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微微側頭看向霧茫茫。
她的短髮很精神,臉上容光煥發,雖然眼圈還有一點兒微微的紅,但已經完全看不出是那個剛才在機場跟小男友吻得眼淚鼻涕一包糟的女孩兒了。
頂燈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皮膚呈現一種奇異的半透明態,晶瑩剔透。
霧茫茫有點兒尷尬地縮回腦袋,沈庭似乎不喜歡被人打擾,也不喜歡多話的女人。
而他們上回見面的情形似乎也不那麼愉快。
「抱歉,打擾了。我只是覺得在這裡遇到真是巧,才來打個招呼的。」霧茫茫尷尬地撓了撓頭髮,表示自己只是一個禮貌好寶寶。
當然其實沈庭身為路隨的好兄弟,現在大家見面的確也是無話可說的。
霧茫茫升起隔板,因為睡意已經消失,索性將包里的考研政治拿出來,她自己也覺得醉得萌萌噠,連出來玩兒都不忘複習政治。
但政治真是個無聊的東西,因為飛機上提供網路服務,霧茫茫忍不住又刷了一下微博。
每個人都在對著她的小鮮肉威廉流口水,霧茫茫於是又上傳了一張她枕在威廉的古銅色腹肌上的照片。
微信提示有私信進來,霧茫茫點開一看,居然是消失很久的真我風采。
「你和路隨真的分手了?」——真我風采
什麼真的假的?
霧茫茫回了個「是」。
「為什麼?」
為什麼?性格不合唄,霧茫茫剛剛鍵入幾個字,但轉念一想,機上無聊,倒不妨娛樂娛樂。
這人這麼八卦,就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好了。
「不是告訴過你嗎?他器大活好,一夜三次郎,我身嬌肉嫩受不了,就分手了。」——by霧茫茫
「鬼話連篇。」——by真我風采
「你怎麼知道我鬼話連篇?你自己親身試過他么?」霧茫茫撇嘴。
對方沒有回答,轉而又問:「你的小男友怎麼樣?」
「棒極了。老外的尺寸嘛。年紀小,功夫高。」霧茫茫一邊打字一邊哼哼,「雖然我的年紀小,可是我的功夫高……」
「你不是說你連路隨都受不了,還能受得了你小男友?」真我風采將了霧茫茫一軍。
謊言被戳穿,幸虧是在網上,霧茫茫決定果斷不回復了。
「謊話精,生氣了?」——by真我風采
你全家才是謊話精!
惱羞成怒的霧茫茫覺得還是政治比較可愛。
「路隨講求養生的。」真我風采又發來私信,「他不碰你並不一定是你不好。」
我擦!
這是什麼鬼?竟然,竟然全部猜中。
養生?!
好高端的生活,霧茫茫心想,要不要再煉個丹什麼的?
道家雖然也有房中術,但大體上還是講求寡慾的。
但是霧茫茫可不容易被忽悠,好歹她專業不是唬人的。
道家養生不是還說處/女的紅丸是大補嗎?
所以,養生個鬼啊!
但轉念一想,這人連路隨講求養生都知道,她都不知道呢。
霧茫茫不得不又開始猜測真我風采是誰。
應該是關係很親近的。
朋友?路琳?助理彭澤?老管家彼得?亦或者是女管家安妮?
選項真是不要太多。
霧茫茫神補了一下嚴肅得一絲不苟的彼得對路隨私生活的好奇?畫風還真是萌萌噠。
不過應該不是他。
微博終於恢復了平靜,但良久以後,真我風采又開始活躍。
這得是多無聊啊?霧茫茫心想。
「你短髮很漂亮。」很年輕,很清純,很讓人有……
看到這句話,霧茫茫突然就往隔板看了看,然後眯了眯眼睛,應不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呢?
但是這私信的畫風和沈庭是不是相差太遠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和路隨沒有xx過呢?
彼得應該知道,因為換不換床單的什麼的,他清楚。
安妮maybe也能知道。
而路隨的好兄弟們會知道嗎?
不能想像,三個大男人一起討論私生活的情景。
但是女生如果足夠親密的話,是會討論的呢。
霧茫茫偷偷地站起身,探出半個腦袋,往沈庭那邊看了看,這人正在閉目睡覺,視線範圍內看不到通信工具。
究竟是不是他呢?
霧茫茫重新坐好,咬了咬手指。
其實她一直傾向於真我風采是寧崢,跟他說話向來是口無遮攔的,種馬男嘛。
但如果換成是沈庭?
霧茫茫將腦袋在隔板上撞了撞,她被嚇到了!
還是果斷拉黑吧。
如果真是沈庭,霧茫茫只想說,大家都有病,這麼關心路隨的私生活,該不會是潛在gay吧?
下飛機的時候,霧茫茫行李比較多,女人就是愛買買買,好在沈庭和他的大部隊都是精英男士,很樂意為女士服務。
「有人來接你嗎?」沈庭推著霧茫茫的行李車問她。
霧茫茫搖了搖頭。
她這回國機票也是臨時起意買的。
「我送你吧。」沈庭道。
雖然可以打車,但是她行李太多,好像計程車的後備箱裝不下,所以只能點頭。
不過既然沈庭成了她懷疑的對象,相處起來就格外的尷尬。
一路霧茫茫都不怎麼說話。
沈庭話就更少。
「我短□□亮嗎?」霧茫茫在下車時,突然轉過頭問沈庭。
沈庭看了看道:「漂亮。」
霧茫茫仔細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放棄了,面癱的臉真的看不出底牌。
霧茫茫回到家,給柳女士去了個電話,說是等周末考完研就把禮物給她送過去。
柳女士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
安安穩穩睡了一覺之後,霧茫茫叫了份外賣當晚餐,正在吃宮保雞丁的時候聽到手機響,拿起來一看卻是路隨。
霧茫茫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這一個多月來路隨來過很多通電話,霧茫茫都沒接過,不過這個間接導致了她不在一個城市停留超過兩天的習慣。
後來路隨也就沒再打來過,今天突然又出現,難道是知道她回來了?
「下來!」這一回是微博私信。
一看就知道是路隨的號,名字叫:路隨人茫茫。
霧茫茫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輕輕將手機放下,繼續低頭刨飯。
他們兩個的事兒都幾百年前的破事兒了,早就翻篇兒了,沒有見面的必要。
但是腦子是這樣想的,心卻忍不住泛酸,霧茫茫吃了幾口淚泡飯之後,火大地將筷子在桌上一拍。
真是沒用!
霧茫茫拿手指擦了擦眼淚,哪知道越擦越多。
太沒用了,都長這麼大了,遇到事居然還是只會哭。
不過聽說眼淚有排毒的作用,倒也不妨再流一會兒。
霧茫茫走到另一頭的窗戶跟前,微微掀開窗帘,低頭看向大路,隱約可見有很多輛車停在邊上。
霧茫茫心想,路隨其實挺會哄人的,瞧這網名取的。
本來她還不確定路隨見自己是為什麼,但現在好像一目了然了。
一個女人究竟是不是真心和你分手的,其實很容易判斷。
如果這時候她下去了,那就是還在猶豫,想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這時甭管她嘴裡說得多斬釘截鐵,說得多傷人,其實就是在硬撐。
而如果她不下去呢?那就是game真的over了。
但其實通常大部分女性都會像這樣自我安慰:
我就是好奇他想說什麼,其實並不是想原諒他。
好奇心可以殺掉貓。
而貓有九條命都不夠殺的。
霧茫茫覺得自己不能被愚蠢的好奇心給哄騙了。
好馬不吃回頭草,何況下家都已經糊牌了。
再說了,路隨想見她,怎麼不上樓來堵人?
霧茫茫睡到半夜才想起來,她這豪宅是要刷卡才能啟動電梯的。
時差還沒有倒過來,有些失眠。
霧茫茫走到窗邊掀開窗帘,下面好像還停著車,她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翻出望遠鏡來往下看。
有個男人正低頭背靠在車門上,好像在吸煙。
霧茫茫記得路隨好像不抽煙的。
但如果他現在開始抽煙了呢?
霧茫茫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凌晨四點。
她重新穿好衣服,灰色的加絨打底褲和灰色的套頭衛衣,頭髮隨便用手抓了兩下再戴上帽子。
稱不上好看。
既沒有洗澡、也沒有洗臉,甚至也沒有刷牙。
霧茫茫就拿起鑰匙和手機開始往外走。
有時候對女人而言,其他人可以簡單地分成兩類。
一類是你見他/她之前,一定要洗澡、洗頭、做臉、做手的。
另一類是以上都不幹就去見的。
路隨之於霧茫茫曾經是第一種呢。
站在電梯門口,霧茫茫有一點兒小猶豫。
她這會兒要是下去呢,會覺得自己有點兒賤。
要是不下去呢,又覺得自己有點兒「作」。
所以霧茫茫決定下去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買份早餐好了。
但其實不管是哪一種,一旦她走進電梯按下1之後,之後的決定權就不在她手裡了。
你以為一切決定權都還在你手上?其實不是的。
對方要是哄得好,那就是皆大歡喜。
要是哄得不好,那就是從此路人。
路邊正在吸煙的男人原來並不是路隨。
霧茫茫有些失望,還以為他能為自己破例,煩躁鬱悶得開始用尼古丁麻痹神經呢,純粹是她個人腦補多了。
司機看到霧茫茫出現時,有些驚訝,很快踩熄煙頭,替霧茫茫拉開車門。
路隨的臉藏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車內燈亮起時,霧茫茫在他臉上看到一絲睏倦,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坐得很端正。
自欺欺人的買早餐的借口此刻已經拋諸腦後,霧茫茫搓著手坐進車內。
突然想起了王媛。
有些事情不當面講清楚,的確會讓人產生一輩子的心結。
面對好奇心,任何抵抗從長期看來都是無效的,就好像推理故事看到一半,戛然而止,你這輩子大概都會惦記人是誰殺的,動機是什麼。
所以霧茫茫也想知道自己被甩的原因。
「外面還好玩嗎?」路隨問。
「好玩。能關上燈嗎?」霧茫茫問。
車內重新恢復黑暗,借著路燈的光芒,車內人的臉隱在明明暗暗處,比黑暗更忽悠人。
「你誤會了一些事情。」路隨道,「如果我跟你分手,我會親口清楚的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