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島。
青葵雖然人回來了,心裡卻還想著雪傾心的事。她由神族墮落為魔,只是體內清氣被濁氣感染,但原身還是雪女。也許可以用魔氣為她煉製些雪族常用的丹藥。
她正思考,外面就又有腳步聲響起。青葵轉頭一看,就見谷海潮扶著嘲風進來,且嘲風背上血跡縱橫,隱隱可見好些倒刺。
「這是怎麼了?」她上前一看,更是皺起了眉頭。
谷海嘲沒說話——怎麼回事,還是讓他給你編……呃不,說吧。
果然,嘲風嗓音低沉:「母妃一向不願拖累旁人,今日我向公主求助,她心中不安,故而責罰於我。公主放心,只是些許皮外傷,我並無大礙。」
谷海潮換了個方向,背對著他而站——你母妃責打你,是因為你拖累公主嗎?明明是因為那個辣椒真的太辣了好嗎?再說了,並無大礙你上這兒幹嘛來了……
但是青葵不這麼想!
她只看見嘲風背上的傷痕,真是觸目驚心。她說:「本不是什麼大事,魔妃不該動怒。我為三殿下挑出余刺吧。」她轉頭吩咐素水,「素水,取我銀針來。」
素水一愣,她看看嘲風,又看看青葵,雖然不情願,卻終究還是替她取來。
青葵示意谷海潮為嘲風脫去外袍和上衣。嘲風倒是很順從地讓脫了,他穿衣顯瘦,脫了衣服卻十分健壯。小麥色的皮膚包裹著條條鼓起的肌肉,彷彿每一條都在喊——我們就是看起來瘦但是能打。
青葵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微微駐留,立刻就看向了傷口——醫者有雜念,可不好。
雪傾心是真沒手下留情,嘲風背上條條鞭痕已然紅腫,且皮下深深淺淺都是小刺。青葵俯身,指腹輕輕按住一處,右手銀針落下,針尖大小的刺便被挑出來。
也許是因為她動作太輕柔,嘲風竟然並未覺得有多痛。他微微側過臉,青葵的長髮如絲緞般滑落在他眼前,發梢輕輕地掃過他的側臉,微微刺癢。
她身上的香氣,帶了點草藥的清苦回甘,令人心安。
天界。
夜曇捧著危月燕,旁邊灰白色的頭骨仍然有紫黑色的魔息一顆一顆,如水珠般沁入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死不了了,就又開始好奇:「這個頭骨是誰的,為什麼會有魔氣?」
玄商君重新為她把脈,眼見她脈象平穩了——她受內傷後,果然是需要魔氣滋養。他說:「不準打探天界機密。」
夜曇雙手在骼髏頭上一陣亂摸,一臉興奮:「管它是什麼,反正肯定是寶物。我多摸幾下,說不定能為我帶來好運呢?」
此女真是……玄商君無力:「它如今魔氣微弱而清氣太盛,你若是再被清氣所傷,後果自負。」
夜曇一聽,趕緊收回手,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雙手滾燙。她趕緊在玄商君身上擦了擦手。玄商君:「……」
反正夜曇的內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頭顱溢出的魔氣也越來越少,玄商君便帶著她返回天葩院。
夜曇不那麼痛的時候,精力是很旺盛的。她東瞧西看,說:「為什麼這頭骨附近的草木長得特別茂盛?這裡是依靠它來維持生氣的吧?它裡面為什麼會有魔氣?你是怎麼把這些魔氣煉化出來的?」
玄商君沉聲說:「多口。」
好吧,關於天界的秘密,無論多少,他都是不會泄露給她的。夜曇冷哼,也不在意。
這裡離天界可也還遠著,夜曇外傷仍痛,離那個頭骨遠了,溫度也開始下降。她不想走了,說:「你把手攤開。」
「做甚?」玄商君莫名其妙。
夜曇蹭過去,說:「把本公主盤迴上書囊,等我們到了,差不多該上課了。」
「……」還挺會偷懶。玄商君說:「上書囊人多眼雜,本君帶你過去,會惹人非議。」
夜曇不滿:「本公主都應下替你守節了,那以後就是你的未亡人了嘛。雖說有名無實,但好歹也算是夫妻。他們非議什麼?」
這……好像也是。玄商君猶豫,夜曇瞪他:「你現在不送我上學,以後也沒法送我了。我才十五歲,又這麼漂亮,這麼可愛,卻要從此孤苦一世。難道就連這麼點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拒絕嗎?」
玄商君說不過她,只好把她變成核桃,放在掌心。夜曇輕車熟路地滾到他手掌心的窩窩裡,他掌心寬厚溫暖,她舒適地嘆了一口氣,說:「少典有琴?」
玄商君加緊趕路,不理她。夜曇是不會在乎他回不回答的。她問:「你沒有想過你將來的妻子會是怎麼樣的?」
「沒有。」玄商君於百忙中抽空回了兩個字——反正肯定不是你這樣。
夜曇說:「我卻是想過的。」
這個玄商君倒是理解——哪個女子沒有想像過自己的如意郎君呢?他隨口問了句:「你想像中的夫君,是什麼樣的?」
一說到這個,夜曇就來了精神。她在玄商君掌心裡滾來滾去,說:「首先肯定是要找一個長得英俊的,讓我看見他的臉就覺得幸福的。」
玄商君嗯了一聲,這想法雖然膚淺,但不奇怪,甚至可以說很平常。夜曇接著說:「然後再找一個修為高深的,我看誰不順眼就讓他去打誰!」
「嗯?!」玄商君低下頭看她。夜曇繼續說:「接著再找一個富有四海的,我想要什麼就讓他給我買!敢不給我買,就讓修為高深的那個打他。啊,還要找一個風趣浪漫的,我不開心了,就讓他想著法子哄我開心!」夜曇越想越覺得美得冒泡。
玄商君打斷她的美夢,正色說:「本君亡故之後,你記得將本君的墳墓用蜃灰封死,不可留一絲縫隙。」
「啊?」夜曇莫名其妙——神族有這風俗嗎?她問:「為什麼?」
玄商君怒道:「免得本君墓中綠光冒出來,與日月爭輝!!」說完,他一把將夜曇丟在地上,「下來,自己走!」
……
回到天界,時辰已經不早。上書囊有學生陸續前來。
其他少年見到玄商君紛紛行禮,但目光卻又都透露著那麼幾分不可說——這麼多年來,幾時見玄商君送誰上過學?
玄商君確實是第一次送人上學,這個傢伙素來不省心,可別一眼沒看好,再惹出什麼禍事來。但夜曇對未來夫君的盤算實在是太跌好感,他怒道:「滾進去。」
夜曇身份泄漏,有小尾巴在他手裡,也不敢造次,只是嘀咕了句:「滾就滾,凶什麼凶嘛?」
玄商君看見她的背影都忍不住想嘆氣。他離開上書囊,剛走出幾步,身後魁星趕來,叫了聲:「君上。」
玄商君頓時一個踉蹌——本君才剛剛離開啊!他慢動作轉身,魁星一見,強忍著笑安慰:「君上且寬心,公主很好,在裡面乖乖上課呢。」
玄商君這才穩了穩心神,問:「那是何事?」
魁星說:「文昌帝君說,公主資質驚人,已經可以申領其他的法卷了。卑職特地過來,請君上示下。」
玄商君終於鬆了一口氣,在法卷上籤了個同意。
——一提到她,自己現在簡直是驚弓之鳥。
他心驚肉跳,另一個人卻十分閑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