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換做以前,徐梔肯定立馬道歉,對不起啊,不是故意的。現在大概是熟了,所以她用一臉你可真錙銖必較的表情對陳路周說了一句,「小氣。」
陳路周:「……」
這他媽能用小氣來形容?
他咳了聲,言歸正傳,把電腦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電腦,「建築學類底下的專業很多,我覺得你如果不是非要上建築系其他專業相對來說可能——不過,我覺得你這人怎麼老是這樣。」他不知道為什麼話鋒又突然一轉。
徐梔聽得可認真,沒想他話頭又折回去,也是一臉懵地看他。
徐梔:?
「第一次見面,在樓道里,」陳路周一只胳膊肘弔兒郎當地掛在桌沿,兩腿敞著,另只手撐在大腿上,冷森森地瞥她一眼,有點秋後算賬的意思,「你當時盯著哪兒看呢?」
徐梔想起來第一次見他,就在那個狹窄逼仄的樓道口,他媽當時在厲聲厲色的訓話,他還懶洋洋地靠在門口給自己點豬腳飯。
「豬腳飯好吃嗎?」徐梔笑眯眯地反問。
「眼睛挺尖啊。」他冷笑。
這話裡帶水帶漿的諷刺,徐梔後知後覺,忙解釋說:「我當時真沒盯著你
陳路周:……?
月光傾灑著銀白色的餘暉,落在牆外,不知是誰種了一院子的玫瑰,火紅艷麗,像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引人衝動,那紅似光火映在蠢蠢欲動的少年人眼底。屋內靜謐,透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陳路周見她眼神似乎馬上又要往來,「還看!你就這麼好奇!我今天穿了!」
「我沒好奇你穿沒穿啊,」徐梔哭笑不得,也急了,看著他說,「我沒看你,我剛剛一直就想說,你的毛毯蹭到我的腿了啊,好癢,能不能拿開。」
陳路周:「……」
陳路周無力地靠在椅子上,不想跟她說話了,給她載了兩份A大建築學類歷年各專業的分數線,讓她自己看,他則窩在椅子上一副病骨支離的模樣,一聲不吭地用手機看電影。
「生氣了啊?」徐梔胳膊肘支在桌上,托著後腦勺,看著他問。
他冷眼傍觀地靠在椅子上,裝模作樣咳了聲,「沒有。」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她又來。
毯子往下滑,陳路周無語地勾了下嘴角,輕微抬腳把毯子扯回來,「你哄人除了講笑話,還有別的沒?」
「別人我才不哄呢。」
凈他媽在這徒亂人意。但陳路周心情難得爽了下,剛要說你分數還看不看了?快看,看完了帶你出去吃宵夜。
但是徐梔又說,「別人沒你這麼愛生氣啊。」
陳路周:「……」
院子的玫瑰都黯然失色,月光依舊清冷,卧室門關著,隔音其實不太好,他倆說話聲音都很低,門對面就是廁所,那對小情侶大概蜜裡調油夠了突然開始在廁所里吵架。
「到底誰啊,你給我看下。」男生說。
「就一個學弟,不是前幾天學校弄了個跳蚤市場,我們把書都留給這個學弟了。」
「賣個書用得著加微信嗎?那學弟長得不一般吧。」男生陰陽怪氣。
「哎,姜成你別無理取鬧啊,你微信里加那個女的,我也沒問啊。」
「你們女生真牛,說你自己的問題,你他媽總能扯上我,行,反正總歸都是我錯行了吧。」
「姜成你真沒意思。不行就分手吧。」
「你再說一遍。」
「分手。」女生聲音很冷靜。
「分啊。有本事,你以後都別找我。」
「……」
「……」
卧室內,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相顧無言。徐梔說實話沒見過這種場面,怎麼說,一中的人好像都挺神奇的。她支棱著後腦勺,看著陳路周,乾巴巴地眨了下眼睛,說:「額……你不出去勸一下嗎?」
陳路周其實已經很習慣了,他倆就這德行,這一年分了不知道多少次。無論當著他們的面吵多凶,他倆都分不了。陳路周壓根都犯不上去勸,因為他倆的事就是屎里裹糖,旁邊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有姜成在自欺欺人。朱仰起和姜成算不上多熟,但是這麼鬧過兩次他都知道杭穗怎麼回事了。
「我覺得你這次不要再去找她了,真的,這樣沒意思,你當初拋下她跟前女友複合,現在她跟你在一起就是單純的報復你啊,你自己受著吧,別再跟她這麼下去了,她難受你自己也難受。」朱仰起在門外真情實感地勸。
陳路周半天聽不見滑鼠點擊和滾動聲,抬頭看她,發現徐梔聽牆角聽得挺起勁,哪還有心思研究專業,不耐地嘖了聲,「看你自己的,跟你沒關係。」
但徐梔覺得耳目一新,聽得好刺激,看著他感慨說:「我突然好羨慕朱仰起馮覲的女朋友。」
陳路周:?
徐梔:「她們肯定知道很多八卦。」
陳路周:「你怎麼不羨慕我女朋友。」
徐梔:「你好像沒他們那麼八卦,感覺是不太會跟女朋友八卦的人。」
陳路周笑了下,下巴煞有介事地指了指電腦屏幕,「先別研究別人的感情線了,研究研究你的分數線吧。」
徐梔哦了聲,慢悠悠地收回神,不過看兩眼分數線,就看看陳路周的髮際線。因為他一直低著頭專註地看手機,另只手百無聊賴之餘偶爾會抓下髮際線,結果前面劉海都被他在無意間給撥上去了,他如果剃光頭的話,頭型應該會很像一個桃子,因為髮際線有很標準的美人尖。
徐梔在打量他的余光中,發現了一架掛在牆壁上的小提琴,「陳路周,你會拉小提琴啊?」
他茫然地抬頭順她視線看過去,才不經心地回過神,「嗯,小時候學的。」
「有考級嗎?」
「考了。」
徐梔哦了聲,陳路周都做好準備說十級了,她不問了,算了,她向來不按套路出牌。
「我爺爺也有一把小提琴,但他不會拉,」徐梔看著那把掛在牆上的小提琴說,「但我奶奶生病那幾年,我爺爺就每天坐在院子里給她拉小提琴,特擾民,我那個時候特別不理解,為什麼爺爺拉那麼難聽,奶奶還非讓他拉。」
「為什麼?」陳路周好奇地看她一眼。
「不告訴你啊,」徐梔想了想說,「要不等我八十歲的時候,咱倆要都還活著,你給我拉一首,然後我就告訴你答案。」
「想的美,八十歲誰還拉小提琴,」陳路周靠在椅子上,收回視線,繼續看手機里的電影,男女主角已經快親上了,他這會兒並不想看這種戲份,於是一邊劃拉手機拉進度條,一邊頗有遠見、沒臉沒皮地說,「八十歲我要做坐在公園裡拉二胡,那時候誰知道我單身還是有老伴兒,有老伴兒就拉給老伴兒聽,沒老伴兒就拉給別人的老伴兒聽。」
「行吧,也是種活法。」
徐梔就喜歡陳路周身上這種「少年人的情緒,就像春日裡茂密生長的樹林,就算是綠,他媽也要綠得理直氣壯」的這股勁。
「看完了?」陳路周問她。
徐梔嗯了聲,「差不多。」
陳路周把手機也關掉了,隨手丟在桌上,「怎麼想?」
徐梔想了想說,「你覺得園林與景觀設計怎麼樣?其實我最開始想學的就是這兩個專業,園林設計也很有意思,我小時候就想著以後一定要買個大別墅,帶花園的那種,然後我自己設計。」
花園裡種什麼呢?他本來想問,「你自己想好就行。」
「你呢?」徐梔問他。
「我?」陳路周瞥她一眼,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低頭又去撈手機,「我出國啊。」
徐梔說:「一分段表還沒出來,不過我估計你的省排名也在三百左右?在國內也能上個985了啊,北京除了A大沒有學校想上了嗎?」
陳路周低頭看手機,電影界面已經退出來,這會兒也就漫無目的點開微信看看朋友圈,低低嗯了聲,「我家裡有安排。」
徐梔哦了聲,「那好可惜,本來還想以後能在一個城市上學,也挺好的,周末沒事兒還能去你們學校玩。」
陳路周靠在椅子上,笑了下,滿臉不信,「等你去了北京,認識了新朋友,你就樂不思蜀了,還能想到我。」
「也不一定是北京,A大萬一沒錄取,我很大概率就去上海了,F大,T大都有可能,或者回慶大。」徐梔說,「到時候我也不告訴你我在哪,你也別告訴我你出國去哪。」
也就三四個地方,他要找還不容易?幼稚。
陳路周看了她好一會,才點點頭說,「好。」
屋內開了空調,大概是開得高,徐梔還是一腦門大汗涔涔,陳路周看她嘴唇乾巴巴的,問了句,「要不要吃哈根達斯?冰箱有。」
陳路周昨天買的,被姜成女朋友吃了一個,剛朱仰起要吃,他沒讓,總覺得徐梔今天不來明天也會來。果然,還真留給她了。
徐梔早就口乾舌燥,點頭,「吃!」
陳路周剛把東西從冰箱里拿出來,順手把下午買的車厘子一起洗了給她拿進去。然而朱仰起從後面不懷好意地走過來,將他堵在廚房,「陳大少爺金屋藏嬌玩得真溜啊,看來以前沒少玩?是不是以前聚會都帶女的回來了?」
「對,我跟你玩。」陳路周懶得搭理他。
朱仰起也不鬧了,「徐梔還在裡面啊?你倆幹嘛呢,帶出來玩會兒啊?」
「幫她選專業,」陳路周關上水,將車厘子瀝干,想了下,「算了吧,免得姜成和談胥亂說,剛在門口碰見談胥爸媽,估計還要找她麻煩。」
之前蔡瑩瑩也提過,這事兒還真是,估計談胥爸媽心裡嘔死徐梔了,自己兒子一幫一,給人幫成了全校第一,自己兒子還考砸了,「這樣,我爸認識睿軍的校長,要不要我去幫你求求我爸,你放心,我跪著求他,他肯定能答應。你給我吃一口車厘子。」
陳路周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求你爸幹嘛?」
朱仰起說:「讓校長別找徐梔麻煩啊,談胥爸媽要是找她麻煩,多少還能罩著好吧。」
陳路周覺得朱仰起那點腦迴路應該都被車厘子塞滿了,「你用腦子想想,現在考第一是徐梔,校長會為難她嗎?談胥爸媽再想找麻煩,現在都畢業了,校長能找她什麼麻煩,寫檢討啊?寫唄,檢討你不是最有經驗了。」
「也是,」朱仰起說,「看來還是兄弟我多慮了。」
陳路周隨口問了句:「你打算報哪了?」
「北京戲曲,他們學校的舞台美術設計專業,老子以後就是朱藝謀。」
「嗯,徐梔打算報A大的園林景觀設計,」陳路周說,「以後估計也在北京,你幫我看著點。」
「你讓我看什麼,不准她交男朋友?這我可看不住,女孩子談起戀愛來攔都攔不住。」朱仰起滿心唏噓。
陳路周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虛掩著的卧室門,有昏昧的光線從門縫裡泄出來,好像藏了一顆月亮在房間里,只有他知道。
「男朋友隨便她交了,反正你別讓她被人欺負就行。」他說。
「真假?男朋友都隨便她交嗎?」朱仰起「善」意滿滿地說,「那我到時候給你發他倆海邊十指緊扣、接吻的照片。」
陳路周本來剩了半袋車厘子給他,直接全拿走了,「嗯,你要是想死就儘管發。」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通知:明天估計是沒有的一天。下一次更新應該在後天。
等你們中秋放假,我雙更補回來哈!補兩天(超大方!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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