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開了口,沈歸雅就是解釋也沒話說。早上說姐妹情深的是她,這按理說她照顧自家姐姐,膳食給好些也就是自然的,再解釋也是欲蓋彌彰。
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本來是想給沈歸燕背後招人恨的,結果倒因著許氏這事兒,把自己扯下水了。
「雅兒也只是想著四弟媳頭一天在府上用膳,總要多照顧些…」咬咬牙,沈歸雅將此事認下了:「可那燕窩卻是雅兒不知道的,本是給了錢讓廚房做,沒想到這些個奴才竟然貪了銀子端了許姨娘的去。」
說著又一臉哀傷地捂著肚子道:「雅兒也是要做母親的,怎麼會去害別人的孩子,那可是要折自己孩子的壽的。」
顧夫人皺眉,掃了沈歸雅和沈歸燕一眼,目光又落在底下的雙兒身上:「接觸過這燕窩的,除了北院就只有廚房的人了?」
雙兒點頭:「奴婢是親自買了燕窩送去廚房的,只是途中想著回來照顧主子,所以托廚房裡的丫鬟幫忙看管,沒想到做好了沒送來南院,倒是去了北院。」
林大娘連忙跪著前進一步道:「夫人明鑒吶!自從府里有主子懷孕,大夫可是親自到廚房吩咐過什麼能用什麼不能用的,奴婢們一直小心翼翼,萬萬不可能將蘆薈混進主子的燕窩裡。廚房裡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顧夫人頷首,看向沈歸燕道:「這樣說來,還是只有北院嫌疑最大。當然我是相信燕兒的,新進府來,與夢蝶無仇無怨,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是為了還北院一個清白,還是將下人拷問一番吧。」
沈歸燕皺眉。
這擺明了是有人要和她過不去,卻還來拷問北院的人?拷問能出什麼結果?屈打成招嗎?
「要拷問,也該將廚房裡的和南院里的人一起拷問了才是。」顧朝北嘖嘖兩聲開口道:「萬一是廚房的人全部串通好了,又萬一是南院里的人自己不小心呢?」
「怎麼可能。」雙兒皺眉。
「剛進府的燕兒都有可能神通廣大知道送來的燕窩是許姨娘的,還能知道懷著身孕不能吃蘆薈從而故意加了進去。」顧朝北挑眉:「那為什麼不能是有人更神通廣大,布了局來陷害燕兒?」
沈歸燕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顧朝北依舊是弔兒郎當地靠在大廳的柱子上,神情帶笑,沒有看她。但是說的話,卻統統是她心裡在想的。
她是沒立場說這些話出來的,幸好有他。
「北兒休要胡鬧。」顧夫人卻對顧朝北說的話不以為然,大概是習慣了他的態度,直接就視而不見了:「拷問北院下人的事情,就交給顧管家了。」
寶扇微微有些慌亂,輕喊了一聲:「小姐。」
後院之中從來都是主子爭鬥下人遭殃,原以為脫離了沈夫人的手掌心,誰知道這顧夫人也是個不講道理的。
沈歸燕跪直了身子開口道:「夫人三思,動用私刑甚為不妥。」
顧夫人一臉嚴肅地道:「若不如此,怎能還你北院清白?」
柳夫人還昏迷在床,顧丞相今晚恰好有事留在宮裡沒回來。在丞相回來之前要是沒個結果,她這做主母的也就太失職了。
其實只要不牽扯到東院,顧夫人是都無所謂的,隨意哪個院子上來頂了罪就是。反正最後也是推到下人身上去,只是讓老爺心裡對那個院子沒了好印象而已。
沈歸燕垂眸想了片刻,道:「既然許姨娘是誤食了蘆薈,燕兒覺得從蘆薈身上查起即可,比拷問下人來得有用得多。這府里哪個院子種了蘆薈,亦或是誰採買了蘆薈回來,一查來源和去處,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眾人都是一愣,顧朝北微微挑眉,顧朝南更是直接點頭:「這是個好主意。」
一群人在這兒推卸了半天的責任,竟然都沒想到這茬兒,沈歸雅抿唇道:「姐姐說得對,這蘆薈府里沒幾處要用的,從雅兒進來掌管採買開始就沒買過這東西。倒是南院那裡自己種著兩盆。」
「哦?」顧夫人有些下不來台,端著茶水喝了一口才輕咳道:「府里只有南院一處有蘆薈?」
跪在地上的雙兒沉默了半晌才道:「南院里的確是有的,只是別的院子就沒有種過么?這事總不可能是主子自己要害自己吧?那孩子大家都小心翼翼伺候著,眼看著已經五個月了,就這麼沒了…」
說著又有些哽咽,低下頭去抹著眼淚兒。
沈歸燕道:「先不論南院里到底是如何,北院與廚房的嫌疑卻是沒了。夫人明鑒,北院是清白的,來的頭一天燕兒就四處看過,姜氏不愛花草,後院花盆裡都是空的,綠色皆無,更別說蘆薈。」
顧夫人皺眉,沈歸雅撇撇嘴道:「北院沒有,外頭的路邊卻也可能有兩株呢,這事可說不準。」
能解釋的都解釋過了,若是還非往她身上潑,沈歸燕也覺得無能為力,只能默默地看顧朝北一眼。
顧朝北眼神沉靜地回望她,輕輕搖了搖頭。隨他們去吧,大不了就是北院里一群人吃些苦頭,她沒事就行了。
「夫人!」
沈歸燕正準備鬆口讓她們去查算了,南院的丫鬟卻突然在外頭喊了一聲:「許姨娘求夫人前往南院一看!」
許夢蝶醒了,引產之後大悲痛哭,難得還會來求夫人過去。顧夫人起身,沈歸燕和一群家奴也就都跟著起來,一起往南院走。
跪得久了腿有些麻,沈歸燕低著頭齜牙咧嘴,顧朝北伸了手來低聲道:「也就你老實,沒見沈歸雅都沒跪下么?跪下了不叫起來你都不好意思起身,怎麼樣,跪麻了吧?」
沈歸燕哭笑不得:「禮節總還是要周全吧?」
「有些人,你越是客氣,她越是想欺負你。」顧朝北輕嗤道:「差不多就得了。」
沈歸燕微愣。
沈歸雅並著顧朝東走在前頭,顧朝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而後沉聲問旁邊的人:「是你下的手?」
「什麼?」沈歸雅臉色一變:「我?」
「不是么?」顧朝東抿唇:「既能除去老二家的肚子,又能給燕兒惹麻煩,最得益的不是你么?」
沈歸雅氣得咬牙:「顧朝東,我可是你老婆,幫著你做事的,你為什麼是這副責問的口氣?先不說那事兒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你要如何?為了你的弟媳休了我?」
顧朝東皺眉,直呼姓名是極其不禮貌的,更何況他是她的夫君。而且他只不過是問一句,她就這樣大的反應,讓他覺得有些煩躁。
沈歸雅過了一會兒也覺得有些不對了,看著顧朝東不太好看的臉色,連忙笑盈盈地去挽著他的胳膊:「方才我太大聲了,相公莫要生氣,我這不是氣你不相信我么?我怎麼會那麼惡毒呢?」
顧朝東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他越來越有些看不懂這個女人,原先覺得是不知廉恥,後來覺得是心思深沉。一個嬌生慣養的閨閣女子,怎麼會讓他堂堂男兒都覺得有些可怕呢?
到了南院,顧夫人先進去,隨後又有丫鬟出來道:「請大少夫人和四少夫人進去。」
沈歸燕深吸一口氣,跟著沈歸雅走了進去。
據說許夢蝶是個很溫柔的江南女子,不知道這會兒找她們來是會說什麼。北院已經將黑鍋背了一半,若是這人也跟北院過不去,要把黑鍋全推過來,那北院的人就有一頓皮肉之苦好嘗了。
一進去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許夢蝶長得很嬌俏玲瓏,有江南女子獨有的婉約氣質。看她們進來,還衝沈歸燕笑了笑。
「讓夫人和兩位少夫人費心了。」許夢蝶虛弱地道:「吃錯了東西,只能怪夢蝶自己命不好。孩子沒了就沒了,夫人也就不要與四少夫人為難了。」
顧夫人皺眉,就知道許夢蝶醒來要幫北院說話,顧老二也是個笑面虎,平日里跟誰關係都好,除了顧朝東。這次出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還要替北院扛下來?
「好好的孩子沒了,你就不想要個交代?」顧夫人道:「南玉(柳夫人閨名)因著這事兒都暈過去了,你讓我同她怎麼交代?」
「孩子沒了還能再有,家裡和睦才是最重要的。」許夢蝶笑著看向沈歸燕道:「四少夫人剛剛進府,總不能就被這些事情給壞了心情。等柳夫人醒了,夢蝶自己會去解釋。」
這聖母光環也太強大了吧?沈歸雅咋舌,自己孩子沒了,都能一點都不怪罪別人,就為了家庭和睦?
古代女人真可怕。
沈歸燕也覺得有些不妥,正想開口說什麼,許夢蝶卻道:「一見四少夫人就覺得有眼緣,她定然不會是要害我的人。再查也查不出什麼來,不如就這樣算了,還留了夢蝶與四少夫人的情誼在。」
顧夫人沉默,看向沈歸燕。
沈歸燕低頭想了一會兒,道:「清者自清,查與不查都沒有關係,夢蝶看得開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