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程的那個視頻電話, 打得非常順利。
遲稚涵想像中淚眼相望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電話裡面那個病骨支離的老人看著齊程, 連續叫了三聲好, 然後就開始問他吃了什麼,過年要吃什麼菜, 問他有沒有堅持鍛煉, 現在體重多少,體脂率多少……
齊程全程都在忙著回答問題, 也沒什麼激動的樣子。
遲稚涵在一旁嘆為觀止,也終於對齊家只有男人這件事有了深刻的領悟。
按照齊寧跟她說的, 齊老爺子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日子了, 本來以為會戀戀不捨的爺孫倆, 聊完了體脂率後就毫不猶豫的互相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後,齊程就進了畫室。
沒跟她打招呼也沒看她……
嚴格意義來說,自從他完全清醒後, 就開始假裝昨天晚上的親親抱抱沒有發生。
只是假裝的不怎麼高明,不敢跟她眼神對視, 兩人視線稍稍碰到一起,就會臉紅。
是的,這個男人臉色除了發白之外會變紅。
紅的……特別不公平的好看。
遲稚涵沒逼他, 事實上現在連她自己都還是亂的。
昨天晚上是被他發病嚇著了,那一刻的情緒完全隨心,理智什麼的早就被拋到了煙消雲外。
現在想想,那是她的初吻啊!
她都沒來得及嬌羞, 就直接跟無尾熊一樣抱著他在柜子里窩了幾個小時。
兩個人跟私奔的小情侶一樣,她居然還點了香薰燈。
沒臉沒皮,特別主動。
關鍵是,冷靜下來之後,居然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是喜歡齊程的,之前猶豫的原因是怕他會自殺,齊寧和趙醫生說的那些問題,在她看來,都能解決。
畢竟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很難找到一個男人,在即將和世界切斷聯絡的時候,因為她的哭聲強行清醒。
也很難找到一個男人,因為害怕她摔跤,把房間里的地毯鋪的跟海綿一樣厚,為了宣傳她的美食視頻,連著幾個晚上畫到凌晨。
而且從不邀功,安安靜靜的做,溫柔的,像是耳邊的輕風。
喜歡他太容易,這份感情美好的太值得珍惜,所以遲稚涵知道,這一天遲早會發生。
只是她一直以為,到最後忍不住主動的那個人會是她。
萬萬沒想到,齊程居然主動了,主動完之後,還試圖假裝沒發生。
他當然不是渣男。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估計是消極自卑的情緒作祟,可這種情緒要是天生的,她還能捋起袖子武力鎮壓,但是齊程他不是天生的,他這是病……
「齊程。」遲稚涵在他進畫室之前突然開口,聲音挺大,嚇得齊程本來就不怎麼大的膽子又小了一點。
不敢回頭,只能握住樓梯扶手,站著不動。
「家裡有沒有梯子?還有膠水?」遲稚涵語氣很正常。
只是問的話有些奇怪。
「對面那間房的雜物室里應該有。」齊程想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回頭,「你要做什麼?」
回頭後他就後悔了,她正兩眼亮晶晶的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嘴裡還叼了一根魷魚絲。
……
她為什麼會一臉的流氓樣……
「我昨天回來的時候買了些過年裝飾用的東西。」遲稚涵拍拍手上的魷魚絲碎,站起來往門外走,「掛起來比較有過年的氣氛。」
昨天丟在地上的那堆東西她一大早出門都撿了回來,獨門獨院人跡罕至就是這點好……
齊程愣了下,她說的話題和他想的內容差距有點太大。
雖然裝沒事發生的那個人是他,但是對方也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就有些……
「梯子太重你一個人搬不動。」終於還是忍不住在她走出大門前叫住了她,「想要過年的氣氛可以讓安保掛,你不用忙了。」
「這東西當然要自己掛啊,你過年不貼福字的么?」遲稚涵睜大眼,一本正經,「過年要貼福字,來年才會有福氣的。」
……
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和她討論這個問題……
他現在全部心思都在自己吻了她還抱了她接下來要怎麼辦的問題上。
甚至在思考是不是應該負責。
可如果他負責了,吃虧的人反而會是遲稚涵。
但他如果不負責,那又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們家的人,仗著遲稚涵無依無靠,善解人意容易溝通,已經壓著她得寸進尺了好多次。
現在連他都做了這樣的事,佔了她的便宜,第二天還惡劣的假裝沒事發生。
更過分的是……他……還想……再試一次。
不要在柜子里,不要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想清醒的,感覺她嘴唇的觸感。
他自己一個人從昨天睡覺就開始糾結,到現在已經吃過午飯,他還沒有找到解決方案,結果,遲稚涵說,她要貼福字。
而且在他愣神的功夫,她已經跑到對面,一陣乒乒乓乓。
……
他昨天剛發過病,今天肯定不敢再冒險走出大門。
但是又實在不放心她毛手毛腳的樣子,只能走到離大門最近的地方,忍著頭暈目眩,看著她灰頭土臉的跑出來。
「真的搬不動!」她氣乎乎的,「用凳子。」
然後又一陣風一樣跑了回來,打算搬起台的凳子。
那凳子是銅芯的……
當時為了避免他一個人住的時間太久,產生燥郁情緒亂砸東西,家裡好多東西都不太容易搬得起來。
所以又一次失敗了的遲稚涵有些挫敗的瞪了他一眼,剛才興緻勃勃的熱情被打擊了一大半。
她還想著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免得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回想昨天晚上抱著他的感覺……
他身上真的很好聞……
而且肩膀還很寬……
「……貼哪裡?」齊程終於認命,蹲下來研究那一疊紅的耀眼的東西。
他快有十年沒見過這些玩意兒了。
齊家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管家和保姆做的,他也從來沒研究過。
他生病後,大家也不會想著在他面前弄這些喜慶的東西,怕他觸景傷情。
其實他早就忘記以前沒發病的感覺了,又怎麼可能觸景傷情。
「這兩串鞭炮掛在玄關的柱子上。」遲稚涵也跟著蹲下,「福字要掛門口,然後你畫室也掛一個,福氣越多越好。」
「還有窗花都貼到窗戶上,如意結我想掛冰箱上,但是你這個冰箱是橫開的門……」遲稚涵拿著如意結比了比,「要不掛你床頭好不好?」
……
很醜的……如意結。
「先把其他的掛好。」齊程拒絕回答她最後一個問題,先拿了鞭炮,伸手就能夠到玄關的竹子上半部分,所以掛的很輕鬆。
剩下身高不足一米六的遲稚涵很輕的嗤了一聲,在他背後比了比兩人的身高差。
又撇撇嘴。
一臉鬱悶的表情正好被轉身看她的齊程看到,兩人都怔了下。
昨天晚上之後,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對視,臉都開始泛紅。
「那個……」遲稚涵咬咬嘴唇,又撓撓頭,覺得自己看起來可能很蠢又把兩手別到背後,「我去貼窗花。」
手忙腳亂的轉身,然後毛茸茸的巨大的拖鞋後腳踩到了前腳的鞋跟,整個人很順暢的往前摔。
……
算了她毛手毛腳的毛病真的好不了了。
遲稚涵認命的閉眼,這地毯摔起來一點都不痛,只是有點丟人。
緊接著就非常具有鏡頭感的,被齊程用手拽住,他應該是想拉住她的,結果因為昨天發了病脫了水脫了力,反而被她帶著往前摔,摔下去的前一秒,遲稚涵感覺自己被摟住轉了個圈,然後直接趴在了齊程的身上。
……
說真的她要是知道這一跤會摔的那麼有戲劇性,她一定不捨得閉眼。
不過她現在倒是不怎麼想睜開眼睛。
他身上真的……太舒服了。
下意識的蹭了蹭,然後發現自己雙手已經很誠實的環住了齊程的脖子。
……
再不睜眼就有些尷尬了。
遲稚涵紅著臉睜眼,和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對視。
琥珀色的眼睛,此刻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齊程。」她突然開口,紅著臉,軟著嗓子,「你喜歡我么?」
……
齊程的臉迅速的紅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沒說話。
遲稚涵笑了,把齊程放在身側握成拳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然後環著他脖子的手用了點力,整個人在他身上往前挪了幾厘米。
感覺齊程因為害怕她摔下去,摟住了她的腰。
她笑的更加甜。
「我喜歡你。」兩眼笑成月牙形,嘴唇粉嫩嫩的,滿臉都是快樂的模樣,宣告完了之後順便調戲,「你耳朵都紅了。」
齊程閉眼。
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趴在自己身上,全然信賴的看著他。
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青春活力,健康的,腰肢細軟,皮膚紅潤,甚至額頭還有些絨毛,因為陽光反射閃閃發光。
美好的,刺眼。
「你先起來。」他剋制的放下摟住她腰肢的手,語氣冷靜。
「我不!」完全沒把他黯下去的表情當回事的遲稚涵耍無賴一樣摟緊他的脖子,還蹭了兩下。
……
「我會痛。」齊程忍住心裡翻湧的情緒,忍住想要再一次抱緊她的慾望。
遲稚涵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然後揚起嘴角,眼角微微的翹起,像是一隻得償所願的狐狸。
「我說了,我不。」一字一句,任性的,無賴的。
粉嫩光澤的嘴唇,一張一合的。
然後他,剋制握成拳的手放到了她的腦後,微微用了點力。
終於,清醒的,吻上了她的唇。
她甚至還嗚咽了一聲。
很甜,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