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側。魔族還在等待,可歸墟之上,蟠龍古印中的混沌之炁一片平靜。
諸魔心中的希望如風中殘燭漸漸微弱。可魔尊還在等,誰也不敢多說。天暗又明,當溶溶夜色散開,神族已經全數離去。
相柳終於忍不住,說:「尊上,我們留下等待,尊上且先回晨昏道吧。」
炎方沉聲說:「你等先行返回,本尊再等一等。」
相柳等人嘆氣,雖然大家已經不抱希望,但他不走,誰敢離開?
青葵同樣焦急,嘲風先時是不願意修補歸墟的。他突然提出此事,青葵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原因。甚至,她也不願這麼去想。
可是心中卻忍不住總是懷疑。
那個本想明哲保身的三殿下,他還是毅然決然地去了。要……就這麼一去不回嗎?
青葵就站在歸墟旁邊,裂隙之中,煙霧滾滾,只是都被困在蟠龍古印中。青葵捏了捏袖中的丹藥,她昨夜一夜未眠,將所有丹藥全部趕出來。
原以為像他這般無賴又怕死的性子,還會再來搜刮一次。但是他沒有來。
他直接到了歸墟。
眼見東方日出,朝霞又布滿了天空。
歸墟中的混沌之炁依然飄飄浮浮,青葵突然想,他會不會已經快要上來,卻被阻在不遠之處?也許是因為等待的時間太久了,她第一次如此擔心一個人。
終於,炎方輕聲說:「返回魔界。」
魔後和頂雲臉上同時露出一抹笑容,雖然這次的沉默和退縮讓諸魔看輕了,但畢竟是保住了命。嘲風身死,歸墟之危解除,真是完美結局。
一行人轉身要走,青葵卻突然看見歸墟中有什麼影子在浮動。
是嘲風嗎?!
她幾乎沒有多想,猛地躍入其中!相柳沉聲喊:「夜曇公主!」諸魔同時回頭,只看見她身影沒入滾滾歸墟。
眼前光線驟弱,青葵沿著記憶中的方向追逐那個影子!
混沌之炁圍繞她,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灼熱。
「三殿下!」她大聲喊。前方沒有回應,影子似乎失去了意識,飄浮在混沌之炁中。青葵的聲音不由帶了哭腔:「嘲風——」
混沌之炁中,嘲風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當然是不能這麼快、這麼容易就上去的。任何事情如果完成得太容易,那麼之前的犧牲看起來也就不過如此了。而且自己身上,因為有盤古斧碎片護體,傷勢看起來也並不算太嚴重。
當然還是得再等一等,讓自己的付出得到最大程度的收穫。
可是茫茫歸墟,混沌障目。
誰喚我名,驚醒我,於這天地濛鴻之中?
他回過身,看見有人衣裙雪白、發如絲藻,她撥開混沌,向他而來。
「嘲風。」她聲聲呼喚,周圍混沌之炁飽飲了她的血,像滑過處女肌膚的紅綢,那般溫柔。而她彷彿不覺疼痛,她抓住他的手,把傷重當作他目光獃滯的全部理由。
她抱著他奮力前游,幾縷長發滑落下來,發中馨香沁入他心中。他抬手,握住那一縷髮絲,才確定這不是夢。
嘲風回來了,他還活著!
魔族震動。
魔尊炎方親自抱著嘲風回到魔族,這一次,他們終於發現醫者的重要性了!
炎方毫不遲疑地吩咐:「夜曇,嘲風交給你照顧,任何需要都交由大祭司去辦!」
青葵應了一聲,幾位魔族長老全都圍上來。雖然這些年,魔族一直視他如眼中釘,但兩千多年,他們母子一直安分守己,並未做出過任何有損魔族的事。
何況這次,魔後母子與他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
大家對這位三殿下,當然開始另眼相看。
人圍攏得多了,青葵趕緊說:「諸位,三殿下雖然成功歸來,但是身上傷重,需要靜養。」
炎方立刻說:「全部退下,讓夜曇先為他診治。」
諸人全部出去,青葵這才上前。嘲風聽見她的腳步聲,身上當然劇痛,但是他一動不動。突然,身上衣衫滑落,他眼睛悄悄張開一條縫,只見青葵正在解他的衣帶。
素水被炎方殺了,這裡沒有別的幫手。她只得親手脫去嘲風的衣袍。
衣下傷痕斑駁,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但是嘲風卻並不覺痛,他的目光在青葵臉上凝固。
值了!這一波血賺啊!
谷海潮你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闖進來,本座一定會錘爛你的狗頭!
落微洞。
雪傾心拿了一根羽毛,正在逗貓。谷海潮就站在她身後,臉拉得比驢還長。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兒子在歸墟涉險,一夜未歸。這個女人為什麼還能如此鎮定自若,在這裡逗貓!片刻之後,外面有侍女過來,說:「魔妃,外面傳來消息,」雪傾心逗貓的手凝固,侍女接著說,「三殿下已經回來了。只是傷重,魔尊親自抱著他前往濁心島,交給夜曇公主醫治了。」
雪傾心嗯了一聲,谷海潮立刻就轉身要走。雪傾心問:「你去哪裡?」
我當然是去看你兒子啊!那是你親生的嗎?谷海潮老老實實地說:「屬下前去看望三殿下!」
「回來!」雪傾心頭也沒回,把手裡的羽毛遞給他,然後指了指貓。
什麼意思?谷海潮滿臉狐疑。雪傾心優雅地斟了一盞茶,淺啜一口,因著心情不錯,終於也耐心講解了一回:「面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只要給出力所能及的幫助即可。收起無謂的關心與焦慮,也是幫助的一種。還有,你要相信,現在本宮讓你在這裡逗貓,絕對是對你的一種保護。」
谷海潮不說話了,他其實並不喜歡跟雪傾心說話。
雪傾心這個人,如果跟她說話之前自己是半懂不懂的話,那麼經她一番解釋之後,自己就會……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