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抬頭看著低垂著眉眼顯得格外溫柔的男人心底無比柔軟,偏頭靠了過去,清空了腦子裡的買賣、家族和所有算計,抵在他肩頭享受這片刻溫存。
就這一會的時間,她想要留給自己。
顧晏惜側過頭來親了親她頭頂,換了另一隻手來用力,阿芷枕著的這邊則盡量保持不動。
水逐漸變冷,顧晏惜用干帕子把兩人的手都擦乾,挖了一大坨護手膏抹到手心揉開,然後搓到阿芷手上,感受到油膩膩油噠噠的感覺,花芷抬起頭一瞧眼裡頓時滿是笑意,這男人從來都是被侍候的,哪裡侍候過別人,就他挖的這一坨怕是護手膏的瓶子都空了一半。
反過來抓住晏惜的手,花芷颳了手上多出來的護手膏抹到他手上,從手背到手指,一點點抹勻。
這雙手很大,很厚實,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舊傷疤,虎口處和掌心皆有繭,且都是厚繭,花芷覺得她剛才對自己這雙手的感慨完全可以收起來了,相比起晏惜的手,她手上那點變化算什麼。
兩人你給我抹我給你抹,直到把護手膏都抹乾了吸收了才停下來,在別人眼裡沒羞沒臊的事兩人做得挺開心。
劉香紅著臉低著頭進來將東西撤走,又給兩人沏了茶便又退了出去,摸摸滾燙的臉深深吐出一口氣,更加耳觀四路耳聽八方了,可不能讓別人看了去。
花芷輕輕撥開茶沫,說起正事,「小六還要幾天才能回來?」
「最快也還得五天。」這還是在日夜兼程的情況下,顧晏惜也相信他們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小六齣身皇室,最懂其中利害。
「我之前也忘了和你說,柏林和隨安不能回來。」
「我沒讓他們回。」對上阿芷訝然的眼神顧晏惜笑了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讓他們回,便是花家真有覆巢那日也希望至少這兩人能免於其難,我知道你不想柏林如你一般被皇上拿捏在手裡,如果可以你更希望花家能遠遠的離了這個漩渦,我知道你希望柏林和小六關係親近卻又不能太親近,我都知道,又怎能不成全。
花芷偏著頭笑了笑,「這麼了解我啊。」
「恩。」
「那你說說我現在在想什麼。」
顧晏惜不說話,只是笑。
腦子裡轉著黃暴念頭的花芷被這眼神看得臉熱,傲嬌的哼哼兩聲轉回正題,「我想和你借幾個人送到柏林身邊,護送他們去青州。」
青州?顧晏惜把那地方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花芷取出輿圖打開,用手指在青州靠海的那一片地方划了個圈,「這裡是最適合建鹽場的地方。」
如今吃的多是井鹽,顧晏惜曾去過煮鹽的地方,印象中出鹽的地方就該在那種地方才是,甫一看到阿芷指的地方立刻想到了阿芷說過的新的製鹽法子,「你的製鹽方法得在海邊?」
「是。」花芷從暗格里拿出一個未封口的信封遞過去,「步驟我都寫明了,你派個人送到柏林手上。」
阿芷既然給了他他自然是能看的,顧晏惜毫不避諱的打開來,確實是阿芷的風格,簡單明了,便是他看下來也大概了解了,要是落到有心人手裡……
「我拿回去用七宿司的手段做一封暗信。」
「隨你處理,最主要的是你得派幾個信得過的人給柏林,不然就他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壓不住陣。」
「放心。」
這事急不來,可花芷已經想了很遠,「待出鹽後第一批鹽得由小六送到皇上面前,這個功勞必須給小六,別人休想摘果子。」
「我會單獨設一條線跟進此事,並把這條線交給小六。」
「這樣更好。」花芷心裡有個主意,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說,即便真要做也該由小六來出面,所有的功勞她都可以不要,只要得到功勞的人是小六就行。
喝了口茶,顧晏惜說起另一件事,「炎國那邊我已經派人去了。」
「真會有人願意背井離鄉?」
「有,且不少。」顧晏惜看著輿圖上的某一塊地方,那裡是炎國的土地,「哪個國家都一樣,有富得日日山珍海味的,也有苦得活不下去的,炎國是不缺糧,可前提是有地可種,據我所知他們的土地多數在權貴手中,少數在富戶手裡,很多百姓並無田地。」
還真是哪裡都一樣,花芷頓時沒了愧疚感,來大慶雖然是背井離鄉,可她能保證讓他們吃飽飯!
「若他們能種出兩季稻,賞他們幾畝田如何?」
顧晏惜眼裡浮起笑意,「依你。」
每次聽晏惜說『依你』這兩個字花芷都覺得心裡發麻,且每每和晏惜在一起時總會期待他說出這兩個字,糖衣炮彈的威力太大了。
說到威力……花芷笑意漸斂,糧衣炮彈威力怎能和真正的炮彈相比,雖然她從不問,晏惜也從不說,可黑火藥的研究應該從不曾停下吧,不用她給他們指引方向他們也正走在那條道上,總有一日會把黑火藥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皇上可有要求何時動工?」
「他已經給工部下旨,未經朝議。」顧晏惜神情凝重,「明兒是大朝會,恐怕會很是熱鬧一場。」
想到那個總拿晏惜堵槍眼的皇帝花芷就不由得多了幾個心眼,念頭一轉,道:「近幾天你可有出門的打算?」
「沒有,怎麼?」
「你想一個,從我這裡離開後立刻出城,今晚不要回來,避開明日的朝會。」
顧晏惜微微皺眉,「我有特權,無須列朝。」
「但你也有臨朝的特權。」花芷身體微微前傾,「皇上為何未經朝議就下旨?因為他知道在朝會上通不過,所以先下手為強,既然知道明天的朝會會熱鬧,你猜他會不會想法子避開?只一句身體不適就夠了,可這事又不能不經朝堂,按照他的行事習慣,他會如何做?」
會讓他出面!
顧晏惜閉上眼,從今年年初開始他臨朝的時間就佔了半數,細算下來,除去在外的時間,只要在京城基本就是他在臨朝,若明日讓他臨朝他連說不的理由都沒有。
一想到皇伯父有極大的可能會這麼做,顧晏惜心裡百般不是滋味,有些事啊,真是不能看得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