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鬥不敵準備受死,宇文厚德把眼睛都閉上了。可是等了一會兒,那刀子竟然就從他鬢髮邊飛過去,只帶走了他一縷頭髮。
就算不是美女,宇文厚德也終於是得了英雄所救。正提著點心盒子的顧朝北恰好路過,以為是什麼流氓欺負小姑娘,急吼吼地就過來救人了。
誰知道救下來一看,是宇文厚德。
睜開眼睛看見顧朝北的時候,宇文厚德都快感動哭了。怪不得那麼多女子被人救了就吼著要以身相許呢,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這人竟然從天而降給了他生機。
真是想給他跪下磕幾個響頭。
這邊的顧朝北十分鬱悶,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燕兒念叨著想吃街頭好福來的點心,他想著順便散散心才出來的。結果還遇見這麼樁子倒霉事。
好吧,也不算太倒霉,他本來就想拉攏宇文厚德,找好的打手都在路上了,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比他先行動,要殺宇文厚德滅口,那就相當於把人往他這邊推了。
那他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兩人合力解決這五六個地痞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顧朝北身上掛了點彩,被人的刀子給划了口子。逃出小巷子走到大街上,那幾個地痞就不敢追上來了,宇文厚德就扶著顧朝北一路狂奔回了顧府。
「怎麼回事?」
人一進門胳膊上就流著血,把沈歸燕嚇得臉色慘白,上前扶著顧朝北,皺眉道:「買個點心而已,怎麼流這麼多血?」
宇文厚德將顧朝北放在椅子上,滿臉愧疚地道:「都是被在下連累,顧大人是挺身而出救了在下性命。」
韓江雪也過來了,眼角掃了宇文厚德好一會兒,確定他沒事才鬆了口氣,又急忙去找大夫拿葯。
顧朝北頭一次有了英雄的感覺,虛弱地靠在椅子上,看著燕兒難得有了表情的臉,心裡暗爽。
還以為她不會心疼,看這反應,這一刀子挨得也值。可惜是給個臭男人挨的,太不完美了。
沈歸燕等著大夫來,開了傷葯,處理傷口,又給他換了衣裳,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陣子,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顧朝北爽夠了,笑著開口道:「娘子不必太擔心,為夫沒有大礙,那幾個流氓地痞才慘呢,被我打得臉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
沈歸燕深吸一口氣,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你一個人出門,也敢去和一群流氓地痞打架?」
「嘶——」顧朝北倒吸一口冷氣,臉都紫了,沒想到沈歸燕下腳會這樣狠,好半天才緩過勁來道:「我可是提轄出身,現在又是堂堂副將,區區幾個地痞…」
對上她微紅的眼睛,顧朝北將剩下的話全部吞了回去。
沈歸燕有些後悔,說什麼他不適合讀書,適合鎧甲戰馬。現在真當了武將,以後她是不是日夜都要提心弔膽的?萬一他有個什麼岔子,她怎麼辦?
處理好了傷,宇文厚德還沒離開,而是怔怔地坐在位子上。看沈歸燕出去扔帶血的白布了,才扭頭看著顧朝北道:「顧大人是個好人,只是這回在下被人盯上,那人靠山太硬,怕是前頭都難逃一死。」
「你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才被人追殺?」顧朝北看著他道:「把東西吐出來,不止你一個人知道,不就不用死了嘛?」
宇文厚德一拍大腿,對啊,說得有道理!
可是,他知道的這個秘密也跟顧家有關,說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軒然大波。更有可能的是,顧家人也不會放過他。
想了一想,宇文厚德還是決定說一半藏一半。
「既然這樣,那在下就不妨直言。」宇文厚德垂著眼睛道:「大人可知前些時候進了太子府的那位歌姬?」
「知道。」顧朝北道:「不是你安排的么?」
宇文厚德輕笑:「與其說是我安排的,不如說是她讓我安排的。那是個有心計的女子,懂得怎麼一步步往上爬。自己去賣身醉花陰,又借著我的財力嫁進太子府。最可怕的是,那是一個死人。」
顧朝北被他嚇了一跳:「死人?」
「大人還記得顧家大少夫人嗎?」宇文厚德道:「她本來是該死了的,卻換了個身份,重新活過來了。」
顧朝北皺眉,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寒露是顧大少夫人?」
「是,只是大概認識她的人還沒機會看見她的臉。」宇文厚德笑道:「她聰明得很,已經想好,以後就算是被你們看見,也會裝失憶。只要她不承認,你們又沒有證據,就奈何她不得。」
好一招金蟬脫殼,顧朝北都忍不住要誇沈歸雅了,原先還以為她是個胸大無腦的,沒想到動起腦子來還是有點本事。這搖身一變就成了太子的寵妃,太子一旦登基,她豈不是成了皇妃了?
真是頂好的算盤,而且太子竟然還真吃她那一套。
「這世上知道她這秘密的大概就在下一人,所以她迫不及待想除掉我。」宇文厚德嘆了口氣:「我也是沒料到女子會有這樣狠毒的心思。」
顧朝北輕笑:「你當誰都跟你家那傻夫人一樣好騙?你貪戀美色,她便將你耍得團團轉。瞧你,官職還是靠她而來,如今被廉將軍冷落,她還不會幫你翻身,不踩你一腳都是好的。我看你啊,遲早要被這個女人害得什麼也落不著。」
宇文厚德何嘗不明白,今日這事情也叫他看清楚了,沈歸雅那樣的女人是靠不住的。
「可是現在,我該怎麼辦?」宇文厚德苦笑:「與長清已經鬧僵,回也回不去。在南營里倒是有些尷尬了…」
「天無絕人之路。」顧朝北漫不經心地笑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指一條路給你。」
宇文厚德微微怔愣。
沈歸燕回來的時候覺得屋子裡氣氛好像變了,宇文厚德本來是在發獃的,現在卻是神情凝重,還帶著那麼點猶豫不決。
她對這人沒什麼好感,所以是死是活都跟她沒關係。只是天色不早了,也該走了吧?為啥還坐這兒?
「大人說的事情,在下會好好思量。」宇文厚德終於站起來道:「告辭。」
「不送。」顧朝北打了個呵欠,看著沈歸燕進來,連忙又搖尾巴似的道:「娘子辛苦,快來休息會兒。」
沈歸燕看著他,一聲不響地坐下,顧朝北便開始了碎碎念式的道歉:「今日真是不得不出手,娘子恕罪,以後我定然好生珍惜自個兒的身子,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娘子著想,再也不胡來了…」
以往總覺得燕兒心裡沒有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淡淡的。今日卻被她那一雙微紅的眼睛給看明白了。
這人就是不太愛表達,其實還是挺在意他的,還會為他擔心,心疼他。
一直覺得鬱悶的事情解決了,又得了一個助力,顧朝北的心情簡直是瞬間好了。
沈歸燕淡淡地搖頭,打斷他道:「相公不必道歉了。」
顧朝北嬉笑:「你不生氣了?」
根本不是生氣,就是太過擔心。好比誰家孩子貪玩走丟了,回去都定然會挨上一頓打。
沈歸燕嘆了口氣,輕輕靠著他沒傷著的一邊肩膀,低聲道:「我當真是不求你什麼大富大貴了,只要你我二人能平安過一輩子,也算是一種福氣。」
顧朝北挑眉:「我要是一輩子都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娘子也不介意?」
「不介意。」沈歸燕閉了眼道:「平安喜樂,最是難得。」
她可不想以後來後悔,高台望新柳,悔教夫婿覓封侯。
顧朝北不置可否,只攬著她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
有些時候當真是身不由己啊。
滅口不成,寒露在太子府寢食難安。但是轉念一想,她只要坐上側妃的位置,將來是皇妃,任憑誰去揭發她,又有誰信?
於是她更加賣力地討好太子,太子本就是樂意她坐上側妃之位的,關鍵要解決的還是皇后。
正發愁該怎麼做呢,皇后卻派人傳她進宮了。
沒過多久,太子正式冊立醉花陰歌姬寒露為側妃,在太子府設宴,請了不少人去。
顧朝北與沈歸燕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沈歸燕只當是一般宴會,顧朝北卻帶著她好生去打扮了一番,新做的番石榴對襟綉蝶褙子,裡頭淺黃色裙角繡花長裙,華麗得很。
不過沈歸燕這身子撐得住,無論是清雅還是華麗的衣裳,穿上去都顯氣質。顧朝北一臉神秘地對她道:「我帶你去看個大驚喜吧?」
能有什麼驚喜?沈歸燕有些好奇,跟著他一路去,卻在太子府門口碰見了沈家父母。
沈世青的官印終於是拿回去了,是丞相求的情,不過經歷這麼一段時間的低谷,他看起來老了不少。包氏喪女,精神也不太好,好在有嫡子撐著,尚算過得去。
「父親、母親。」上去見禮,包氏沒理她,還是沈老爺笑著道:「不必見禮,你現在過得好,也就行了。」
「她是過得好了。」包氏陰陽怪氣地道:「對家裡不聞不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沈家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