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葉問道與另外幾家公子依舊是歡歌笑語,酒色迷亂,也就沒顧他。顧朝北走到後院,月朗星稀,風吹過來一陣,叫人清醒了不少。
「她沒說別的了?」靠在柱子邊,顧朝北問。
身後的追雲低頭道:「沒多說其他的,寶扇倒是氣了個夠嗆。」
「還真是鎮定。」顧朝北嘆息一聲:「興許問道還說對了,她就是沒把我擱心上。」
追雲微微有些驚訝,這還是頭一回看自家主子對這些事情上了心,現在這語氣聽起來,竟然是有些酸溜溜的?
可不得了。
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顧朝北那臉上卻又是笑得痞痞的了:「也好,算是省事些。你讓人回去看著吧,盡量攔著別讓她去東院。等這七天過了,我們便回去。」
「是。」追雲低頭應下。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顧朝北抿唇,心裡倒是突然有點兒想念那人了。也真是奇怪,成親才兩日呢,他身邊美人這樣多,竟然會先想起她。
搖搖頭,呼吸了一會兒外頭的空氣,顧四公子還是轉身埋進那繁華地里。
夜深人靜,東院的門還開著,顧朝東今日隨著顧丞相去宮中還未歸來,沈歸雅就在房間里等著。
「人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小姐放心。」玉梳替沈歸雅錘著肩膀道:「奴婢已經安排了人在門口守著,等大少爺回來,咱們就去來個捉姦在床。」
沈歸雅哼笑一聲,擺弄著新給自己塗的丹蔻。古人這點兒智商,哪裡能跟她比的。隨隨便便用個小計謀,就能讓沈歸燕不得翻身了。
等除去這個眼中釘,下一步就是抓穩了顧朝東,然後找幾個備胎,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沈歸雅勾了勾唇:「且等著吧,不著急。」
玉梳應和著,殷勤地替她繼續揉肩。
夜色之下,有人匆匆往東院而來。丞相府門外,顧丞相與顧朝東也已經回府,剛好下車。
「今日你能得皇后賞識,科考之事,自然就會更為順當。」顧丞相小聲道:「為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顧朝東低頭:「兒子明白。」
「你啊,既然娶了雅兒,也就莫要再惦記歸燕了。」顧丞相板著臉道:「是你沒那個福氣,現在更該顧著綱常倫理。」
顧朝東皺眉,父親對他一向器重,早先更是替他定下了與燕兒的婚事。只是自從燕兒嫁給四弟之後,父親就常常在提醒他不可越界。
科考他若奪魁,便可以做父親的左膀右臂。功成名就之後,為什麼還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顧朝北是爛泥扶不上牆,難不成就看著燕兒將一輩子都耽誤在他身上?
顧朝東覺得自己做不到,他是深愛燕兒的,一定要給她幸福。
「時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顧丞相擺擺手。
顧朝東行禮轉身,往東院走。
走過走廊,跨進東院,顧朝東看了一眼主屋。沈歸雅有身孕,不能與他同房,依舊只有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回來了。」玉梳站在主屋門邊往外頭看著,小聲跟身後的沈歸雅彙報情況:「大少爺已經進屋了!」
沈歸雅站起身來走到門邊,也透過門縫往外瞧。顧朝東的確是進去了那屋子,門也合上了,等了一會兒,什麼動靜也沒有。
躡手躡腳地走出去,沈歸雅朝玉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提著裙子過去聽壁角。
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沈歸雅挑眉,這顧朝東定力也真是不錯哎,看見沈歸燕突然出現在他床上,都沒反應么?
「嘩啦——」後院的牆邊突然傳來一陣花盆碎裂的聲音,沈歸雅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玉梳提著裙子回到主屋邊,輕聲呵斥:「那頭做什麼呢?誰笨手笨腳摔了花盆?」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在門口守著,聽著聲音才過來,都是一臉茫然:「沒人在後院啊?」
「不是人還是鬼啊?」玉梳罵了一聲:「還不快去看看?」
「是。」下人們正要去後頭,沈歸雅卻朝玉梳揮手,指了指顧朝東的房門。
笨蛋,花盆值幾個錢,這邊的事情自然才是最重要的!
玉梳恍然,連忙招呼家奴道:「可能是咱們東院進賊了,快四處去看看。」
「是。」
沈歸雅朝著房門深吸一口氣,伸手就猛地一推。
「怎麼?鬧賊了?」顧朝東正坐在床邊,手有些慌亂地將一支詩箋收了起來。
沈歸雅皺眉進來,眼神凌厲地看向床上:「你——」
床上的被子平平整整,沒人。
後半句話噎在喉嚨里,沈歸雅瞠目結舌地看著顧朝東。
「我怎麼了?」顧朝東皺眉:「已經這個時辰了,你還想與我來說什麼?」
掃一眼四周,沒地方可以藏下一個人的。沈歸燕身中迷藥,自然是不可能自己離開的。那人去哪裡了?她分明是親眼看著人被扛進來的!
「你早些休息。」沈歸雅咽了一口氣,勉強笑道:「我也先回房了。」
「嗯。」顧朝東古怪地看她一眼,順便也將自己的房間再掃視了一遍。
什麼都沒有啊。沈歸雅這大半夜的,興許又是抽風了吧。
南院。
眼前一片黑暗,沈歸燕知道自己在做噩夢,可是無論怎麼掙扎也醒不來。額頭上滿是冷汗,眉頭也一直沒鬆開過,要是她真這樣一直睡下去,醒來的時候,可能什麼都完了吧。
繡的青竹荷包還沒給顧朝北,她嫁過來也才兩天,想不到就要落得個被浸豬籠的下場。不知道顧朝北那痞子回來了會不會傷心難過。她也想做個好妻子,沒想到沒機會了。
「用銀針吧…」有人輕聲道。
「姐姐救她的目的是什麼?」男人的聲音分外不解:「你的孩子沒了,她不是也有嫌疑么?」
「你不懂,以後就知道了。」
人中一疼,手上穴道也是尖銳地疼著。眼前的黑暗慢慢被撥開,神智也一點點回來了。沈歸燕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就是一張男人的臉。
「啊!」噩夢還未清醒,猛地起身就將面前的男人給撞開了。沈歸燕大口大口呼吸著,緊張地看著四周。
「四少夫人。」許夢蝶的聲音溫柔:「您醒了。」
茫然地轉頭,沈歸燕對上她的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怎麼回事…」
「頭疼?」許夢蝶端了葯來:「喝了葯就好了。」
「她的頭,是撞疼的吧?」許莊周捂著自己的臉,憤然道:「拼死拼活從東院將你救出來,醒來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撞人。」
沈歸燕一愣,接過葯碗轉頭看著許莊周:「東院?」
她想起來了,自己不是中了沈歸雅的計,在東院昏迷不醒了么?怎麼會又在許夢蝶這裡?
「四少夫人恕罪,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說話有些衝撞。」許夢蝶朝她笑道:「不過今晚也多虧了他,否則夢蝶還在小月子里,壓根無法去救夫人出來。」
沈歸燕沉默了一會兒,沒喝葯,輕聲問:「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么?」
許夢蝶抿唇:「今日聽聞大少夫人擺宴邀請四少夫人,夢蝶就覺得有異,故而讓人去看著。四少夫人果然是醉了,大少夫人要將您放在大少爺的房裡。如此一來若是被人知曉,四少夫人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正好我弟弟莊周在府里當武士,我便求他幫忙,將四少夫人救出來。」
沈歸雅要怎麼害她,沈歸燕想想也能明白。只是有些令人驚訝的是,許夢蝶竟然是提前知道的,並且還在關鍵時刻救了她。
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來救她?
「多謝了。」輕輕垂眸,沈歸燕並沒有開口問,若是有所求,許夢蝶自己會先開口的。
「夢蝶說過,只是與夫人一見如故。知道夫人有難,夢蝶是一定會來救的。」許夢蝶輕咳兩聲,低頭道:「大少夫人的心腸夢蝶是領教過,不願四少夫人也再受她陷害。現在天色不早了,四少夫人既然已經醒了,夢蝶便讓人送您回去。」
沈歸燕打量了她一眼,許夢蝶雙眼裡滿是誠懇,沒問她求什麼要什麼,當真讓雙兒過來送她回去。
「等明日天亮,我會來謝你。」沈歸燕朝她微微頷首,也沒有多停留,跟著雙兒便離開了。
許夢蝶拖著身子看著她離開,便又躺回了床上。
「姐姐,她便是那沈家三小姐?」許莊周捂著撞疼的臉,問。
許夢蝶點頭:「是啊,便就是她,註定大富大貴的沈歸燕。」
「外頭不都說她是什麼含玉而生,可還不是被她那個妹妹玩弄於鼓掌?」許莊周不以為然地道:「天定的好命數,也不一定有多好。」
「你啊,還是多看些書吧。」許夢蝶搖頭道:「厚積薄發,一鳴驚人,你大概都是不懂的。」
許莊周摸了摸頭,他這個腦袋,還是就當個武士算了,讀書可是要人命的東西。
顧府地方大,沈歸燕還走在路上沒回去院子里,北院里的家奴已經急急地跑出去傳話給顧朝北了。
「四少夫人去了東院,大半夜了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