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慢走。」顧朝南笑著道:「等大哥正式任職之時,弟弟們一定厚禮奉上,再行祝賀。」
顧朝東嘴巴動了動,終究只是哼了一聲,不甘心地看了沈歸燕一眼,轉身走出了北院。
結果剛到門口就撞見了府里的劉大夫。
「大少爺氣色好像不太好,需不需要老夫把把脈?」劉大夫笑眯眯地問。
顧朝東皺眉,摸了摸自己的臉:「大病初癒,再把一次也好,大夫隨我回東院吧。」
「哎,好。」
本來是想過,要是自己當上刑部侍郎之位,便出府去建府,而後想辦法將燕兒搶回來。但是現在燕兒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他很不甘心,同時又開始懊悔到底為什麼當初會娶沈歸雅。
一路沉著臉回去東院,劉大夫給他把了脈,拿了個冊子出來邊寫邊道:「大少爺長期鬱結於心,不得舒展。上回大病,更是有病氣在心,恐怕會影響以後身體康健。」
顧朝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我鬱結已久,一日不能得,便會鬱結一日,藥石無解。」
劉大夫皺眉:「這可不行,老夫肩負護府內主子們的身體安康之責,自然是不能馬虎。鬱結總要說出來才好,依老夫所知,大少爺可是因著大少夫人小產一事煩心?」
「不是……也算是。」顧朝東嘆息一聲:「她這孩子沒了,是好是壞我也已經分不清。悔的只是當初為何要娶她。」
劉大夫不說話了,只低頭專心記錄顧朝東此次的狀況。
見他寫得那樣專心,顧朝東忍不住看了一眼:「大夫這是記什麼?」
「各房各院主子身體的狀況,老夫每把一次脈都會記下來。」
這倒是難得,顧朝東起了興趣,笑道:「可否借在下一觀?」
「可以。」劉大夫點頭。
顧朝東拿去翻了翻,先瞧見自己的,上頭前些日子竟然記的是「高熱難退,心結不解,恐有肺癆之危。」
前些日子他大病的確是高熱不退,但是劉大夫只是來給他把脈開藥,沒說過有可能成肺癆啊。
心有餘悸,顧朝東捏著冊子看著劉大夫道:「您為何寫在上頭,卻不告訴我?」
劉大夫摸著鬍子笑道:「醫者不言,上頭寫的都是留給老夫自己作醫治之憑據,而非用來驚嚇病患的。」
顧朝東恍然大悟,接著往下看了看,有顧夫人的,上頭寫的是臉上淤青難消,且有破口,恐毀容,具蘆薈等物療之,以觀後效。
看樣子也是沒告訴顧夫人的,不然她定然是要被嚇得趕緊四處尋方子。女人再老,那也是愛美的。
接著往下看,顧朝東發現這劉大夫的冊子上還真的是記錄了不少東西。劉大夫也是個奇人,更是醫術超群,什麼都能把得出來。
他看得面帶微笑,覺得有意思極了,直到翻到沈歸雅那一頁。
「月事順當,血脈通暢。」
顧朝東笑不出來了。
沈歸雅被纏得沒有回府,只能讓人回去說韓氏太熱情,留她在府里過夜。若是在平時,顧朝東哪裡有心思理會她在哪裡,定然就揮手不理了。可是這次,顧家竟然派了家丁出來,親自去宇文府尋她。
韓江雪面對著顧府的家丁,很是茫然:「顧大少夫人?」
「是,大少爺派小的來接少夫人回去。」
韓江雪很迷茫了,轉身去問家裡的丫鬟:「顧大少夫人今日來過?」
「不曾。」丫鬟搖頭。
顧府的家丁傻了,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是好。恰巧宇文長清練完劍經過,看見顧家家丁的衣裳,上前問了來由,而後輕笑道:「顧大少夫人啊,我今日才見過。」
天色漸漸晚了,顧朝東卻點了家裡十餘家丁要出府去。
「這是鬧什麼?」顧朝北有些好奇。
沈歸燕笑道:「要不要去看看?」
難得她有興緻,顧朝北很爽快地點頭:「去啊去啊。」
然後兩人便上了雙鞍馬,跟在浩浩蕩蕩的顧家家丁後頭。
顧朝東的臉色萬分難看,一路走得風風火火,徑直闖進了有緣客棧。客棧大堂里的人被嚇了一跳,紛紛避讓,他便帶著人直接上三樓去了。
「為什麼來這裡?」顧朝北抱著燕子坐在馬上:「這架勢,跟捉姦似的。」
沈歸燕也很好奇,她不過是讓劉大夫把記錄給顧朝東看,稍後再去夫人那裡晃一下,不撒謊,不害人,只叫他們看清楚事實而已。但是顧大少爺為什麼帶人來這裡了?
三樓之上,聽著動靜的沈歸雅反應極快,拉著宇文厚德便道:「你不是會武么?帶我用輕功飛到二樓去!」
宇文厚德一邊穿衣裳一邊黑了臉,會武和會飛好像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吧,這女人腦子裡在想什麼?
不過聽這聲音已經開始一間房一間房地找人了,沒時間猶豫,宇文厚德連忙帶著她爬窗而出,用床單當繩子,吊到了二樓去。
許是老天爺睡午覺去了,這兩人用床單都平安翻進了二樓的廂房,而後各自整理衣裳,相對而坐,裝作一副在談事的模樣。
宇文府里也來人了,宇文長清帶著韓氏一路趕來看熱鬧,韓氏臉色蒼白,路上一直喃喃:「應該只是在談事吧。」
宇文長清搖頭,他這堂嫂也太傻了,哪有男人和女人談事談到天黑了都不回家的。
有緣客棧瞬間熱鬧得如同集市,顧朝東將三樓找了一遍沒有找到人,就只剩下最後一間不肯開門的。
站在門口,顧朝東心裡情緒翻湧。這頂綠帽子要是扣了下來,他可就當真沒臉做人了。
宇文長清來得也快,門口看見顧朝北和沈歸燕,微微挑眉。
「宇文將軍也來了?」顧朝北笑眯眯地道:「聽聞上頭有熱鬧,下官不如陪將軍一起去看看?」
「好。」宇文長清一副上級派頭,朝顧朝北點頭。
沈歸燕看見了韓江雪,還不認識是誰,只當是宇文將軍的夫人,微微頷首致意。
韓江雪看她一眼,認不得她,卻認得顧朝北那張奪目的臉,心下也明白是顧四少夫人。因著沈歸雅平日與她說的話,她對沈歸燕沒什麼好印象。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去看看上頭有沒有人。
幾方人馬齊聚,顧朝東也終於下令讓人砸門。
「啪!」門開了,不少人都伸著頭去看。顧朝東深吸了一口氣,抬步跨進去。
沒有人。
大大地鬆了口氣,顧朝東平息了好一會兒,才回頭看著門外的宇文長清道:「宇文將軍說賤內與厚德大人在此處,可現在人呢?」
宇文長清進來掃了一眼道:「顧大人聽岔了吧?在下說尊夫人與我堂弟今日在有緣客棧與在下分別的,有緣客棧難不成只有這一層樓?」
韓江雪跟著進來,圍著屋子繞了一圈,正覺得慶幸,卻看見了床邊的一個繩結。
那繩結捆在窗台上,看樣子下頭應該是吊下去了什麼東西。
「大人們不如去二樓看看吧。」韓氏眼裡的失望鋪天蓋地,卻仍舊是轉身擋住了窗邊,輕聲道:「說不定大家都誤會了,顧大少夫人只是與夫君在二樓談事。」
顧朝東皺眉:「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事情好談?」
「顧大人誤會尊夫人了。」韓江雪垂了眼眸道:「她一直是一心一意為大人打算的,最近也一直在為大人奔波…大人還是去二樓看看吧。」
顧朝東疑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旁邊有家奴上來解釋道:「這位便是厚德大人的夫人韓氏。」
「這樣……」顧朝東朝她頷首,而後道:「那便去二樓找吧。」
一回頭就看見顧朝北和沈歸燕,顧朝東眼裡有些惱怒:「四弟至於跟著來看熱鬧?」
「有熱鬧不看,不是我的脾性啊。」顧朝北笑嘻嘻地道:「大哥也別太生氣了。」
「哼。」顧朝東怒甩袖子,跟著越過他們往二樓去。
家丁們在二樓找了一遍,也恰好是在最後一間廂房裡,打開門便看見了尋找已久的兩個人。
沈歸雅正跪在地上,臉上的眼淚還沒幹。宇文厚德坐在一邊直搖頭。
等顧朝東等人走過來的時候,這兩人還能保持著這個造型,也是很厲害的。
「雅兒。」顧朝東進來,皺眉看著她:「你跪在地上幹什麼?」
沈歸雅一身袍子裹得緊緊的,抬頭驚訝地看著他:「夫君,你們…怎麼這麼多人?」
韓江雪也從後頭進來,平靜地將沈歸雅扶起來。
「你夜而不歸,說在宇文府,府里卻沒人。」顧朝東掃她一眼,眼裡滿是懷疑:「為什麼要撒謊?」
沈歸雅一愣,眼淚跟著就不停地流,哭得一屋子的人都很茫然。
旁邊坐著的宇文厚德連忙起身朝宇文長清行禮,道:「將軍恕罪,顧夫人有事求於在下,在下才不得不在客棧久留。」
「沒事,我不怪罪你。」宇文長清靠在門邊笑道:「你還是跟你夫人請罪比較好。」
宇文厚德心裡一慌,轉頭看了韓江雪一眼,後者平視前方,臉上沒什麼波瀾:「相公是依我之言才與顧夫人見面的,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