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巷,房舍倒塌,塵埃密布。
魔後被朽木一絆,連鞋丟了一隻也茫然未覺。她緊緊盯著院中血肉模糊的屍身,好半天才緩緩走近。她俯下身,指尖顫抖著撥開屍身凌亂的頭髮,露出那張變形的臉。
就算是五官扭曲,她卻還是一眼認出——正是她的兒子,頂雲。
她嘴唇顫抖,好半天才發不出一個聲音。她慢慢擦去頂雲嘴邊的血,那血也是冰涼的,陌生得令人害怕。
「頂雲……你起來,你別嚇母后……」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將什麼東西驚醒。可沒有什麼能被驚醒。魔後英招抱住頂雲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裡,「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夢……」
她撫摸頂雲的臉,然後認真查看自己手上的血。
「這不是夢……」她將頭埋進頂雲已經冰冷的屍身,良久之後,發出一聲野獸垂死般的哀嚎,「這不是夢……頂雲!」
她的眼淚這時候才洶湧而來,悲痛層層堆疊,終於盡數轉化成仇恨:「雪傾心、嘲風,本宮要將你們母子剝皮揎草、挫骨揚灰!」
鬼嬰谷下,白骨橫陳。
夜曇以為自己死了。
身上每一處都痛,她咳嗽一聲,血就從每一個毛孔浸出來,在肌膚上凝結成珠。空氣入肺,如同根根鋼刺。她用盡全力卻無法睜開眼睛。
一縷魔氣如同甘泉,注入她體內。她睜開眼睛,看見谷海潮面無表情的臉。
不遠處,嘲風抱著青葵,正為她清理箭傷。夜曇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她只得用手指了指青葵。谷海潮說:「情況不好。」
夜曇用盡全力挪到青葵面前,她面白如紙,魔氣的滲入,讓她的傷口無論如何也無法止血。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夜曇簡直要懷疑她已經死了。
「她不是凡人,你們姐妹真身到底是什麼?」嘲風眼睛通紅,「我要找誰才能救她?」
夜曇爬起來,說:「有個人可以……東丘樞。我去找他。」
「東丘樞?」谷海潮皺眉,這位大名頂頂的四界大能,他當然是知道。他說:「他神出鬼沒,行蹤不定,你去哪裡找他?藏識海嗎?」
夜曇搖頭:「他不在藏識海,你們在這裡等我。」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直走到谷口。整條鬼嬰谷,藤蔓糾結、屍骨遍野。夜曇實在是沒有力氣,她背靠古樹,大聲喊:「東丘樞!我知道你在!」
喊身剛落,清風微動,東丘樞袍袖舒展,直接出現在她面前。誰也不知道他方才在哪,如何現身。
他盯著夜曇,眼神卻沒有多少情緒。夜曇說:「我姐姐被魔箭所傷,你能救她,對不對?」
東丘樞把玩著不知何處摘得的樹葉,說:「能啊。但孩子,求人的時候,不應該是這個態度。」
夜曇咬唇,東丘樞的意思她很明白,無非就是要她屈服。姐姐危在旦夕,屈服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她雙膝一屈,跪倒在地:「求先生,救救我姐姐。」
東丘樞嘆氣,說:「求人的時候,也不能只有一個卑微的態度。」
夜曇緩緩矮身,以額觸地,說:「只要先生救我姐姐,我願意……」她被血嗆了一下,咳嗽幾聲,「我願意效忠先生,唯先生之命是從。」
「這樣就對了。」東丘樞淡淡地說,「我喜歡聽話又識趣的孩子。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要聞人有琴他們三個今天就融合,救醒少典有琴。記住,是今天。」
夜曇咬咬牙,重新給他磕了個頭,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