裴詩費了很大心思,才說服了他不去與森川光見面。自從上次發現裴曲偷偷哭泣,她發現他的情緒總是不穩定,身材日益消瘦,不管穿什麼樣的衣服,兩條胳膊都像兩根粗繩子一樣在袖子里晃來盪去。她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時常勸他多吃點飯,但他的胃彷彿被移植成了麻雀胃一樣,每頓飯吃下去的米,簡直可以用顆來計量。有一天她終於看不下去了,問他是不是打算這樣餓死自己。
「姐,我心情不好,只是不想在家裡吃飯。」他垂著頭,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碗里的米飯,「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我想去歐洲旅遊一段時間。」
裴曲以前從來不會主動向裴詩要錢,這是第一次。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轉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給他。他第二天就消失了。雖然覺得他沒有準備就直接出國有些奇怪,但她也沒有細想,只是想要花時間經營一下和夏承司的感情——她最近一直忙著音樂事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他單獨相處超過五個小時了。於是,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家裡準備了牛肉燒烤,邀請夏承司來家裡吃飯,然後和他坐在沙發上互相餵食、擁抱、接吻。最後,他把她壓倒在沙發上,接吻的意義完全變成了另一種含義。他們太久沒有這樣約會,他的反差比任何一次見面都大。他沒時間脫衣褲,連領帶都沒時間摘,只把它匆匆塞進了襯衫,就和她進行肉體的愛情。在一次又一次身體的重疊中,她感到了越來越多的不安全和愛意,所以哪怕已經抵達了幸福的巔峰,她也不願意放開他,反倒坐在他身上,用虎牙輕輕地咬他的脖子,就像一個吸血鬼嬰兒一樣。他望著她飽含水霧的眼,心裡想著很可愛,說話卻還是帶著絕對命令的口吻:「想引誘我?」
「沒什麼。」她用鼻子蹭著他的臉頰,「……只是喜歡你。」
他先敏捷地吻了她,然後露出溫柔的笑容:「我也是。」
一個晚上的溫存根本不夠。剛好第二天是周末,他們約好翌日下午去公園散步。他說會提前來接她,但她想要製造一點情侶約會的感覺,所以定好時間和他在公園碰面。然而,當天半夜,她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個人就是夏娜。
「我已經查出來了。」拉開家門的一剎那,夏娜丟了一個檔案袋進來,她在兩個高大保安的看護下顯得比任何時候都狂傲,「公開我那個案件的人確實是裴曲。現在就叫他出來。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想把我害到哪一步。」
「小曲去歐洲了。你過兩個月再來找他吧。」知道羞辱裴曲的人不是夏娜以後,裴詩對她明顯沒有以前那麼強勢了。但是,夏娜卻沒有一點言好的意思。視線迅速捕捉到了沙發上夏承司的領帶,她對著那裡揚了揚下巴,淺淺笑了:「那是我哥的東西吧。」
「這你自己問他去。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裴詩察覺到了她的不善,打算把她關在門外。
「裴詩,其實有的話直接說出來不大好,但我還是感到很好奇啊。」夏娜的臉上充滿了厭惡,漸漸變得有些扭曲,「是不是只要是哥哥,不管是親的還是養的,你都有著有點特殊的愛好?可是,總跟親人走這麼近,還是不大好吧。」
「……什麼意思?」裴詩理解了柯澤的部分,卻沒懂那個親哥哥的部分。
「少來,別裝了。我親哥也是你親哥的事,你不知道么?」
「麻煩你把話說清楚一點。」她的語氣依然底氣十足,心中卻已隱隱開始感到不對勁。
「我二哥,夏承司,也是你的哥哥。」夏娜彷彿認定了她是在裝蒜,抱著胳膊,帶著一絲輕蔑的口吻說道,「現在,你還要再和他走這麼近嗎?你還想去勾引他嗎?」
「夏娜,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德。我父母都已經去世了,怎麼可能會和夏承司扯上關係?」
「裴詩,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些事我哥都沒告訴你?你父親是去世了,但你母親就是我們的母親。想到和你有血緣關係,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你們的母親?你是說……夏太太?」裴詩想起幾個月前郭怡到夏承司家看著自己的眼神,那種越來越不吉利的預感將她整個人籠罩。
「對。你不用在意她是否還活著了。當初她既然決定要離開你們,肯定是不願意再和你們相認的。現在你唯一要注意的事,就是停止引誘你親哥哥。」
夏娜和她哥一樣,說話總是帶著命令的語調。但在隱藏情緒上面,她明顯比夏承司弱了不止一點。發現裴詩的臉逐漸變得比牆上的石灰還白,她的得意與張狂也收斂了起來。她轉過頭使了個眼色,示意兩個保鏢離開,等他們下去了,她才走近一些,小聲說道:「你這是什麼反應?難道……你和我哥已經在一起了?」
裴詩的無動於衷令她的擔憂急劇增加,她的嗓音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恐懼壓了下來:「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牽手?……擁抱?……接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又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領帶,出神了片刻,忽然抓住自己的頭髮,顫聲說道:「裴詩,告訴我你們沒有……你們沒有……」
「我需要證據。」裴詩打斷她,用最後一絲理性說出這句話。
「不可能的,我哥肯定不可能的。」夏娜腳下一個踉蹌,重重搖了搖頭,晃亂了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大捲髮,「對,我哥和我是一起知道這件事的,他才不會這麼荒唐,對吧?」
「給我證據!」裴詩再也平靜不了了,驟然尖銳起來,「沒有證據,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你!」
然而,夏娜非但沒聽進她的話,反而繃緊了臉部肌肉,爆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裴詩,我們真不愧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啊,你居然和自己親哥哥……哈哈哈哈!」她像一個患了精神病的病人一樣,跌跌撞撞地轉身走了。
但是,裴詩沒有追上去。她在原地站了近半個小時,才坐回沙發上。她壓住打電話給夏承司的衝動,想著不管夏娜說的是真是假,都要把這個問題留到明天與他見面以後再提出來。只是,認識夏娜這麼多年,她們互相討厭,卻也早就開始互相了解。她知道,夏娜是一個把所有想法都寫到臉上的人,剛才那番話不可能是說謊,最後的希望,就是期盼夏娜弄錯了。她拿起夏承司的領帶,在指尖纏繞了幾圈,就像之前她戀戀不捨地纏在他身上一樣。他們這個晚上一直黏在一起,他存在於她身體里的感覺是如此熟悉又強烈,餘溫久久未散,就好像根本沒有離開過。身體像是被活生生地拆成了兩部分,下面是熾熱的,上面是冰冷的。然而,夜晚覺得這還不夠,它化作一壺冷墨,將黑色泥濘生硬地灌入胸口。
第二天下午與夏承司有約會,裴詩卻一大早就去了公園。她想呼吸新鮮空氣,保持頭腦清醒,這樣才方便晚些觀察夏承司的神色,從他那裡套話。但是,自從她在長椅上坐下來,臀部和大腿就像是巨石塗上了502膠水一樣,沉甸甸地壓在椅面上,再也拔不起來。沒過多久,連天也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灰色。當她意識到快要下雨的時候,臉上已有了濕漉漉的觸感。正想站起身去躲雨,她收到了一條夏承司的簡訊:「好像快下雨了,我來你家接你。」
「不用。」她回復道,「我已經到了,你直接來公園就好。」
打這幾個字的短暫時間裡,一場急躁的陣雨已經撲面落下,把她從頭到尾都淋了個透徹。在這春末夏初的周末早晨,空氣還是濕冷的,雨水不僅把天澆成了深黑色,還把她從皮膚到心底都澆成了徹骨的冰寒。公園裡一個人都沒有,唯有死灰色渲染了草坪,流成一片空曠的大海。雨的腥味覆蓋了馥郁的花香。虞美人和孔雀草被雨水不斷拍打,就像落魄的侯爵夫人低垂著頭。
終於,夏承司的車停在了不遠的停車場里。還沒等司機下車為他撐開傘,他就已經進入了暴雨中,不顧雨水打濕了西褲與皮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即便隔著厚厚的雨簾,她依然能感覺到他儀錶堂堂的優雅。出現在這個無人的公園裡,他彷彿是一座盛氣凌人的貴族酒店,別著徽章,輝煌萬丈,從荒涼的十字街道拔地而起。
這也一直是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哪怕全世界都坍塌為灰燼,他也能保持今日的風度,巋然不動地出現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
「雨下得太大,只能改天再來了。」他走到她面前,把傘朝她的方向靠了一些,「我們先回家。」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我要在這裡?」
「不用問,我知道。」他脫下西裝外套,把它搭在她的肩上,伸手攬了一下她的肩,「有事回去再說吧。」
她躲開了他的手:「夏娜都跟你說了?」
想到夏娜前一夜歇斯底里的電話,夏承司又想起了之前與她在樓梯間聽見父母吵架的內容……
——「夏明誠,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你養情婦就算了,我也忍了,你把他們帶回家,就實在太噁心了!你知道孩子會看到嗎?你希望你的兒子都和你一樣嗎?你是想讓娜娜再進一次監獄不成?你為什麼不直接和我離婚,讓我去死了算了!」
——「讓你死?好讓你下去陪那個賤男人?想都別想。沒錯,我是找女人了,但和你比起來算什麼?你和賤男人偷情就算了,還想我去照顧你們的野種?夏太太,你才是太他媽可笑了!」
——「是,是我一廂情願,是我希望這個家庭和睦,希望和你不計前嫌好好過日子,都是我的錯!」
——「你別裝可憐,你說這些話我還不明白么?是因為你根本離不開我。你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不然當時又怎麼會離開那個賤男人呢?」
——「是,都是我的錯。但阿傑、阿司、娜娜、阿逸都是我的孩子,那兩個可憐的孤兒難道就不是了嗎?裴詩和裴曲,他們……也是我的孩子啊……」
——「那是你和裴紹那個賤男人偷情偷出來的!現在你要和他的孩子相認,就掛上寡婦的名號從夏家滾出去!」
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她發現了一切,然後離開自己。但是,心中還是會有幾近卑微的期待:她會愛他,如同他愛她,可以不顧一切,放下一切,與所有的是非黑白,與整個世界背道而馳。然而,當他下車初次看見她望著自己的目光,他已經猜到答案了。
幻想,終究不過只是幻想。
「對,她都跟我說了。阿詩,你渾身都濕透了,這樣下去會感冒。我們回去再說。」他再次伸手去攬她,她卻像是被陷阱夾住的野鹿,激烈地打開了他的手。這一下不小心碰到他另一隻手裡的傘,把它撞了出去。剛好暴風是斜著吹的,立即把傘卷到了咆哮的暴雨中。這下他薄薄的襯衫也被雨徹底淋濕,頭髮有些狼狽地搭在額頭上,但是,他的眼神依舊是平靜的、堅定的,幾近冷漠。
「夏娜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她深黑的眼睛已被澆得眯了起來,嘴唇蒼白得就像臘做的一樣。這一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急不可耐,恨不得替他把否定的答案說出來。見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自己,她走過去,抓住他的袖口,用乞求的姿態說道:「夏承司,告訴我啊……她說的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記憶中的裴詩,一直是個傲慢又自負的女孩。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放棄尊嚴的模樣。他望著她幾乎哭出來的臉,終於,低聲說道:「是真的。」
像是一個不甘心的垂死之人,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抓緊他的袖子,指尖瑟瑟發抖。她還是沒有放棄,抬頭抱著微小的希望,輕輕說著:「可是,我媽媽叫高瑩瑩,她很早之前就在國外去世了……」
「高瑩瑩是我母親以前的名字。嫁給我父親以後,她就改名叫郭怡了。和父親結婚以後,她曾經出軌和裴紹先生在一起過,生了你和小曲,但因為不想和我父親離婚,所以就把孩子扔給了裴先生。」
她的手滑了下來。天上落下的雨水就像是一場龐大的悲劇,灌溉了這個無聲的灰色世界。她只能聽見雨的聲音,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從何而來。是因為對母親人格的失望,還是對自己與夏承司關係的絕望?還是二者皆有。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的?」她抬起濕潤的眼睛,鎮定得有些可怕。
「在我們第一次睡覺的第二天。」
迅速回想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他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他如何也不願意結婚生子的剖白,他對兩個人發生關係一直小心翼翼的措施……她什麼都懂了。就在這個瞬間,大腦像是被注入了酒精,眼前的一切都在幻境的驅使下變得搖搖欲墜,就彷彿置身於大西洋海底,望見了深海中悲傷的幽靈。她的聲音輕得就像呼吸一樣:「你已經驗過DNA了?」
「是。」
「所以,你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還是和我在一起了。」
「是。」
「你知道……你是我的哥哥……還……還和我……」這一刻,已經說不出那些令自己反胃的字眼。她們過往所有的熱戀與頸項纏綿,都像此時灰色的天空一樣,只剩下了壓抑與骯髒。
「是。」
「為什麼……」她的眼早就濕潤了,但這一刻卻變成了紅紅的兔子眼,「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因為你沒法接受,所以我要強迫你接受。」
她想起了他曾經試探著問「如果我們是兄妹你會怎麼想」,但她的劇烈反應把氣氛弄得很糟糕。和好以後,他就沒有一絲猶豫地和她上床了。越去深想那天晚上的每個片段,她的臉色越難看。從那以後,每一次和他□□,她居然都是那麼享受,那麼忘情。想到前一個晚上的細節,她的腦袋裡甚至「嗡」地響了一聲。她身體搖了搖,差一點跌倒在地上。察覺到他想扶自己,她像躲瘟疫一樣後退了一步。他卻沒有絲毫憐憫之心,不管她退幾步,他都會靠近幾步,像哄孩子一樣溫柔地說道:「阿詩,不要太在意。只要我們不生孩子,一樣會很幸福。我們可以搬到國外去,沒有人會阻止我們在……」
「……噁心。」她打斷了他。
他怔了怔,短暫的無言過後,卻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上拉去:「我們都已經是這種關係,沒有退路了。」
「噁心!」她猛地撥開他的手,嚎啕大哭起來,「我!我從昨天晚上就在想這件事,如果夏娜說的是真的那該怎麼辦?我能不能接受?事實是,我只要想到和你有血緣關係,就根本沒有辦法去做假設——只要一想到和你做的那些事,我就……夏承司,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恥?這一切真是太噁心了……」
「我早就猜到你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還是一臉淡漠,心卻像被揉成了碎片,「但你也沒有辦法後悔。以後你還有辦法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么?你只能留在我的身邊。」
——啪!!
她使盡了全力,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他的半邊臉立刻泛起紅色的五指印。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她哭得太厲害,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令她睜不開眼睛。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痛苦折磨著她,她連身子都站不直,只能彎著背不斷咳嗽。在轉身離開前,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夏承司……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