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就像是摩西分海里的海一樣懂事,本來水泄不通的走廊愣是擠出一條道,聯通了衛枝和人群那邊的大佬。
衛枝慢吞吞蹭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從頭到尾她就沒抬過頭,盯著她面前的那條筆直又長的腿,他腳上還穿著那雙nitro雪鞋,只是雪鞋以隨意的方式放鬆著,前面的拉繩隨意耷拉著……
盯。
盯——
直到來自腦袋上方的目光快要在她腦袋上燒出洞來,她承受不住這個壓力,抬起頭飛快地瞟了眼男人。
然後。
沒想到他真的很有耐心一直低著頭看著她,猝不及防對視上漆黑的眼,她愣怔一秒,在他平靜的目光注視下,相當崩潰地挪開了目光。
男人微微眯起眼。
只有距離他很近的衛枝聽見從口罩後他輕嗤一聲。
攤開在她面前的那隻手催促似的又抬了抬,小姑娘咬著下唇,不情不願地把又白又嫩的爪子放上去了。
他反手握住,從善如流牽住她。
轉過頭,男人對視上活動負責人一臉懵逼的茫然目光,後者顯然是沒整明白這踏馬怎麼台上、台下嗆了兩句,這會兒散會了直接喊個名字就能牽手了,擱電視上的相親節目能演兩集的內容——
單崇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絲毫不懼眼下自己是焦點人物,無比平靜地說:「這我媳婦兒。」
負責人:「啊(二聲)?」
負責人:「啊(三聲)……」
負責人:「啊(四聲),能這麼巧?」
「嗯,」單崇說,「巧。」
一邊說,一邊收回目光,看了眼低著頭悶聲往前走的小姑娘,他停頓了下,握了握掌心軟若無骨的手……等她被他捏的臉通紅轉過臉來,他彎下腰,湊近她:「巧不?」
那張好看的臉近在咫尺。
近到她都能看見他輕顫的睫毛。
外面的夕陽照射進來,在他睫毛上形成了一團小小的光暈。
片刻愣神,小姑娘抬起手一臉嫌棄地推開了他的臉,聽男人輕笑著直起腰來,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他還有心情逗她。
衛枝也不知道這他媽是好事還是壞事,忍不住偷偷轉頭偷瞟他,男人的黑色瞳眸沉如水,情緒遮掩得滴水不漏,她都有點兒猜不到這會兒他到底怎麼想的——
彷彿方才無良ky記者提到單善的一瞬間,他的情緒只是稍微有點兒不受控制地外泄了,而那只是個短暫的意外。
他不主動開口說什麼。
她也不好問。
悶不吭聲地,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被他牽到晚餐的地方,單崇隨便找了一桌靠裡面點兒的坐下來,然後又有三三兩兩個大佬看見他,跟著坐下來。
其中有個把兩個是從剛才進會議廳開始就在跟他聊天的。
聽他們說話的內容,另外幾個好像是雙板自由式的,其中一個也是大跳台,所以和單崇還算聊得來。
男人坐下以後也沒鬆開衛枝的手,一邊玩兒手機,一邊跟身邊的人用正常的語氣閑聊,牽著小姑娘的那隻手拇指指腹還能輕輕摩挲她又薄又嫩的虎口,把那白皙的皮膚搓的一片泛紅——
一心三用,溜得很。
衛枝聽他們聊了一會兒,聽不太懂。
這邊自己也拿著手機,是花宴和背刺他們拉了個小群,在問衛枝下午的事兒,花宴這才知道單崇和衛枝兩個人被不同的人邀請參加一個活動——大家的贊助商差不多都是那些人,會議上發生了什麼八卦很快就傳了出去。
【sakura宴:那麼問題來了,你之前遮遮掩掩的,到底是畫什麼的!】
【少女嘰:……】
【少女嘰:ck、背刺】
【ck、背刺:你我幹嘛,自己淹死還拉個墊背的!】
【ck、背刺:就,啊,我愛看的那種?】
認識那麼多年了,花宴顯然很清楚,背刺是個什麼口味。
【sakura宴:?】
【sakura宴:少女嘰真的假的?】
【sakura宴:……屬實牛批,那是我我也要遮遮掩掩一下,啊,人不可貌相啊小師妹——】
但是這事也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重點是聽說採訪搞到最後還有點不那麼愉快的事發生,衛枝也就跟他們隨便撿了幾句要點錄播了下,無非就是關於單崇為什麼退役、什麼時候復出的事。
——這些都很正常。
衛枝低著頭,在乖乖打字跟師兄師姐報告情況,這時候她感覺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腳被人踢了一腳……她停頓了下,抬起頭看身邊的人,男人還偏著頭跟旁邊雙板自由式聊天,她以為是他不小心碰到的,就沒管他。
把腳往旁邊挪了挪。
低下頭繼續打她的字。
【少女嘰:不正常的是有個記者最後提了單善,所以師父父現在氣壓很低——】
衛枝感覺到一個什麼粗糙的玩意兒蹭了蹭自己的腿,她往又往旁邊挪了挪,那個觸感立刻又跟著貼過來。
痒痒的。
蹭久了,還有點疼。
她茫然地從手機上抬起頭。
手機里,花宴和背刺已經亂七八糟地用各種方言罵了起來,心疼自己的師父父,居然被這些阿貓阿狗欺負,現在他心情肯定很糟糕,說不定會想哭又不好意思哭;
手機外,小姑娘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撩起桌布,就看見此時此刻,「說不定想哭又不好意思哭」的師父父,現在雪鞋正搭在她的腿上……
他翹著腿,偏滑行的雪鞋比一般的雪鞋硬一些,這會兒,那又硬還有點兒粗糙的鞋面,正一下下蹭著她裙擺和長靴之間的那一節白生生的大腿皮膚。
衛枝:「……」
衛枝抬頭,轉頭看向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後者還在和身邊的人說話呢,看都沒看她一眼。
只是纏著她的腿。
小姑娘漲得滿臉通紅,輕咳了聲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老實點兒——男人被她拽了下,斷了和別人的聊天,轉過頭偏向她這邊,從鼻腔深處「嗯」了一聲,表示疑問。
衛枝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這時候,就著身體偏向傾倒向她的姿勢,男人划了劃手機,讓她看了眼他在看的東西——
手機屏幕上就是粉色的漫畫界面。
她畫的。
內容是男二狗侍衛死之前,女主第一次目睹他傾國傾城容顏,某次邀請他一塊兒坐下用膳……等男二坐下了,便在桌子下,用自己的腿纏他,硬生生將純情侍衛逼得滿臉通紅呢,又不敢造次。
什麼都沒做。
又好像什麼都做了個便。
阿宅太太最會啦,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剛才他拿著手機,就他媽是在有一眼、沒一眼的看這個。
一臉嚴肅,一邊和同行討論那個doublecork起跳發力單板和雙板哪兒不同,大庭廣眾之下,一邊在看這種東西。
衛枝就瞟了那麼一眼,一口氣沒提上來,滿臉憋得通紅差點兒被自己的唾液嗆死,抬起手猛地錘了錘胸口,拚命咳嗽幾聲,連平日里明亮的黑眸染上了一層水霧——
小姑娘白皙的臉蛋染上紅暈,像陽光之下,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
「怎麼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溫和,「莫名其妙也能被嗆到?」
外人看來,單崇是把這輩子能擠出來的溫柔都他媽擠出來給面前的人了。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單崇心甘情願低著頭跟人說話?
聽人咳嗽一聲就抬手替她端茶遞水,一隻手還在她背上輕輕拍,動作輕柔得能滴出水來,一邊低聲問她好點沒。
「崇神,這踏馬鐵樹開花就是不一般啊!」
「上個雪季還一塊兒笑話你冰冷無情滑雪機器,小姑娘想往上貼都粘不住,啊,這下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得自己往上貼。」
旁邊的人紛紛調侃。
單崇輕笑一聲,隨他們怎麼說。
在身邊的衛枝搶過他手裡的水杯「咕嘟咕嘟」灌水時,不動聲色「咔嚓」一下把手機屏幕鎖了,隨手一扔手機,帶著笑意說:「慢點喝,又沒人和你搶。」
衛枝從脖子紅的耳根。
連捏著杯子的手背都要變紅了。
她努力板著臉伸手,在桌子下面重重拍了下他蹭過來的臭腳,「啪」地一下,他鞋子那麼硬,他都沒感覺到疼,她自己的手反而被拍麻了。
就聽見男人在她耳邊發出只有他們兩能聽見的笑。
她的腿都被蹭紅了。
「拿開,」她沙啞的聲音說,「糙得很,破皮了。」
男人聽她這麼說,才收了笑。
隨手把旁邊認識的人放桌子上的打火機碰掉了,他說了聲不好意思,彎腰,撩起桌布作勢撿打火機的時候,慢吞吞地借著光看了眼她白的跟什麼似的大腿,還真有點泛紅。
真的嬌氣得很。
男人直起腰,坐穩,放了打火機,手不動聲色地落在桌子下,輕輕揉了她那塊泛紅的皮膚兩下,聽她「嘶嘶」地倒吸氣——
低頭看了她一眼。
就見她鼻尖紅通通的,臊到不敢抬頭。
大手從她腿上挪開,落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揉了揉,順勢把人往自己這邊攬了下——
這次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服務員忙著上菜呢,就看見男人低頭在小姑娘的鼻尖輕輕落下一吻,無比純潔。
他唇角帶笑靠在她耳邊,懶洋洋道:「臊什麼,自己畫的東西。」
衛枝:「……」
衛枝「啊」了聲,崩潰地一隻手推著男人的臉把他嫌棄地往旁邊推。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崇神,笑臉都不怎麼給一個的人,此時那張俊臉都被她粗暴地推變形了,他也一點兒也不生氣,放開她,給她盛湯,伺候到位地放她面前。
恨不得拿起勺子遞到她嘴邊。
一桌子的人開始懷疑他們是有病上趕著跑來這桌,吃的什麼菜都他媽一股子狗糧的餿味兒。
別說他們。
這一頓飯衛枝都不知道自己往嘴裡塞的什麼玩意。
全程她基本沒抬頭,男人往她碗里放什麼她就吃什麼,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快撐死了,他還在不急不慢地撕一個流沙包,撕下來一小瓣,遞到她唇邊。
她偏了偏頭,意思是吃飽了。
男人停下和旁邊人說話,看了她一眼,然後自己把那個包子吃完了。
等衛枝捂著嘴小小打嗝兒的時候,這晚宴才算準備散,她像沒有靈魂的木偶被男人牽出餐廳,牽到停車場,找到他那輛破車。
門打開,她一隻腳剛搭上踏板準備往上爬,就聽見男人在身後問了句:「要抱你上去不?」
衛枝猛地回頭,瞪他。
單崇站在那一臉自然:「怎麼了?」
她吭哧吭哧地爬上車,在副駕駛坐穩,想了想非常氣不過地踢了踢車前檔:「你不許再看我畫的東西啦!」
單崇沉默,半晌「哦」了聲,替她關了車門。
「啪」地一聲,給她嚇得差點兒從座位上化身竄天猴蹦起來,惶恐地捏著安全帶正琢磨男人似不似生氣啦這個人怎麼脾氣那麼壞……那邊他長腿一邁上車了,發動了車,用毫無波瀾的聲音說:「有本事你把我眼珠子挖出來。」
衛枝:「……」
單崇:「管天管地還管個快三十歲的老男人看漫畫?」
衛枝:「……」
好氣。
但是沒辦法反駁他。
媽的。
……
到了公寓,衛枝先洗漱,然後換單崇。
趁著男人去洗澡,身上穿著睡衣的小姑娘火速地抓過他放口袋裡的手機,非常損地先把他賬號里的錢全部買了《健身房日記》,花光光。
然後退出登錄,刪除app。
一系列操作弄完,男人從浴室出來。
見小姑娘趴在自己床上翹著腿看韓劇,他隨手扔了在擦頭髮的毛巾,彎下腰,修長的指尖捏著小姑娘的下巴把她的臉掰過來,在她軟軟的唇上親了一下。
發間一滴水珠飛到她的臉上。
「app刪了?」他問。
她一頓,滿臉寫著「你怎麼知道」望著他。
男人嗤笑一聲,這種腳指頭都能猜到的事兒,都懶得回應她這大驚小怪的模樣,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她挪開,然後一掀被窩,跟她一塊兒擠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
衛枝踹了他一腳,人家紋絲不動。
她沒辦法,只能哼唧著委委屈屈地玩兒疊疊樂似的趴在他胸膛上,還想繼續看劇,但是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緩的心跳,手機里演什麼她都看不進去了……
琢磨了半天,她抬起頭盯著男人的下巴。
「想問什麼就問。」男人正看微信,垂著眼,「這樣的姿勢我也不好揍你。」
話語落下,就感覺到她伸手,相當討好地摸了摸他的耳朵。
猶豫了下,她問:「你沒有心情不好吧?」
「……」單崇劃拉手機的姿勢一頓,「你看我像心情不好?」
衛枝眨巴了下眼,真誠地說:「我看不懂,不然還問你幹什麼?」
他們誰也沒有挑明地說下午的事兒,他能心情不好不就那一件事么,這會兒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願意接受這活動我就做好了回答這些問題的準備,你以為天天在各種渠道私信問我這些的人少?」
略微嘲諷地輕笑一聲,男人放下手機,將懷裡的人往上拎了一把,低下頭咬住她的唇——
「早就心裡打了八百萬次腹稿了。」
她身上就穿著那條白色的弔帶睡裙,這會兒綿軟地貼在他的身上,他手一撫,掌心貼著她光滑細膩的背,身上的體溫都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被子與衣料摩挲發出沙沙聲響。
她被他壓入柔軟的被窩裡。
被他親的哼哼唧唧的。
沒一會兒就感覺到他抱著她的力道越來越大,懷中滾燙……她從她手臂里掙脫出來,蹭著咬他的唇角,小聲讓他差不多得啦。
什麼叫差不多得了?
將她抱在懷裡,男人輕易也是不可能撒手的,拿出手機點開外賣準備買它個十盒八盒的安全用品,被衛枝紅著臉狂拍手背——
手背都叫她拍紅了。
「怎麼了?」
「那玩意也是能外賣的嘛?!」
「能啊,」他說,「你點開外賣看下,方圓十里只有賣這個的,每家都月銷幾千,生意火爆。」
衛枝抓過他的手機,像是扔炸彈似的遠遠扔開。
男人拿她沒辦法,只是把人往自己身上抱了抱,很有暗示性地讓她剛才在桌子下被他蹭紅的那塊兒嫩肉貼著他,讓她自己感受下他。
半坐半抱在男人懷中,她覺得自己的大腿都燒起來了。
男人親了親她通紅的耳垂,說:「阿宅大大,發揮下?」
小姑娘「噫」了聲,抬起雙手要捂耳朵,然而不經意一抬眼瞥到了男人,昏暗的光線中,他目光微沉,漆黑的瞳眸注視著她時,眼裡專註地,只有她。
心跳「砰砰」地跳了兩下。
她放下手,咬了咬下唇,小聲得像是蚊子哼哼。
「……我試試?」
單崇望著她:「試什麼?」
她想了想,感覺有點難以啟齒,於是閉上眼,紅著臉湊上來,主動在他唇瓣上碰了下——
一觸既離,拉開兩人距離,她默默地望著他。
杏狀圓眼裡閃爍著光。
單崇:「……」
這幸福就有點來的太突然,哪怕是單崇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單崇:「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下。
單崇:「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不?」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就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掀了掀被子,像鑽出洞的兔子似的往被子里縮了縮,小兔子要鑽回洞里找它的胡蘿蔔。
可愛。
都不用她怎麼著,小腹就燒了把邪火,他坐起來了一些,感覺這個幸福來得跟有人告訴他中了五百萬一下,有點突然。
他還想講點道德:「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心情會不太好,所以才同情我——」
說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
於是直接急剎車,往後一躺:「算了沒關係,你就同情我吧,被那麼多記者圍攻欺負……」
她的手放在他腰帶的邊緣。
柔軟的指尖擦過他結實的小腹,男人下意識屏住呼吸吸了吸氣,小腹上的腹肌輪廓暴露無遺。
他發出一聲輕嘆,語氣非常真誠:「我真的好可憐。」
……
千里外,單家。
本來是個平靜的夜晚。
單善洗漱完,正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刷短視頻平台——
大數據中,她的推動內容除了滑雪便是花滑,出現的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呢。
認認真真地看完了一個以前同隊的隊友為即將到來的北京冬奧做的花滑相關紀錄片,短短几分鐘的視頻節選,音樂響起,年輕的少女在冰面翩翩起舞,跳躍,旋轉。
趴在床上,同齡的少女一隻手撐著下巴,時不時按個暫停,看一看她的分解動作,細品一番。
看完了點個贊,手指一滑,下一個。
這次刷到的是dk雪具店官方賬號。
這個雪具店推送的內容其實她也不是很敢興趣,主要是她知道這是哥哥的金主爸爸之一,四捨五入也是她的金主爸爸,所以之前隨手點了關注。
金主爸爸是個挺年輕的富二代,留著寸頭,還有紋身,一副東百社會老哥的長相,他坐在看似商店倉庫的地上,視頻的一開始,就是他粗著嗓子滿臉陰沉——
「這話我就說最後一遍,有些無良媒體,請你們不要再對任何人進行道德綁架。」
單善挑了挑眉,剛想划走這條視頻的手指停了下來。
然後她就把今天下午發生的,所有的,她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看了個遍。
社會哥不愧是社會哥,都不知道他哪搞來的這些音頻呢,視頻里,從角落拍攝,拍攝了一個記者對著一個退役選手的圍追堵截——
問他兩次冬奧會遺憾淘汰是否不甘心。
問他知不知道人們對他的期望有多高。
為他知不知道多少人因他的離開而失望。
問他為什麼退役。
問他是不是對自己喪失了信心,所以才離開國家隊。
視頻里,退役選手的面容平靜,只是在被疑問「是否想過復出」時,他沉默了。
再開口時,他沒有逃避,只是回答模稜兩可,他平靜地說出任何一個選手都對那個比賽台的嚮往。
沉默半晌。
單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著視頻里,那個不甘心的記者追問,聽說您退役還真是因為逼不得已,家裡人,您的妹妹啊……
當鏡頭掃到了被提問的人,臉上的冰冷與抗拒時,單善手一滑,直接退出了短視頻軟體。
房間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床上的少女保持著最開始的趴窩姿勢沒有變,也不知道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多久……
此時,手機又震動,她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伸脖子看了眼,微信來電:戴鐸。
想也不想,直接掛掉。
對面大概是被她掛掉語音通話的舉動震驚)沉默了兩秒,開始瘋狂輸出——
【戴鐸:?】
【戴鐸:你有病?掛我電話?】
【戴鐸:你在幹嘛?】
【戴鐸:身邊有別人?】
【戴鐸:接電話。】
【戴鐸:有沒有禮貌,我數三聲——】
然後他根本沒數。
第二通電話直接打過來。
大有她敢不接他就敢打一晚上電話的架勢。
單善被他吵的耳朵疼,這次接了他的電話,只是沒說話,對面「喂」了聲,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這邊沉默一片,氣氛不太對。
於是想說的話憋了回去,那囂張又刻薄的嗓音收了收,少年的聲音略微沙啞:「你在幹嘛,不接電話?」
沒得到回答。
就聽見電話里傳來小小的吸鼻子的聲音。
戴鐸:「……」
戴鐸:「什麼意思?」
戴鐸:「你哭了?」
戴鐸:「操,你是不是又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沒等她吱聲,他直接暴躁掛了電話。
……
崇禮。
公寓內。
男人靠在床邊,看著床上被窩裡拱起來那一團。
喉結滾動,墨色的瞳眸濃稠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鼻息之間呼吸出的氣息越發灼熱,突然,他微微眯起眼,手背的青筋剛剛凸起——
不遠處,手機瘋狂叫嚷了起來。
嚇了他一跳。
單崇稍微坐起來一些想要把手機拿過來關機,看了眼來電,是戴鐸。
他直接給掛了。
然而這個神經病幾萬年沒打電話給他,堪稱無事不登三寶殿,一但決定要給他打,那就是掛一個,打一個——
單崇前所未有想把他拉黑。
然而猶豫了下,他還是接了,嗓音沙啞「喂」了聲,他語氣很不耐煩:「你最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在幹嘛?」
電話那邊的聲音聽上去特別不友好。
小姑娘聽見了動靜,從被窩裡拱出個腦袋,盯著單崇的手機,此時此刻小姑娘唇瓣水澤明亮,唇角還掛著不同顏色的一點東西……男人盯著看了一會兒,壓根不在意手機里在說什麼。
見她毫無察覺,只是滿臉猶豫了下爪子扒拉了下他的手,試圖搶過手機罵人什麼的……
這個戴鐸,就不能幹點好事?
對於電話那邊的人語氣惡劣,男人根本沒得反應,抬起手漫不經心地拍了下小姑娘蠢蠢欲動伸過來的爪子,順手把它抓過來捏在手裡,揉了揉,懶洋洋道:「抱媳婦兒,怎麼了?」
她拚命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他手勁太大,她根本抽不回來,一使勁忍不住「嗯」地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悶聲,電話那邊一下子安靜了,單崇也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
衛枝一下子就凝固了。
男人懶洋洋地翹了下唇角。
幾秒寧靜,就聽見戴鐸在電話那邊喊:「你媽的,單崇!你能正經點不!今天的採訪視頻流出來了,你妹那個神經病在家裡哭,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她她哭的那麼真情實感的時候知不知道她哥是個沒有心的王八蛋?!」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