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燕眼觀鼻鼻觀心,搖頭道:「我什麼也沒聽見。」
「是么?」顧朝北眯著眼睛靠近她一些:「一直躲在床下面,會什麼都沒聽見?」
怕是將他與那些人的對話,她全數都聽去了吧?那些沒有多少人知道,甚至連宇文都不知道的計劃。
沈歸燕痛苦地往枕頭裡一埋:「啊,背又開始痛了,我要休息一會兒。旁邊這人不太好聞,相公還是將他抬去旁邊的軟榻吧,不讓下人進來就是了。」
「燕兒。」
「我不聽我不聽。」沈歸燕捂著耳朵:「我記性不太好,轉眼就都忘記了,你說什麼都沒用。」
顧朝北哭笑不得,抓著她的手道:「你記性不好?連府里誰愛吃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怎麼會記性不好?」
僵硬了會兒身子,沈歸燕嘆息一聲,抬眼看著他道:「相公不必太擔心,就算妾身聽見了許多不該聽的,那也無妨。我已經嫁給了你,生死都與你在一起的,又何必擔心我會害你。」
嫁了就是嫁了,這一生他榮她便榮,他敗她亦衰,早在喜堂上拜下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兩個命就挽在一起了。
只是他背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關係重大,可能沒有那麼相信她。
看了她好一會兒,顧朝北輕笑道:「娘子的意思是,為夫可以相信你不會出賣為夫分毫?」
「是。」沈歸燕很堅定地點頭,生怕點得慢了。
視線交織,顧朝北一直是微笑著的,沈歸燕卻不知為何,從他眼裡看見些淡漠。
只是那冰涼的東西接觸到她的目光,慢慢消融,慢慢地看不見了。過了一會兒,他點頭,無奈地道:「那我便信你,將性命都交給你,娘子可莫要讓為夫失望。」
鬆了口氣,沈歸燕笑著點頭:「嗯。」
顧朝北臉上又恢復了無賴的笑容,伸手將床上的人拖起來放到軟榻上去,然後出去吩咐下人,沒有吩咐一律不能進房間來。
寶扇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就一路背著追雲,不要命地跑到了城門口,還好身上揣著些銅板,找了馬車將追雲送回府里去。
顧不得回主屋稟告,她怕自己那一下沒打對地方,連忙先去找了大夫來給追雲看。
追雲沒多久就醒了,畢竟是練家子,大夫手還沒放上來把脈,他就已經一把將人推開了。
「少夫人呢?」
寶扇拍拍心口看著他:「謝天謝地,我沒有謀害了人命。」
追雲皺眉,站起來看了看四周,渾身發涼:「你當真獨自帶著我跑了回來?」
「你該感謝我好嗎?」寶扇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我突發神力,我們兩個都得栽在裡頭。」
「其餘的人呢?」追雲一把將寶扇推開,臉上帶了怒氣:「狗尚知護主,你怕死想走,為什麼要打暈我?要是少夫人出了什麼事情,你讓我如何同主子交代?」
寶扇被他吼得一愣,張嘴都來不及解釋。追雲起身就朝外頭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下次你想逃跑的時候,別帶上我,我不怕死。」
門重重地被甩上,嚇得寶扇一抖,瞠目結舌地看著門口,壓根回不過神來。
「他…他簡直是不識好人心啊。」寶扇氣得聲音都抖了:「我貪生怕死?」
旁邊的劉大夫氣定神閑地寫著方子:「年輕人火氣旺,我開個清熱去火的方子給你。」
寶扇紅著眼睛擺手:「不用給他開方子浪費藥材!不怕死就讓他去死好了,關我什麼事!」
劉大夫一愣,抬頭看她一眼,小聲嘀咕道:「還得開兩份。」
追雲走到主屋門口跪下,深吸一口氣朝裡頭喊:「奴才追雲,回來複命。」
顧朝北正愁要怎麼給黑衣人換衣裳,聽見這聲音眼前就一亮,連忙去將人拉了進來:「追雲,來做事。」
「追雲有負主子重託。」進來就又跪下了,顧朝北拖都拖不動,瞪眼看著他:「怎麼了?」
沈歸燕也撐起身子來看。
追雲頭也不抬地道:「主子讓奴才護送少夫人,然而…路上遇見賊人,寶扇將屬下打暈帶回。少夫人…生死不明。」
顧朝北一愣,還是他失算了,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麼早就要衝燕兒下手?幸好她沒去。
「寶扇也回來了?」沈歸燕問了一句。
「是……」追雲一頓,答完之後抬頭看了一眼。
那邊床上,生死不明的少夫人正趴著,滿心歡喜地道:「平安就好,我還一直擔心她呢,快讓她過來扶我。」
追雲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少夫人?!」
不是在馬車上么?怎麼會又在床上?追雲茫然,那馬車上那個是怎麼回事?
「別想了,去把寶扇叫進來。」顧朝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是都被少夫人擺了一道,今日有驚無險,各歸各位吧。」
追雲反應不過來,卻還是聽了命令,轉頭出去叫寶扇。
寶扇不用他叫,已經到主屋來了,從他旁邊經過,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當什麼都沒看見,進去陪她家小姐去了。
他好像誤會什麼,並且得罪人了?追雲摸摸頭,傻在了原地。
「六皇子雖然性命垂危,但是據說還沒死透。」宇文長清站在一處暗室里,看著顧朝北道:「那主兒雖然早有殺五皇子之心,卻不想被人搶先了一步。也不知是誰,背後幫了我們大忙。」
「嗯。」顧朝北漫不經心地應著,手裡拿著驗屍報告:「誰動的手有什麼要緊,朝中不少人反對皇后一黨,要對六皇子下手也不稀奇。倒是案子又落在了刑部頭上,看皇后這意思,我還得先查五皇子遇刺一案,不然還是要被免職?」
宇文長清嘖嘖兩聲:「刑部一直是個多災多難地兒,誰讓你往這裡頭湊了呢。昨晚去皇宮的兇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怎麼查?還是交給刑部尚書吧。」
「也是。」顧朝北道:「手裡頭的證據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拖了,明日便去皇上面前將太后壽宴上的刺客一案給結了。」
「這麼快?!」宇文長清嚇了一跳:「你打算怎麼結?」
「證據都擺在這裡,還要多說什麼?」顧朝北好笑地道:「刺客屍體大多是宮中禁衛,宮中禁衛難不成沒人管了?」
「你是說…史伐龍嗎?」宇文長清皺眉:「那可是皇上的人。」
顧朝北嗤笑一聲,收起東西放進袖子里,抬眼看著他道:「你這人怕是一天閑逛久了,腦子都笨了,誰會沒事去說史伐龍,皇帝就那麼一個倚仗了。想知道怎麼結案,明兒一起進宮就是了。」
宇文長清冷哼一聲:「誰人不知你顧四少爺最愛胡來,這案子牽扯重大,你這麼輕鬆說要結案,會有什麼好果子?」
顧朝北笑而不語,宇文腦子笨,不怪他,畢竟像自己這樣英俊又聰明,智慧與美貌並重的人,實在是不多。
皇帝給了他一個難題,天下人都認為這是難題,那就是到底告還是不告皇后?
可是如同燕兒所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他到山前了,果然就找到了路。
第二天,顧朝北很早就起來準備進宮,一家老小上到丞相下到追雲都很擔心地看著他。
沈歸燕倒是沒太緊張,吃了早膳就繼續趴著睡覺,再養兩天她就能下床了。
顧朝北臨走前還吻了吻她的額頭,沈歸燕只如往常一樣道:「早些回來。」
「好。」
第一次正正經經穿了朝服,坐了官轎去上朝。迎著皇帝的目光,他沒太慌張,只是讓人將手裡的東西給呈了上去。
「關於太后壽宴刺客謀逆之案,臣已經有了眉目,請皇上過目。」
帝王坐在龍位之上,眼眸深深地看著他,而後接過呈上來的卷宗,展開看了看。
眾人都小聲議論著。如今已有太子,六皇子又遇刺,皇帝遇刺之案若是再牽扯到東宮,會不會天下大亂?
顧丞相一臉嚴肅地打量著皇帝的神色,旁邊的宇文長清也是十分好奇。
皇帝邊看邊點頭,看到最後,眉頭猛地皺了起來。
顧丞相心裡一跳,顧朝北卻還是氣定神閑地跪著。
「如何?」龍位後頭的屏風裡傳來一聲問,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皇帝拿著卷宗看了顧朝北好幾眼,輕笑著讓人將卷宗送去屏風後頭。
「顧愛卿真是聰慧。」
群臣茫然,案子若是破了,該誇的怎會是聰慧二字?若是沒破,那怎麼還會誇?
顧朝北笑得很無賴:「臣已經竭盡全力,查出的人也事關重大,不知皇上這是滿意了?」
顧丞相瞪了他一眼,轉頭看著上頭,也很好奇他到底寫的是什麼。
「傳御林軍副統領虎昌上殿!」皇帝突然開口道。
旁邊的太監一愣,接著便傳話下去。宇文長清挑眉,怎麼會是他?
虎昌是皇后心腹,也是常年在宮中當職,不一會兒就被帶了過來,跪在殿下,十分茫然:「臣虎昌拜見聖上。」
皇帝微笑著看著他,而後道:「虎副統領,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