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徐梔在關心他。陳路周發現自己對徐梔的那股征服欲越來越濃烈,就好奇她這樣的女孩談戀愛會是什麼樣?會吃醋?會生氣?還是像木頭一樣。但細細一想,徐梔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開竅或者她也在釣他不說破,這樣兩個人還能沒臉沒皮的繼續當朋友一直到他出國,要是忍不住,那才犯難,要怎麼收場?
他又一次把自己說服,只能舊話重提,把鍋甩給呂楊,「你以後做事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今天是我把你帶去的,如果你跟呂楊飆車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跟你爸還有傅老闆的交代?」
「就因為這個?」徐梔在對他的眼睛,似乎在尋找別的蛛絲馬跡,「那你想多了,我要是因為玩車出事,我爸只會覺得我活該,傅叔你更不用擔心了,小時候在明靈山他帶我騎的時候,我壓彎沒控制好力道,直接翻下山了,還好卡在一棵歪脖樹上。」
那次傅玉青嚇得也是魂飛魄散,再也不敢讓她玩車了,所以山莊徐梔提出要開車下山給他們買水的時候,傅玉青才氣得當場發飆。
徐梔一手撐著洗手池,沖他抬起腳,渾不在意地折了下膝蓋,房間靜謐,骨頭咔咔的聲響清晰可聞,「你聽,我的膝蓋骨就是那個時候摔壞的,經常會有這種聲音,有時候下雨天,走路就咔咔特別響,所以我特別討厭下雨天出門。」
陳路周簡直心情複雜,怎麼會有女孩子這麼大膽,不知道她是裝不矯情還是真不矯情,看她眼神明顯更氣,「……你還很驕傲是不是?」
徐梔笑笑說,「不是,其實還有一次過敏送醫院,醫生說晚到半小時可能就掛了,我人生大概就這麼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吧,身邊的老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還兩次,說明以後一定飛黃騰達。」
陳路周沒搭理她,心裡還是堵著那口氣,彷彿剛剛那隻蠢蠢欲動的小蝴蝶被人用繩捆住了,堵得他心慌。人靠著,雙手環在胸前,側低頭眼神冷冷地盯著她,「……如果今天輸了呢?」
徐梔一愣,也抬頭看他。
陳路周聲音其實並沒有多冷淡,似乎怕她覺得自己太凶,或者說話太難聽,刻意放緩了語調,所以聽來是溫柔的,只是沒什麼情緒,「如果你今天輸了,你打算怎麼辦?陪他睡是嗎?」
就好像一桶溫水澆下來,水是溫熱而細膩的,可等澆完之後,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那種冷颼颼的感覺,比直接澆下一盆冷水還刺骨,後勁十足。
徐梔也沒生氣,儘管他說話很赤/裸,還是耐心跟他解釋說,「沒有,我覺得我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能贏,輸了的話,我也想好了,我讓馮覲報警,說我們倆賽車賭錢,這樣我倆一起去公安局呆一晚,不也就陪他……一晚了嗎。」
「……小聰明,那萬一他出來纏上你呢?你以為留案底這麼好玩?你還想不想上大學了?」
徐梔笑了下,跟他插科打諢道:「啊,明明是馮覲說你能找公安局擺平啊,我才答應的。他說朱仰起說過你媽媽可厲害。」
「哦,懂了,」陳路周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口氣陰陽怪氣,「還是想見我媽啊。」
「不行嗎?」女孩眼睛很亮。
陳路周看她一會兒,笑出聲,單手抄兜里,低頭撣胸口的衣領,也不知道在撣什麼,漫不經心地明顯是開玩笑的語氣:「行啊,要是女朋友的話,別說見我媽,想見玉皇大帝,我也得給你搭梯子。」
窗外雨早停了,此刻是深夜,暮氣沉沉,樹葉任由著清風撩撥,也任由著湖面上的海浪將小船兒迎來送往。
兩人並排靠著洗手池,她也側頭意味深長地瞧他,學著剛剛他陰陽怪氣的口氣,若有所思地擠出相同兩字,「懂了。」
陳路周還沒反應過來是學他,就覺得好笑,指節在她腦門上撣了下,「你懂個什麼,就懂了。」說完蹲下去從攤在地上的行李箱里找出一片創可貼,一邊撕一邊說,「腦袋過來。」
徐梔這會兒也從鏡子里看見自己腦門頂上真破皮了,「咦,剛剛都還沒有,是不是被你打的?」
陳路周低著頭專心致志拆創可貼,聽見這話,被她氣笑,索性也認了,「行行行,我打的,我讓你去賽車的,我讓你摔得,都怪我,行了吧。」
「那你還氣嗎?」徐梔把腦門上的碎發撥上去,看他說。
陳路周人靠著洗手池,慢條斯理地把創可貼粘上去,寸勁拿捏地賊好,盡量沒讓自己再碰到她,「我氣也是氣自己,沒氣你,你沒什麼好在意的。」說完他把外面的包裝膜囫圇擰做一團,扔旁邊的垃圾桶里。
「那不行,」徐梔特講義氣,「你帶我玩,我還把你惹生氣了,這事兒得記著。」
記著什麼記著,你能給我什麼。
誰料,徐梔豪情萬丈地口氣:「我欠你兩個笑話了。」
他一愣,然後笑著回了句,「……稀罕。」
「哎,我先給你講第一個笑話吧?」徐梔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陳路周就來了靈感,突然想起來前幾天老徐跟她吐槽的一件事。
房間里有特供的新鮮水果,估計是劇組專供,徐梔她們那層就沒有,陳路周撿了個蘋果遞給徐梔,徐梔搖頭,大晚上吃什麼蘋果,但陳路周百無禁忌,就自己吃了,單手抄在兜里咬了口,聲音清脆地懶洋洋嚼著,還在那做張做勢地,彷彿對她的笑話一點都不感興趣,「說。」
徐梔獲得批准,張口就來,「也不算是笑話,但是應該挺新鮮,也可以給你提個醒,就是前幾天,我爸說他們科室前幾天來了一個帥哥,長得真的很帥,但是好像那方面不太行,還硬說自己行,但是連那個測試都做不了,我爸就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有這個毛病,熬夜啊,抽煙啊,喝酒啊,很多大學生的小蝌蚪存活率居然只有百分之三十,不過我看你挺自律的,應該沒有這方面的毛病。」
陳路周:「……」
其實徐光霽原話是這麼說的,不知道是為了提醒她還是讓她防範渣男,說得很隱晦,「梔,爸爸跟你說啊,現在市面上有些男的,你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的,行為其實很不檢點,比如高三才畢業就掛了我的科室,誰知道在外面幹了什麼壞事,而且深諳送禮文化,走時還給我塞了一個紅包,反正你以後交男朋友,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帶到爸爸這來做個體檢,不用害羞,這很正常。」
市面上,這種用詞就很像人口販/賣。
陳路周咬蘋果的動作頓時一怔,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下身,然後有些慌張地將嘴裡嚼一半的蘋果匆匆咽下去,可見有多慌張,喉結重重的、狠狠地一滾,沒腦子的話也脫口而出,「你爸姓徐啊。」
徐梔:「你這不是廢話?」
「不是,」陳路周拿著蘋果回過神,咳了聲,「所以,你爸是男科醫生?」
徐梔當然不知道這內里的乾坤,只點頭,「嗯,上次你問我我沒好意思說。」
陳路周:「……」
你他媽要是早點說,我死都不會聽朱仰起的!
陳路周第一次覺得這麼尷尬,難怪那天在科室他總覺得那個徐醫生的眼神怪怪的,原來是徐梔的爸爸。徐梔那天發朋友圈的時候發過他的名字,他爸肯定認識他的名字。
難怪問了句,你就是陳路周?
他還以為是他哪個同學的家長,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別人家的小孩,很多他認都不認識的叔叔阿姨一聽到他的名字,第一反應都是這樣,哦,你就是陳路周啊,我女兒/兒子跟你是同學。
徐梔看他眼神有些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你怎麼了?」
陳路周沒搭理她,靠著洗手池有些機械地咬了口蘋果,心裡滿是勝負欲地想,回去得找個時間去把精子測試做了,不光做,還要找徐光霽做,還要做得漂漂亮亮!
徐梔又問了一遍。
陳路周嘆了口氣,把啃剩下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里,臊眉搭眼地誠懇說:「困了。」
徐梔點頭,很識趣,「那我走了,明天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陳路周心說,本來是想回的。現在不太想了,他現在都不敢細想自己跟徐光霽當時的對話。
「再說吧,等我睡醒再說,你們要等不了就先走,」陳路周又嘆,挺沒精打采地補了句,「這兩天在棚內都沒睡好。」
「好。」
陳路周替她去開門,看了眼她的膝蓋,「把葯帶上,雲南白藥記得噴,不然以後更響,我說你這個毛病要不要上醫院看看,以後不會瘸了吧。」
「看過好多醫生了,沒辦法,小時候落下的病根,瘸了也沒辦法,這不是有輪椅呢嗎?」
「得了吧,八十歲之後,人家都跟老伴手牽手散步,你和你老伴比誰輪椅滾得快?」陳路周扶著門框半開玩笑地謔她。
徐梔看他這會兒挺精神,哪有犯困的樣子,「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困啊,要不咱倆再聊會兒?」陳路周無語地笑了下,「真拿我當陪聊了啊,錢先打過來。」
「我現在有錢,」徐梔很想把五千拍他臉上,「你不要挑釁我。」
陳路周徹底認輸,「行,我錯了,我真困了。」
徐梔終於放過他,這才說,「那你明天睡醒聯繫我,我跟瑩瑩打算去附近的早市逛半天,說不定你醒了,我們還沒走。」
陳路周大概是真困了,瘦削的臉龐貼著門側邊沿,大概有陣子沒剪頭髮,劉海有點半遮擋住眉眼,看著她的眼神格外乖和毫無反抗之力,特別像一隻小狗狗,重重、且認真地點頭。
「嗯,知道了。」
但也就那麼一瞬間,下一秒,他又欠得不行,看起來好像一臉挺誠懇地倚著房門,給她出主意,實則挖坑,「不過建議你還是不要逛附近的早市了,那地方跟美食街差不多,沒好哪裡去,實在想出去走走,隔壁有個南音寺,聽說特別靈啊,馬上高考要出分了,你還不如去拜拜。」
徐梔一想,確實快出分了。是得去拜拜。
於是她第二天真的和蔡瑩瑩起了個大早,到了南音寺又是燒香,又是送貢品,還出了二百香火錢,無比虔誠地跪在一個同樣滿臉虔敬阿姨旁邊,這裡香火來往不斷,應該是真的很靈,於是她仰頭看著眉眼散放著慈悲光芒的菩薩,滿懷希望地許願,默念著——希望能考到理想的大學。
旁邊的小師傅實在看不下去,出口提醒了一句——
「小妹妹,雖然佛家普渡眾生,但是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這位是送子觀音。很靈的。」
徐梔:「……」
所以當徐梔回到家裡,針對送子觀音很靈的這個問題,她想了一路,基本常識是有,但確實有點未經人事的害怕,畢竟小時候跟著老徐看了無數遍白娘子,送子觀音發孩子一發一個準。老太太又是個迷信的人,說玄學是大於科學的存在。她滿肚子不放心,決定問問老徐:「老爸,如果不小心拜了送子觀音,會不會有事啊?」
徐光霽剛捧起碗準備吃飯,筷子還沒往裡伸,直接嚇掉了,血液完全不受控制地往腦袋上沖,氣得他直接轉身回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
「陳路周那狗東西在哪?」
徐梔更詫異,老爸怎麼會知道是陳路周騙她去的送子觀音殿,不敢置信地說:「爸,你怎麼知道是他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