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上沒幾個人,但旁邊圍著一圈人,三三兩兩,目光時不時在他倆身上探,旁邊還有幾個男生在起鬨,吹著口哨,陳路周過去要球的時候,看著身後的徐梔忍不住竄著勁兒調侃了一句,「路草牛啊。」
陳路周沒搭理他們,從他手上撈過球:「我陪徐梔玩會兒,你們這會兒要訓練嗎?」
「你們玩你們玩,」對方立馬拱手讓球,覺悟很高地墊了一句,「沒事,咱比賽可以輸,女朋友先追到手再說,玩兒,陪她玩兒!」
……
兩人一上場,徐梔便看見球場邊沿就走了幾個女生,她看了眼正在找手感的陳路周,「哎,你們班啦啦隊隊長走了。」
陳路周哦了聲,目不斜視地看著籃框,人沿三分線站著,隨手扔了個,一條圓潤的拋物線,啪,球進了,場下氣氛組男生在起鬨,吹口哨,海豹式鼓掌,整個球場瞬間熱鬧起來。
徐梔卻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幾個開始往外搬水的女生,又說:「你們班啦啦隊隊長,現場脫粉,還搬走了物資。」
陳路周剛撿回來球,往地上拍了兩下,這才回頭往球場外看了眼,笑得不行,「神經病,那是我們院的學姐,隔壁還有大二的比賽,你那個江部長也在打,物資是他們的。」
徐梔哦了聲。兩人面對面站在罰分線站著,陳路周說完,伸手把球給她,徐梔剛要去接,他胳膊往回拉了下,冷淡地垂睨著眼看她:「想贏還是想輸?」
徐梔逗他說:「當然想贏了,我剛剛酒店都定好了。」
陳路周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那我讓你四個球,你十個,我六個。」
徐梔:「我建議你乾脆,認輸。」
「那不行啊,」陳路周挺有原則地拿著球在地上拍了下,然後隨手又朝著籃框扔了個,圓潤的拋物線從她頭頂刮過,哐當一聲穩穩噹噹地砸進籃筐里,又進了,徐梔壓力倍增,只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低聲說:「你多少也得努力一把啊,不然想睡我這麼容易?」
他素來坦誠、心貫白日,可這會兒幽深的眼神里好像夾雜一些別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情緒,瞧她的時候好像危機四伏的叢林里隱藏在樹叢最兇狠的那隻猛獸,直白、帶著衝動。
她的心跳沒來由猛地快了些,她不知道陳路周到底是不是說認真,從剛才到現在,其實她一直以為陳路周在開玩笑,這會兒卻越發覺得他可能來真的,「你認真的?」
陳路周站在原地,看著她不太自在地微微別開眼,視線落在別處,冷淡地:「嗯。」
不然他能怎麼辦,剛在球場本來都不想跟她說話,可看她一個人站在那,他又不忍心。
其實來北京之前,他倆見過一面,談胥說話很直接,問他是不是跟徐梔談戀愛了,陳路周沒回答,只反問了句跟你有關係么?談胥說是沒什麼關係,你倆只認識一個月,她其實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陳路周,你其實壓根也不了解她,她是個很自私的人,也會嫉妒別人學的比她好。
她還挺軸的,之前學校門口有家列印店坑了她五塊錢,她有陣子把微信名字改成「xx列印店是黑店」用了很長時間。而且她道德觀很淡,路上看見個老太太摔倒了,她肯定不會扶,因為她怕別人訛她,她習慣性明哲保身。她唯一解決問題的方式和途徑就是暴力,你如果去過我們學校就知道,我們學校布告欄里到現在都還是她的A大喜報和處分單貼在一起。還有,她以前除了蔡瑩瑩還有個好朋友,後來那個女生進了戒毒所,她身邊都不是什麼好人。
哦,她媽死後,她爸抑鬱症很長時間,還自殺過一次,她說她爸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那陣子每天都提心弔膽的,出門的時候都要把所有的刀具收好,上課有時候走神,忘了自己有沒有收刀具,還得翹課跑回去看,還有,其實她一直都抽煙,高三抽得很兇,你不知道吧。
陳路周,我以前在一中待過一段時間,都說你脾氣好,家教好,成績又好,不說完美無缺,但是像你這麼乾淨優秀的人應該挺少的。她的生活是你沒見過的混亂,你的出現對她來說,是降維打擊。或者說,她是一個很容易走歪路的人,但她能考上A大是我在一步步拉她,高中兩年都是我跟她朝夕相處,她的錯題本是我訂正的,她的學習習慣是我手把手教的。
陳路周當時聽完,意外但又覺得不是很意外,談胥口中的徐梔對他來說很陌生,但又覺得,徐梔好像確實是這樣。但他感覺,談胥是她的精神導師,而自己除了跟她接接吻,也沒什麼實質上的交流了,就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便宜貨。
話音剛落,球場外有人小聲地叫了一聲徐梔的名字,兩人齊齊轉過頭去,許鞏祝帶著談胥站在場邊上,談胥穿著白襯衫,戴著一副眼鏡,面色一如既往的蒼白,但鏡片底下那雙眼睛堅定地盯著徐梔。陳路周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拍著球,徐梔剛要走下去,就看見陳路周把球高舉過頭頂,手一推,一邊把球扔出去,一邊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句——
「如果你現在下去找他,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沒耐心陪你耗下去了。咱倆就到這。」
徐梔這會兒才知道陳路周今天這一天都在彆扭什麼,「你昨天是不是看見了?」
他冷著臉沒說話,有點掃興地把球扔地上,沒興緻了,人往場下走去,彎腰從地上拎了瓶水擰開喝了口,旁邊的人不知道他倆發生了什麼,還以為中場休息,立馬過來問陳路周要不要喝奶茶,班長說給他們幾個上場的一人點一杯。
陳路周仰頭喝著水,本來想說不要,想了想,還是回頭跟人要了一杯,萬一徐梔想喝,你他媽真的便宜貨,在吵架還想著她要不要喝奶茶。
這種威脅性的話語其實對徐梔沒什麼用,徐梔直白冷靜地看著他說:「你真這麼想是嗎?陳路周,我以為你跟我一樣。」
球場邊上其實人還是蠻多,他倆站在籃架旁,大約是瞧他倆氣氛不太對勁,所以沒什麼人在他們附近逗留,後面墊子上坐著一群男生,好奇的目光會偶爾打量,但也沒人敢往他們附近去靠,旁邊經過的人也是刻意繞開。
陳路周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靠著藍框架,冷笑了一下,「得了吧,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風。別人追我,你就差在旁邊搖旗吶喊了,你要真在意我會這樣嗎,昨天晚上談胥來找你,你陪他吃宵夜我理解,但你多少跟我說一聲吧?你拿我當什麼,真拿我當炮友了是吧?」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他,而且我以前也跟你解釋過很多次,我不喜歡他以後也不可能會喜歡他。陳路周你是不是傻。」
「但他喜歡你。徐梔,就你覺得我傻,在我這,我從來都是拿你當女朋友對待,不然你以為你真能隨隨便便親我,如果是谷妍來找我,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我不會瞞著你去見她。既然你覺得無所謂,那咱倆不如就算了。」
說完,陳路周從籃架上起身,經過籃下正好截了別人剛投進的球,冷冷淡淡地運了兩下,就再也沒回頭看過她一眼。
*
徐梔讓許鞏祝送走談胥之後,自己回寢室坐了一下午,結構圖令人平靜的橫線看著也不怎麼平靜,徐梔喝了半桶子的飲水機的水,也沒冷靜下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自從她媽去世後,家裡一團亂,林秋蝶去世前,手下的工程出了點紕漏,一大堆工人發不出工資,林秋蝶是工程負責人,私下裡跟他們關係還不錯,見她出了事,一個個都找上門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討錢。老徐社恐應付不過來,老太太只會拿著擀麵杖打人,因為見識過那些人到底有多難纏,平日里人好好的時候都客客氣氣,笑臉相迎,人一走,什麼尖酸刻薄的話就撿什麼說,還有人抱著半月大的孩子就在他們家門口安營紮寨,死乞白賴地怎麼趕也不肯走,非要到錢不可。
那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生氣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情緒,生完氣,該給的錢還是要給,該寫的卷子一張都不會少。
徐梔找了部電影看,球場離寢室很近,偶爾還能聽見那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朱仰起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電影進度條正快到結尾了,她偏頭看了眼窗外,才發現天已經快黑了,摘下耳機,拿起桌上的手機。
朱仰起在電話那頭火急火燎地,急得上火說:「靠,終於打通了,陳路周到底在哪啊,我他媽在酒店等了他一天。」
徐梔把電腦畫面暫停,「在打球,不過現在應該結束了,他手機沒帶。」
「那估計還沒回去,我打他電話死活都是關機,你現在忙嗎?不忙出來咱倆先吃個飯,我臨時有點事,估計等會兒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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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仰起在酒店睡了一天,餓得前胸貼肚皮,一坐下大刀闊斧點了幾個菜就趕緊讓老闆上菜。
「你不等陳路周嗎?」徐梔一邊翻著酒水菜單一邊問了句。
朱仰起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說:「鬼知道他幾點結束啊,男生打球很麻煩的,他估計打完球直接跟室友去吃飯了,吃完飯回去估計還得洗個澡洗個頭,再吹個頭髮,怎麼著也還得個把小時啊。你倆在學校難道不經常約著吃飯嗎?」
「正兒八經的約還挺少,最近他在補課。」
「那今天周末,他等會總會聯繫你的。」
徐梔嘆了口氣,「不會。」
朱仰起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傢伙醋勁還沒過去呢?不至於吧,他昨晚跟我聊到三四點,五點多又爬起來,說要回去陪你吃早飯去了,我以為他自己想通了呢。」
徐梔這才抬頭直視他:「早上?」
朱仰起點點頭,他嘆了口氣,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拿捏著語氣對徐梔,說多了,怕陳路周打他,不說又替他憋屈,最後想了想,他其實也不是會深思熟慮的人,但涉及到陳路周的事情他總是考慮得比別人多一點。
「徐梔,這話我就跟你說一嘴,你回頭也別跟他提了,因為我也從來沒跟他說過我自己的這些想法。」
「嗯。」
「他其實一直以來就沒什麼安全感,因為各種原因,加上自身條件優越,接近他的人總沒有那麼純粹吧,長得帥,家裡有錢。所以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各方面都強迫自己去做到最好,掩蓋最膚淺的東西。因為他自己沒什麼安全感,所以他總是給足了身邊的人安全感,親情、愛情、友情都是。他當兒子沒得挑,我們雖然老開玩笑說他半個媽寶男,但是他跟我們確實不一樣,他沒有撒嬌的資本,小學的時候,他考班級第一,他媽覺得班第一又什麼稀奇的,他小升初就考了全市第一。」
「家裡讓他轉學他就轉學,讓他出國他就出國,他總是在不斷地去適應新環境,我轉過一次學我才知道要適應新環境有多難,但他也從來沒跟我們抱怨過,他是一個很能自己消化負能量的人,當朋友更沒話講,我從來不擔心他認識新的朋友會讓我很緊張。你倆曖昧這麼久,他讓你緊張過嗎?」
「他雖然這幾個月跟消失了似的,但是我知道他每一步都在朝著你。」
「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他父母離婚了,他唯一的家沒了,他曾經跟我說過,這是他唯一的家。你大概不清楚,他在那樣一個家庭里,要走出這一步很難的。」
朱仰起大約是覺得不夠盡興,吃完飯又要去唱歌,他住的酒店樓下就有個ktv,他要了個小包廂,在超市選果品的時候,朱仰起接到陳路周的簡訊,看了眼,把手機丟回籃子里,對徐梔說:「陳路周等會過來,他剛打完球賽,這會兒在洗澡了。」
「這會兒才打完?」徐梔正在挑酒,隨口問了句。
「說是腳扭了下,剛去醫務室了。」
陳路周推開包廂門的時候,徐梔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腳,也沒一瘸一拐啊,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朱仰起,朱仰起正撕心裂肺地扯著嗓子唱阿信的死了都要愛,但小眼神那叫一個洞若觀火,小聲地在她耳邊說:「緊張我兄弟了?我又沒說他腳崴了,是他室友。」
「無聊。」徐梔白他一眼。
陳路周走進去,沒跟徐梔說話,直接在朱仰起旁邊坐下,朱仰起被夾在中間,一臉沉醉地沖著話筒鬼哭狼嚎,一曲歌畢,把話筒遞給陳路周,「來,唱一首。」
陳路周抱著胳膊靠在沙發上,大約是剛打完球真的累,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神不太耐煩地掃了眼話筒,「算了,剛打球嗓子都喊啞了。」嗓音確實有點沙啞,說完還咳了聲,清了清嗓子。
「贏了?」
「嗯。」
「有這麼廢嗓子么?」
他懶洋洋地嘆了口氣,「還是打得少,沒什麼默契,我打手勢他們看不懂,只能叫名字啊,拉拉隊喊得又大聲,我扯著嗓子都喊不過她們。不過對方隊伍里有個挺厲害的,被他蓋了兩次帽,我後半場有點打蒙了,回防也沒跟上。」
「贏了就行,你要求別那麼高。」
「那不行,我有強迫症,我下次得蓋回來。」
「得了吧,你的強迫症都是強迫別人。」
陳路周勾了下嘴角,兩人沒再聊了,包廂靜下來,朱仰起又只好拿起話筒自己一個人唱,旁邊兩尊神像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機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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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里燈光昏暗,桌上有些贈送的水果和瓜子,整個房間光影幻動,MV畫面的光在三人臉上莫名令人惴惴不安地躍動著。
朱仰起的歌聲著實撕心裂肺,他內心大概有個搖滾魂,一腔煙嗓,那種金屬質感的嗓音,好像胸腔里卡著一口陳年老痰,跟陳路周是兩種風格,陳路周的聲音很乾凈,偶爾的沙啞莫名讓人覺得性感。
兩人不說話,朱仰起夾在中間是在被這個氣氛夾得坐立難安,感覺自己像被兩個便衣警察挾持了,動也不敢動,生怕他倆隨時掏槍。別人談個戀愛折磨自己,拽哥拽姐談個戀愛他媽凈折磨別人。
朱仰起只好充當起傳話筒,這是這個傳話筒有點費腦子。
徐梔說:「你問問他,吃東西沒有,沒吃這邊能點餐。」
朱仰起立馬把話遞過去,「徐梔問你,她的心肝小寶貝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那人靠在沙發上,大剌剌地敞著腿,眼睛盯著電視,聞言默默地瞥他一眼:「心肝小寶貝是你自己加的吧?」
朱仰起無辜地搖搖頭:「絕對不是,我沒有這種經驗的。」
信你有鬼,陳路周懶懶地:「不吃。」
結果就聽他轉頭對徐梔說:「他說讓你喂他吃。」
陳路周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毫不猶豫抬腳踹了朱仰起一腳:「……我他媽聽得見。」
徐梔到底還是看他一眼,出去點餐了。要了一碗炒飯和一個餛飩。等她回來,朱仰起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沙發上就他一個人,高高大大的身形在那靠著,身上就一件寬鬆的黑色衛衣,還是他常穿的牌子,樣子款式大同小異,只不過logo的標換了個位置,袖子上有個很沒威懾力的小老虎刺繡,整個人清爽乾淨,手上拿著話筒。
包廂里就他兩人,氣氛更凝固,攪都攪不動。徐梔看他低頭拿著手機點了首歌,隨口問了句:「朱仰起呢?」
他眼皮也沒抬,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拿著話筒在撓耳後發,聲音冷淡,「廁所。」
話音剛落,音樂前奏緩緩流淌,徐梔安靜靠著沙發,想聽聽他唱什麼,他還會唱什麼,聽前奏好像還挺歡快。這歌進的很快,沒幾秒他聲音就從話筒里傳出來,低沉乾淨的嗓音突然就撞進她的耳朵里,聽得她莫名心頭一熱。
「月亮眨眨眼睛,我把你放在手心,那幾個字說出去又怕你假裝聽不清……」
徐梔瞥他一眼,但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在唱歌而已。
「叮叮咚咚,怎麼今晚突然好安靜,就等著你,呼吸決定……」
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個歌詞,再看他現在這副怎麼哄也哄不好的冷淡表情,徐梔莫名心跳加快,心頭像是拱著一頭亂竄的小鹿。
「飄飄洒洒的小雨輕輕落在屋頂,夏夜蟬鳴的節奏竟然也如此熟悉,滴滴答答怎麼今晚我又夢見你……」
……
朱仰起回來的時候,陳路周已經唱完了,他接了個電話把門推開跟他倆匆匆說了句,「陳路周,我先回去了,我美術室的老師沒帶鑰匙,我得趕回去。」
於是包廂里又只剩他們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陳路周坐在那點了一堆歌,也不唱,就聽包廂里的音樂來來回回切換,沒一首歌是聽完的,聽一半他沒耐心聽,就又換下一首,人靠著沙發,大腿無所事事的敞著,手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手機,轉一會兒,停下來把歌切了,又甩過手機開始優哉游哉地轉,簡直瞧著跟個潑皮賴子沒什麼區別。
而且每次都是徐梔聽到副歌部分,或婉轉或激情或亢奮或悲哀的情緒剛從心頭湧出來,流暢悠揚的旋律還在腦海盤旋的時候,他猝不及防給切了,放得歌單還都是。
《負心漢》
《花蝴蝶》
《badgirl》
《吻得太逼真》
《一場遊戲一場夢》
《受了點傷》
《開始懂了》
《我會好好的》
《你怎麼捨得不要我》
《狗東西》
但徐梔一句話不說,就靜靜看他在那綿里藏針地耍橫。
最後她淡淡開口:「朱仰起樓上的房間沒退,我去結賬的時候,老闆說這個點退也是收全款了,我就沒讓他退。」
陳路周瞥她一眼,總覺得她在暗示什麼,就他媽這麼想睡他。陳路周說:「留著幹嘛,誰睡?」
徐梔今天化了淡妝,嘴唇的顏色比往日更深一點,襯得皮膚白膩,一雙眼睛直白乾凈,身上一件米白色薄毛衫,勾勒著脖頸細膩,翹著二郎腿,腳上的靴尖輕輕點著地,不動聲色的回了句:「你不睡我睡。」
*
兩人進電梯的時候,電梯里還有一對小情侶,男生正在逗女生說以後看到流星不要隨便許願,我剛看見有人說那是宇航員的大小便,女生驚訝地啊了聲,貼在電梯璧上笑得前和後仰,我讀書少,你別哄我。男生不知道趴在女生耳邊說了句什麼,女生臉紅紅地捶了他一下,你好煩吶,嬌嗔又甜蜜。這樣面紅耳熱的場景,在大學城其實隨處可見,學生之間的愛意好像總歸是大膽奔放一點。
陳路周沒摁G樓,徐梔看他一眼,若無其事問了句:「你不是回寢室么?」
陳路周單手抄在兜里,都沒看她,身後那對情侶舉止越發親密,他倆倒是也不怕讓人看,陳路周是懶得看,仰頭看著電梯上頭紅色的跳動的數字,一副四大皆空的樣子,滾了滾喉結犟著脖子說:「送你到門口,就回寢室。」
徐梔平時跟別人坐電梯也沒覺得擠,可他也瘦,就是高,肩背寬闊,就覺得這電梯逼仄,他一人好像佔了大半個電梯間,呼吸也不順暢,心跳聲砰砰砰鼓著。
「球場說的話是認真的對嗎?」
「嗯。」
他冷起來真的很冷,也難怪,畢竟長這麼大,估計也踩碎了不少女孩子的心。
「好,知道了。」
徐梔關上房門,在沙發上坐了大概二十來分鐘。然後才想起來自己什麼東西都沒帶,卸妝的,洗臉的,嘆了口氣,拿上手機準備下樓去買支洗面奶,門一打開,左側視線的餘光里有一片黑影,下意識看過去,牆上靠著一個人。
陳路周大約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所以撇過來的眼神有點點沒來及收情緒,眼神里茫然又壓抑,就好像在思索中被人打斷一樣,還有些愕然,但很快,他就冷淡下來,抱著胳膊側過來,用肩頂著牆側,低頭看她,「我渴了,有水嗎?」
徐梔轉身進去給他拿水的時候,聽見身後門猝然一關,以為是地鎖沒鎖牢給拉回去了,酒店的門都是自動關上的,她以為又把陳路周關在外面了,下意識轉過頭去瞧的時候,眼前罩下一個黑影,人已經被熱火朝天地貼到門口的穿衣鏡上,她身上穿著薄毛衫,有漏孔的那種,所以,乍然感覺後背一陣冰涼,胸前卻是一片火熱。
一片是冰川,一片是柴火,她血液好像在體內開始亂竄,頭皮酥麻一陣,腳趾和神經都卷著,她忍不住掙扎了一下,但這人真的玩過火了,單手扣著她的雙手將她反剪在身後,低著頭在親她的脖子,徐梔被迫只能仰著頭,耳邊溫熱酥麻的觸感,以及他有一下沒一下輕重啄咬,她仰頭看著天花板,渾然覺得天地都在轉。
屋內還沒來得及開燈,靜謐無聲,除了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以及那令人心猿意馬的啄咬她脖子的聲音。
「陳路周,你也想的是嗎?你還裝?」徐梔渾噩間仰著脖子說。
「不想,」他聲音難得沙啞,帶著一絲平日里少見的性感,悶在她頸子里,呼吸急促卻也有剛涉及情/事的青澀,好像新手司機鳴笛那樣的短促,「但我剛才在門口想了二十分鐘,今天就這麼回去我不甘心,我給你兩個選擇,徐梔,要麼今晚咱倆睡了,以後在學校就當陌生人,要麼,你讓陳路周當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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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半小時後。
朱仰起還在計程車上匆匆往美術室趕回去,沿路交通堵塞,夜晚在車尾燈和霓虹燈的交輝映照下,顯得格外寂寞,尤其是他這種北漂學子,朱仰起形單影隻地坐在計程車上,看著車窗外華燈初上的繁華世界,那種在他鄉舉目無親的無助感頓生,莫名陷入了一種令人惆悵的孤獨感。
還好,他還有兩個同鄉朋友。
偏巧,手機在車上響了下,他一看是陳路周,果然是兄弟,有心靈感應,這種慰藉的電話打得就特別及時。
朱仰起接起來,「喂。」
那邊是熟悉的聲音:「哎,救命,我喘不上氣了。」
朱仰起一愣,「怎麼了,是毛衣穿太緊了嗎?」
「不是,是我女朋友抱太緊了,」那邊聲音欠得很,「剛給我表白了。」
朱仰起:「狗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基本上都是甜甜小日常,後面也沒什麼劇情了。我最近字數都是六七千,因為這兩天一直熬夜寫,狀態調整不過來。抱歉,這章全部紅包吧。
歌詞是《小雨天氣》。
其實那年還沒有的,但是這首歌挺適合他倆,你們可以當背景音樂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