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東方人更習慣讓男人先告白,是有道理的。
因為女人, 會害羞到爆炸。
尤其是回憶起自己那些豪邁的言行的時候……
什麼叫做「給我個機會」?!她為什麼能說出中二氣息那麼濃厚的話?!
關鍵說完之後他們兩個還在同一個空間, 齊程躲到了畫室,她一個人悶著頭想切黑魚片, 結果切到最後發現魚肉已經碎的可以做魚丸……
而且明天還是大年三十……
好想死……
遲稚涵心底一陣哀嚎, 手裡的刀剁的更加密不透風。
告白之後,應該做什麼……
她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拿下了樓上那個病嬌貨, 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麼……
五分鐘前她試圖求助好友戚晴。
然後威武的戚晴回給她十字真言:「牽手親嘴上床結婚生娃」。
……
所謂損友的威力,所以她現在腦子裡想的是, 她牽過手了, 也親過嘴了, 下一步應該是上床……
然後驚嚇的差點把自己當成魚肉剁成茸……
腦子一片混沌,所以她又做了一件冷靜後想想很想掐死自己的事。
她對著畫室放聲大喊:「齊程,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畫室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齊程面無表情的從畫室里出來,居高臨下的看了她很久。
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 重新走回畫室。
如果能忽略掉他通紅的臉以及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踉蹌了一下的背影的話,他看起來很冷靜。
……
遲稚涵丟下菜刀,蹲在地上捂住臉一陣嗚咽。
……救命啊, 居然這樣,就覺得幸福……
***
齊程和遲稚涵第一個大年三十,過的不算太平靜。
先是遲稚涵的姑姑早上八點鐘就打過來的電話,齊程晚上睡得晚, 遲稚涵的手機在十一點前都是靜音,經歷了前兩天的折騰後,用腦過度的她睡得昏天黑地。
結果那通電話,還是睡眠很淺的齊程聽到的震動,拿起來看到姑姑兩個字,冷汗就冒出來了,手腳冰冷的拍醒了遲稚涵,自己很迅速的鑽到了遲稚涵的被子里躺平。
遲稚涵迷迷糊糊的被拍醒,又目瞪口呆的看到齊程臉色蒼白渾身冷汗的鑽到自己的被子里,反應了一下,才看到手機里姑姑的來電顯示。
……
「不舒服?」沒顧得上電話,也沒顧得上羞澀,遲稚涵的第一個反應是拉起齊程的左手看他手腕上的心跳血壓儀。
有些高,但是還在安全峰值內。
「有點……」齊程眼睫毛動了動,「借你床用一下。」
連續三天頻繁的發病預兆,讓他的頭很暈,體力明顯跟不上,下意識的找了個地方躺好,才發現自己唐突的不行。
只是遲稚涵完全沒在意,她先掐斷了電話,把自己的枕頭分了一半給他,幫他擦乾淨額頭上的汗,抿著嘴看了一分鐘的監控儀。
確定了數值沒有再往上飆,才拿起手機回撥了回去。
齊程的眼睫毛又顫了顫,躺平了之後頭沒那麼暈,遲稚涵的被子里很暖和,而且有她身上的甜香。
臉紅了一點,害怕血壓又往上,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只是手下意識的去找遲稚涵的手。
遲稚涵紅著臉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十指緊扣。
真好。
頭暈腦脹的齊程心底嘆息,翻了個身,抱住遲稚涵的腰,頭埋進去吸了口氣。
真好。
遲稚涵早就習慣了他一不舒服就熱愛肢體接觸的反應,一邊等著電話接通,一邊拍拍他的頭。
看著他又跟狗狗一樣奶聲奶氣的嗚咽了一聲。
……
雖然這樣想很過分,但是偶爾還是會覺得,他自我認知混亂的時候,可愛到讓人心顫。
姑姑遲向蕊這一早的電話,是為了罵她的。
「哪有年三十還不回家道理?」遲向蕊嗓門很大,「你今年是不是又不打算給你爸上墳了?!」
遲稚涵低頭,沒吭聲。
齊程似乎抬頭看了她一眼,之前十指交握的手鬆開,把她不自覺蜷成拳的手包進他的大手裡。
遲稚涵吸了吸鼻子,轉頭,不想齊程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要一提這個就啞巴,你自己算算你有幾年沒回家過年了?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你爺爺奶奶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遲向蕊嘆氣,「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現在你身邊也只有那麼幾個親人,爺爺奶奶到底還是爺爺奶奶。」
遲稚涵嘴角慢慢的揚起,臉上梨渦變深。
「我還有媽媽。」她語氣生硬,和平時完全不同,透著倔強,「給爸爸上墳,我會挑個他們不去的日子。」
她甚至不願意稱他們為爺爺奶奶。
爸爸生病的時候一直讓她不要繼續治療的人,慫恿她把房子賣掉的人,當著她的面說她媽媽一定外面有人的人,甚至,在她窮的揭不開鍋的時候,說自己沒有這個孫女的人。
她不容易記仇,但是記了,會記很久。
這個話題,這兩年隔幾個月都會聊一次,然後每次都不歡而散。
現在身邊有個齊程,她覺得情緒反而變得更加難以控制,心裡牢牢地記得他這幾天情緒不穩定容易發病,努力的想要壓下負能量,但是仍然,控制不住說話的語氣。
尤其,在姑姑說到上墳的時候。
她尊重她的姑姑,爸爸生病後她是唯一一個幫著她忙前忙後的家人。
但是她們之間,夾著那兩個老人,所以關係始終不能變得很親。
她知道她所謂的爺爺奶奶,這一兩年為什麼會突然重新聯絡她,因為她之前堅決不賣的房子價格漲了一倍,還因為她已經能賺到不少錢。
她姑姑也知道,所以最後往往就只剩下嘆氣。
掛電話的時候,遲稚涵眼眶紅了,住在這裡與世隔絕,她偶爾也會忘記這些煩心事。
再次被提起來,發現自己似乎抗壓性都變弱了。
是因為他……
現在正睜著琥珀色眼睛,擔心的看著自己的男人。
明明是個病人,卻莫名的讓她覺得有所依靠的男人。
「你有個壞習慣。」齊程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不高興的時候,會一直笑。」
「今天不可以哭,今天年三十。」遲稚涵揉鼻子,她最近哭的有點多了,哭得自己都覺得自己脆弱了,「你好點了沒?」
「沒。」縮在她被子里的齊程回答的很迅速。
答完之後眨眨眼,眼睫毛長長卷卷的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排青色的影子。
其實真沒什麼事,只是看到遲稚涵姑姑兩個字腦子蒙了一下而已。
但是她的床好舒服。
今天是大年三十。
齊程突然給自己找到了耍賴的理由。
遲稚涵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他的監控儀,數值早就恢復到正常水平。
他們昨天,才跟一對苦情男女一樣互相告白。
今天,就沒臉沒皮的睡在一個被窩裡,某人正用自己不舒服的借口拒絕起床。
……
…………
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幾分鐘。
遲稚涵放下手機,也縮進了被子。
在齊程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之前,拉起了他一隻胳膊,把自己塞到了他的懷裡。
「再睡兩個小時。」遲稚涵埋在他懷裡悶聲悶氣,「然後我要起來做年夜飯。」
完全的情侶相擁而眠的姿勢。
齊程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天花板,深呼吸了幾下試圖壓低自己的心跳數值。
「要不,不買床了?」他聽到自己得寸進尺的聲音。
「……」遲稚涵似乎吸了口氣,擰了下他的腰,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
那就是默認……
齊程對著天花板揚起了嘴角。
「我停葯以後,就可以正常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說完之後安靜了一下,居然還補充,「真的,都是暫時的。」
……
遲稚涵本來抑鬱的心情被他弄得失了方向。
想起趙醫生告訴過她,齊程在生病前,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
……
但是好……羞人。
「你不睡就回自己床上去!」惡聲惡氣的威脅。
齊程安靜了兩秒鐘。
在遲稚涵以為終於可以抱著他睡一次回籠覺的時候,他又說話了。
「我想陪你去看你爸爸。」聲音仍然有一些沙啞,頭還沒有完全不暈,但是他還是說了出來。
「就是,很想。」對著遲稚涵因為驚訝而睜大的眼睛,齊程一字一句。
他不喜歡她難過時候的笑容,太甜了,膩的他心裏面全是痛。
她經歷的事情,比他悲慘嚴重很多。
他突然想陪著她,哪怕因此要吃更多的葯。
其實昨天之後,他並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就真的不會自殺了。
遲稚涵給了他希望,但是這麼多年來,他最不相信的,就是希望這個詞。
他想做的,只是活著的每一天里,都給她幸福。
但是其實很難,他只是看了一下她電話里的名字,就頭暈目眩,對於他來說,發病,比幸福簡單。
可是他想試一試,如果活著的每一天,身邊都有她的甜香味,他會不會終將因為這樣的味道而捨不得離開這個人世。
他會不會因為她,想再試一次。
「萬一,我惡化到需要電擊,會有無法治癒的後遺症,會不像個人,怎麼辦?」他問她。
遲稚涵維持著抬頭的姿勢。
「不會。」她笑笑的,看到他的眼底,「你捨不得。」
他們不會走到那一步,因為他捨不得她那麼難過。
他一定會好。
因為他眼底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