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孽海 第五十章 寸心冷暖（4）

    第五十章 寸心冷暖（4）

    七七和靜淵幾步做一步上了樓，快步走到寶寶的卧室，只見地上一片狼藉，攤著七七給寶寶做的小布包，裡面的文具課本散了一地。

    寶寶穿著自己的小睡袍，光著腳站在地上，手裡拽著一本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習字本，眼圈兒紅紅的要哭不哭，小嘴張著呼哧呼哧喘著氣，文斕原本站在一旁，正對著寶寶，卻背對著門，聽見靜淵和七七進來，忙轉過身子，小腦袋上頭髮亂亂的，大眼睛裡充滿著懼意，跑到七七身前拉著她的手：「大媽大媽，你幫我勸勸小姐姐，我給她道了歉了的，我不是有意的」

    寶寶捏著小拳頭叫道：「小dd撕壞了我的習字本，今天要交的作業全在裡面。」可能是真的著急了，說到這裡，眼淚在眼睛裡開始打轉兒。

    七七被文斕給拉著，也不好掙脫他的小手，靜淵已經先發話了：「文斕你為什麼要撕掉小姐姐的本子？大清早的幹什麼呢？」

    他語聲極為嚴厲，文斕從來沒有見父親這麼厲聲對自己說著話，小手裡全是汗，只是緊緊拉著七七，把身子靠著她，七七見他一張小臉皺著，一派的天真無邪與委屈，說不出的可憐，只好先安慰了他一句：「別著急文斕，慢慢說，是怎麼一回事？」

    文斕怯怯看了一眼寶寶，搖頭道：「爹爹和大媽你們就責怪我吧，文斕錯了。」

    寶寶的臉漲得通紅，急道：「小dd，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你剛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你怎麼能這樣……。」

    她走過去把自己的小布袋子撿起來，捧到靜淵和七七面前：「爹爹媽媽，我早上醒過來，就看到我的書袋子在小dd的床上，他自己在那兒翻著玩，還故意撕壞了我的習字本。我要他還給我，他不還，還把它摔在了地上。我問小dd為什麼，他說他就是喜歡這樣。他還說，他還說……。」

    寶寶突然說不下去了，淚珠從臉蛋兒上滾了下來。

    她說的這些話，靜淵聽起來驚詫萬分，這件事與他心目中兒子平日的行為出入實在太大，他生氣之下，卻也無暇細想，轉過身厲聲責問文斕：「文斕，你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文斕沒有正面回答父親，沙啞著嗓子道：「爹爹，都是我不好，我不乖，小姐姐再也不喜歡我了。」他極力壓抑著哭腔，像個小男子漢受了最大的委屈，卻要努力顯得堅強一般。

    「爹爹，小dd剛才不是這樣的，他還說……他還說，」寶寶幾次欲把話說下去，可不知道為什麼，到後面卻總是吞吞吐吐，只好把目光求救似的轉到母親身上。

    文斕剛剛來晗園住，姐弟倆昨天還好好的，現在鬧成這樣，難不成要把這孩子又送回玉瀾堂去嗎？那一邊知道了會有些什麼議論，靜淵心裡又會怎麼想？可寶寶說的要是真的，那文斕這孩子怕是心思太重，和寶寶住在一起，難保寶寶不會吃虧。七七心中自然是偏袒女兒的，但礙著諸多因素，卻又無法在此時幫著寶寶說話，而且這情形看起來這麼混亂，事實是什麼樣，兩個大人都不清楚。七七又能說什麼呢？只好連連給寶寶使眼色，要她不要再說下去了。寶寶看著母親，她最聽母親的話，見她這樣的眼色，只好不再爭辯什麼，小嘴一扁，氣沖沖地把書袋子收拾好，揉了揉眼睛，見靜淵臉色嚴厲看著文斕，她好歹有絲希望寄托在父親身上，不由得緊緊盯著靜淵。

    靜淵走過去把文斕從七七身後拉出來，捏著他的小肩膀：「你不要扯到別的話上面去，小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麼要翻她的東西？」

    「是小姐姐……」文斕哽咽道，「是小姐姐把書袋子遞給我的，她說她的字寫得比我好，是爹爹你教的，我便拿了她的習字本出來，我拿著看……，」他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了，頭越垂越低，長睫毛下淚珠搖搖欲墜，「爹爹對不起，爹爹你打我吧，嗚嗚，我心裡難受，我也想學寫字，爹爹你好長時間沒有教我寫字了。」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用小手擦著眼淚，可越擦眼淚卻越是涌得越多，他還哽哽咽咽接著說了下去：「我不是有意要撕爛小姐姐的本子，我只是想等我的字寫好了，爹爹也會天天陪著我，我拿著小姐姐的本子看，想學的比小姐姐的字寫得好，嗚嗚，嗚嗚，我不知道那是她的習作，嗚嗚，小姐姐以為我不還給她，所以就抓了我一下，所以……所以……。」

    他說到這裡，靜淵心中大震，肩膀不由得顫了一顫。七七的臉色也變了，這孩子說的合情合理，句句戳到人心坎里去，可是若是他說的是真的，那寶寶難道又會撒謊嗎？

    不，她的女兒絕不會撒謊，不會。

    七七看了一眼文斕，又看了一眼靜淵，心裡隱隱有絲不安，不自禁往前走到女兒身旁，寶寶的小臉變得蒼白，她拽著母親的衣襟，抬頭用大眼睛無助地看著她，茫然地搖了搖頭：「媽媽，媽媽……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小dd說的這樣的。」

    文斕忽然衝到了外面去，靜淵愣了一愣，立刻追了上去，叫道：「文斕，你去哪裡？」

    文斕嗚嗚地哭著，在樓梯口頓住了腳步，忽然把身子蜷成一團蹲著，瑟瑟發抖。

    「兒子，」靜淵走過去，把他抱了起來，「兒子，你別哭，你不要哭……。」

    「爹爹送我回家吧，我想媽媽了。」文斕抽噎著，「大媽和小姐姐都不喜歡我了。」

    「沒有，她們沒有。」靜淵給他擦著眼淚，「她們沒有不喜歡你。你去給小姐姐道個歉，說自己弄壞了她的本子，給小姐姐說聲對不起。」

    「小姐姐不會原諒我的。」

    「不會，不會的，小姐姐喜歡文斕，不會不原諒你的。」靜淵鼓勵他，這件事情他相信兒子，這只是一件極為尋常的兒童間的糾紛，寶寶怕文斕弄壞她的作業本，因而和他發生了撕扯。現在他心裡難受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兒子的心靈受了傷，自己長期對他的冷落，讓這個一直依賴自己的好孩子受了傷害。他要彌補，他要修復，他要讓兩個孩子恢復往日的親密，他要讓他的晗園成為他理想中的家，溫暖、和美、相親相愛。

    「走，文斕，」靜淵把文斕放下，「去給小姐姐道歉。」

    文斕點點頭，鼓起勇氣隨著父親重又回去。

    七七正和寶寶坐在床邊，七七面色冷淡，寶寶的眼中卻閃過一絲懼意。

    「小姐姐，」文斕走到寶寶面前，極是誠懇地，「小姐姐對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寶寶拉著母親的小手一緊，緊閉著小嘴不說話。

    七七也沒有說話，把目光投向靜淵，見他一臉關切，那關切看起來並不是為女兒今天的習作本被毀壞而著急，倒似是怕女兒不原諒兒子，讓兒子傷心。

    「小姐姐，求你原諒我吧。」文斕又走近一步，眼睛水汪汪看著寶寶，粉白的小臉上充滿了乞求之意，誰看了都會心中一軟，七七的心裡卻突然有了一絲寒意。

    七八歲的孩子啊，這樣的眼神，她看到了其中隱藏的一些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東西。

    寶寶見父親充滿期待地看著自己，又看到文斕的表情，終還是在心裡掂量了一番，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靜淵臉色和緩了不少，便道：「文斕以後注意點，別再弄壞姐姐的東西了。」

    文斕使勁點頭。

    靜淵嘆了口氣，走到女兒身前，把她抱了抱，柔聲道：「寶寶，別難過了，好不好？」

    寶寶忍不住要哭，靜淵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別哭，乖寶不要哭，你是大姑娘了，來，我們下去吃飯吧，你媽媽給你和小dd都預備了好吃的。」

    說著勉強微笑了一下，看著七七，希望她也說點話。

    七七確實開口了，說的話卻不是他希望的話：「就這麼樣了嗎？事情還沒弄清楚呢。還有，寶寶的作業沒了，她去學校受罰怎麼辦？」

    文斕一聽，在一旁扭著小手，又把頭垂了下去。

    靜淵皺了皺眉，低聲道：「七七，小孩子間爭鬧一下，你何必這麼較真？」

    七七失笑：「我們把事情弄清楚，這怎麼就叫較真了？靜淵，我是哪裡說錯了嗎？」

    靜淵臉上閃過一似不耐，不再接話，卻微笑著看著寶寶：「寶寶，今天爹爹送你去學校，給你老師說一說，好不好？下午爹爹再來接你，你若受了罰打掃衛生，就讓爹爹來幫你做，好不好？」

    他這麼一說，寶寶心裡好受了許多，便揉著眼睛點了點頭。

    「靜淵」七七站了起來，「你這樣不對。」

    「我要怎麼樣才對？」他猛地抬頭，眼光鋒利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