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此次來沈府就想偷偷將秦姨娘的靈位帶走,留在這府里也沒什麼人照看。誰知道沈夫人竟然來這一招。
說是放在祠堂里,誰知道她究竟拿去做什麼了?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是不是還要拿靈位來威脅她?
紅著眼睛想上去理論,卻想起秦姨娘始終是沈府的人,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做不得什麼主。
咬牙咽下一口氣,她冷笑。
「燕兒…謝過母親。」沈歸燕慢慢閉上眼,朝沈夫人拜了下去。
頭磕地,一聲悶響。
沈夫人輕笑一聲:「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自然不會捨得自己的生母死後都不得安寧,所以一定會乖乖巧巧的,對不對?」
大廳里另外兩個姨娘都在看著,卻沒人幫她說什麼話。沈歸燕眼神冰涼,沒有抬頭:「是。」
生前拿秦姨娘威脅她,死後也是一樣,包世蘭大概是覺得她就是那種給人捏住把柄,就會一直聽話的軟柿子。
以往秦姨娘是不能離開沈府,她沒有任何辦法。現在她已經嫁出去了,秦姨娘剩的也不過是一塊靈位,還真當依舊能同以往一樣?
沈老爺和顧朝北前後也到了正廳,顧朝北看見沈歸燕跪著,以為提前開始行禮了呢,便跟著跪了下來。
結果一跪下來,側頭就看見她通紅的雙眼。
被欺負了?顧朝北一愣,臉色有些沉了:「燕兒?」
沈歸燕回過神來,垂了眸子道:「按規矩行禮拜別,之後便回去吧。」
顧朝北點點頭,頭也沒磕下去,馬馬虎虎地行了禮便拉著她站起來道:「我會好好照顧燕兒的,請岳父岳母放心。」
「嗯。」沈世青沒多看顧朝北,對這個女婿他真是沒太多的指望了,只是可惜了燕兒。
兩人收拾東西上了馬車之後,顧朝北才將沈歸燕的臉扭過來:「怎麼了?」
沈歸燕抬眼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涌在眼眶裡,嚇得顧朝北連忙放柔了聲音:「誰欺負你了?怎麼回事?你別哭,告訴我就好。」
沈歸燕吸了口氣,拿帕子將眼睛一抹,聲音平靜極了:「相公,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顧朝北一愣,難得一顆心都軟下來了,輕聲問:「什麼忙,你說。」
「你翻牆過院的,應該很是熟練了。」沈歸燕看著他道:「幫我去偷樣東西吧。」
顧朝北:「……」
敢情他在她心裡也就這點本事了?
沈歸燕坐直了身子,低聲道:「夫子常教我忍,其餘的事情都可以忍,但是這件事若還忍下來,我也是愧為女兒了。」
顧朝北不清楚前因後果,剛想問呢,就看她眼睛通紅的模樣。想了想也就算了,直接問:「想讓我偷什麼?」
「過幾天,將沈家祠堂里秦姨娘的靈位偷出來。」沈歸燕道:「但是一定要過幾天。」
顧朝北挑眉,很清楚地看見她眼裡閃過的恨意。
恨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顧朝北笑嘻嘻地抱過人來道:「好啊,我幫你辦好就是了。只是娘子要給為夫什麼獎賞?」
情緒被這人的嬉皮笑臉給打斷了,沈歸燕哭笑不得地道:「你想要什麼獎賞?」
「唔,那娘子親我一炷香的時間,不能停下來,如何?」顧朝北摸著下巴,很認真地道。
沈歸燕臉上一紅,下意識地掐他一把:「你就不會正經些?」
「人前已經算是正經了,你與我之間要還是正經,那該多累啊?」顧朝北吧唧一口親在她的臉上:「等你我有空圓了房,你就不會這樣掐我了。」
臉色更紅,沈歸燕羞惱得暫時忘記了煩惱,只使勁兒擰著顧朝北的手臂內側,捻一點兒,轉一圈兒。那滋味,誰試誰知道。
顧朝北剛開始還能撐著繼續調戲,到後頭追雲就只聽見馬車裡一陣陣的慘叫。
回去顧府,沈歸燕回房就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去給顧丞相和顧夫人請安。
「可替我們問了親家安好?」顧丞相今日心情不錯,微笑著問。
沈歸燕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已經轉達了公公婆婆的關心,父親母親也問候兩位安康。」
抬起頭的時候,眼睛處的紅腫卻是還沒消退。
顧夫人微微皺眉:「這是怎麼了?」
沈歸燕笑道:「無妨,只是回去看了看生母的靈位,想著燕兒如今這般幸福,她卻看不見了,有些難過。」
要不是顧朝北這生米煮熟飯的動作,她還在戴孝呢。
顧丞相點頭道:「你為人孝順倒是好的。」
沈歸燕垂眸道:「母親已經同意將燕兒生母的靈位搬進沈家祠堂,燕兒覺得萬分感激,已經想好要送些東西回沈家給母親,也有勞他們替燕兒照顧生母靈位,不知可否?」
「這自然可以。」顧丞相道:「你自己決定便是,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是。」
得了允許,沈歸燕便收拾了好幾個箱子的東西,託人轉交給烏氏,並送上了一封信。
信上也沒有寫別的,只是說感謝沈夫人將秦氏靈位送入祠堂,特地回禮。她不好離開丞相府,便由烏氏轉交。
這擺明是個由頭,要借的就是烏氏的嘴。
烏氏也正閑著無聊,便替她跑了一趟,送禮不說,還把沈夫人誇了個天花亂墜。
沈夫人有些意外,然而誇獎誰不愛聽啊,還是烏氏來誇她,心情一好,還當真就命人把秦氏的靈位放進祠堂了——原先只不過是隨意收起來了而已。
只是放進祠堂也只是做個樣子,祠堂里平日是沒人的,有人也不會去照顧一個姨娘的靈位。
沈歸燕繼續在布粥,只是沒有再說是無名氏,而是點了香案在一邊,說明了是顧家四少夫人為故去的母親祈福,特地來布粥積德。
「這顧四少夫人倒是孝順。」布衣大叔又來圍觀了,看著粥棚旁邊的香案,問身後的奴才:「她娘親是怎麼死的?」
尖聲尖氣的奴才回答他:「據說是誤食了砒霜死的,沈家家裡的事情,沈老爺都沒想要追究,她一個庶女,想查自然就更難了。」
「倒是可憐。」布衣大叔道:「還好死了之後還能進祠堂,也算是不錯了。」
「都是這女兒積的福。」奴才笑道:「爺,您今兒個又什麼時候才回去啊?」
布衣大叔嘆息一聲:「回去也沒事做,倒不如來這裡看看,看著這天下間還有女子都沒放棄百姓,我也好有點力氣撐下去。」
奴才蘭花指一翹,鼻子一酸:「爺……」
沈歸燕這兩天是親自來布粥的,換了一身素衣,頭上只留羊脂玉簪子。難民看見她,都跟看見仙女兒似的,忍不住偷偷打聽:「顧四少夫人怎麼親自來了?」
「聽說是她生母的靈位進了家裡的祠堂了,她一高興,便親自來布粥了。」
「果然是好人有好報啊。」難民們紛紛說著,捧著粥心滿意足地享用。
京城裡難民分布極廣,顧四少夫人為生母積德布粥的事情也很快傳了出去,來領粥的人越來越多,沒幾天全京城幾乎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第三天的時候,宇文將軍入京,聽見的也都是這些傳言,誇讚顧四少夫人的人比比皆是。
那天從燕子樓離開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樓上的人還能是誰?只會是顧朝北新娶的夫人,沈家三小姐。
可惜了好好的一個美人,被那臭小子給糟蹋了。相見恨晚啊,宇文長清想,早知道就在反應過來之前先去親上一口好了,不然白白相思這麼幾日,真是虧死他了。
晚上的時候,顧朝北換好一身夜行衣,準備去沈府了。
沈歸燕十分討好地幫他整理著衣裳:「相公,一切都看你的了,千萬別出差錯。」
顧朝北翻了個白眼:「你計劃這麼久的事情,我能給你添亂子么?不就偷個靈位,簡單極了。」
沈歸燕不放心地看著他:「沈府後頭養了狗的,你當真可以么?」
狗?顧朝北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了,不會有事的。」
顧四少爺天不怕地不怕,還是有些怕狗的。
騎馬過去的一路上都很是忐忑,心想著要不然讓追雲去?可是追雲的功夫不過關,被發現就功虧一簣了。
正發愁呢,走到沈府的後院院牆附近,卻撞見了一個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顧朝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今日皇后不是還說宮中設宴為你接風么!」
宇文長清正立馬在院牆邊,十分惆悵地道:「是啊,皇后娘娘讓我進宮來著。可是我不過出來回府換一身衣裳,結果走到這裡就迷路了。」
顧朝北:「……」
宇文長清雖然看起來很蠢,但是的確是皇后娘娘目前最器重的人,手握兵權又驍勇善戰,絕對不是那種走在大街上可以偶遇的。
「現在去還來得及。」顧朝北看了看月色:「能趕上晚宴。」
「不能。」宇文長清道:「我已經告訴奴才了,要是一炷香之內我沒回去,就告訴皇后我醉倒在半路上了。」
顧朝北嘴角抽了抽:「那你現在在這裡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