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打得好,皇帝卻不太樂意,皺眉看著沈歸燕道:「母后,必須收入後宮不可嗎?」
「怎麼?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了?」文太后驚訝地看著他:「你原先不是挺喜歡沈氏的?」
「人的感情總是會變的。」顧朝北垂眸道:「世人都因她而罵兒臣忘恩負義,兒臣不想看見她。」
文太后同意沈歸燕入後宮,不同意的竟然是顧朝北。年太后還乘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懷身子誰不會啊,就是時間問題,也不用這樣著急納沈氏進宮吧。先帝讓宮女有孕的例子,咱們這宮裡又不是沒有。那宮女到最後,不是也沒個名分么?」
這說的就是顧朝北了,皇帝臉上神色明顯不悅,年太后也好像沒看見似的。
文秀麗在一邊看得好笑,後宮裡亂成一團,她都不用下手,顧朝北就已經沒有精力顧及前朝了。再把沈歸燕弄進後宮,還是個懷著身子的,豈不是更熱鬧么?
顧朝北反對,是他自己覺得對不起髮妻,幼稚的逃避行為。年太后反對,那是因為年氏小心眼,看不得顧朝北這宮女的兒子好。他們兩個都反對的事情,文太后覺得是一定有必要做的。
於是她笑道:「哀家倒還挺喜歡歸燕這孩子的,既然都有龍子了,是皇兒的頭一個孩子,自然不能輕視。還是給個貴人的名分,先讓沈氏安胎吧。」
沈歸燕立馬起身,磕頭謝恩:「多謝太后娘娘。」
年太后皺眉道:「姐姐可三思啊,這兒還有一個沈妃呢,也是沈氏,再多一個沈貴人,豈不是有些衝撞?不知道還以為沈妃做錯了什麼,被降為貴人了呢。」
她這一提醒,皇帝道:「既然文太后這樣決定,那朕就頒旨封沈氏歸燕做個貴人。年太后說的事情很好解決,叫她燕貴人,不叫沈貴人,不就好了?」
「皇帝,叫燕貴人的話,『燕』字就是封號了。」文太后輕聲提醒。
「那又怎麼了?」顧朝北一副不學無術啥也不懂的表情:「封號不能給么?」
「自然是能。」文太后嘆了口氣,也懶得計較。有封號的貴人,可比一般的貴人高出一頭去呢。不過顧朝北不知道,也不能怪他,估計就是圖叫著方便了。
沈歸燕站在旁邊一聲沒吭,文太后走過來道:「等會讓沈妃安排你的宮殿和宮女,你這會憑著肚子,也算是發達了。以後在宮裡該怎麼做,哀家會派專門的嬤嬤去教你。」
「多謝太后娘娘。」沈歸燕低眉順目,再也沒了任何鋒芒。
顧朝北甩了袖子就走了,當真沒多看沈歸燕一眼。旁邊的沈寒露氣了個夠嗆,看著沈歸燕喃喃自語。
這人難不成當真是小強?怎麼打都打不死的,還懷了身子!這下好了,雖然皇帝不喜歡她了,但是她又蹦回了後宮,可怎麼玩?
「要走了?」
回去北宮,沈歸燕收拾了東西就去跟年太后辭別。
「多謝太后娘娘恩德,燕兒一定銘記於心。」沈歸燕深深拜了下去。
年太后哼了哼,沒拿正眼瞧她,只看著一邊的花盆道:「這才剛第一步,你也別急著謝我,往後你遭的罪只會更多,還沒人能護著你。做好準備了么?」
沈歸燕抬頭看著年太后,鄭重地點頭:「燕兒不會辜負太后厚望。」
眼睛一瞪,年太后看著她道:「哀家對你能有什麼厚望?你不過是來北宮幾天的清掃宮人而已。可別把自己看那麼重!」
這老太太還是一如既往的嘴巴毒,沈歸燕卻聽得笑了,再認真地給她磕了三個頭:「等燕兒安頓好,會再來拜見太后的。」
年太后輕笑一聲,眯著眼睛看著她道:「哀家怕你最近是沒機會了,還是好生照顧著自個兒吧。」
沈歸燕心裡一跳,看著年太后鎮定的神色,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跟著文太后派來的嘉雯嬤嬤一起去庄德宮之後,沈歸燕發現年太后沒說錯。
清歡和姜氏正在庄德宮裡等著她,見她進去,立馬就圍了上來,里里外外看了她好幾遍,親親熱熱地道:「少夫人…啊不,燕貴人,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在她被貶成宮女之時一眼沒去看她的人,現在熱情洋溢,圍著她盡說好話。沈歸燕心裡冷笑,臉上卻是陪著她們做感慨狀:「宮裡新人數不勝數,咱們大概也是得不了皇上幾日歡心的,還是要相互扶持才是。」
「對啊對啊。」清歡笑得跟朵花似的:「貴人現在雖然比不得上頭那沈妃娘娘,但是您有身孕啊,這一塊肉,可比皇后的寶座還靠譜呢。」
嘰嘰喳喳說了個沒完,好不容易將人送走,兩宮太后和皇帝的賞賜又來了。好在宇文長清很快將寶扇送進來還給她了,不然她挺著肚子,當真是扛不住這麼多事情。
一忙就是幾天,沒空去北宮請安不說,還要一直綉東西。
嘉雯嬤嬤說文太后的生辰也要到了,各宮都該意思意思,沈歸燕就想著送個手繡的屏風好了,也免得其他的東西會惹事,又太貴。
顧朝北還是沒來她這裡看,倒是去姜氏的宮裡去得勤了。她在主殿,姜氏在庄德宮的側殿,每每站在宮殿門口,沈歸燕還能看見那龍袍的影子。
寶扇氣憤不已地幫著她綉東西,道:「奴婢就知道當初的聖旨分明是一派胡言,什麼小姐無法生育,所以不能收入後宮,明擺著是文太后與您過不去。現在好了,懷了身子,相當於打了那聖旨的臉,可是竟然還不將皇后之位還給您,只讓您做個貴人。」
那不是與姨娘的待遇沒兩樣么?
看她這樣生氣,沈歸燕反而平靜了。顧朝北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可以等他。至於位份不位份的,她倒是不在意。
現在前朝還完全沒穩定下來,顧朝北上朝幾次,都是一句話沒說過。文太后已經從以前的垂簾聽政,變成現在直接在屏風後頭對國家大事指手畫腳了。
她不能讓他分心到後宮來,一定得保全了自己,再替他穩這後宮。
寶扇氣得想哭,去將軍府這幾日,宇文長清將她帶在身邊,時不時就愛問她小姐喜歡什麼,以前有過什麼趣事。
她就是傻子也該感覺到了,宇文將軍對小姐不一般。但是他恪守禮節,沒表現太多。也就是她能察覺。
早知道嫁給四少爺會走上這麼辛苦一條路,小姐當初就不如再等等,能先遇見宇文將軍也好啊。
「宇文將軍?」顧朝北喊了面前的人一聲,宇文長清才將目光從御花園裡收回來,看著面前的酒杯菜肴道:「皇上怎麼想起來找臣喝酒?」
「不找你,還能找誰?」顧朝北輕笑:「朕登基好幾日了,明日想在朝堂上說話,需要將軍配合。」
宇文長清左右看看,四周都沒人,不由地就放鬆了一些:「好說,皇上給臣什麼好處啊?」
顧朝北瞪他一眼:「金錢美人,隨你。」
「嘖嘖,我真開口了,皇上也斷然不會給,還是免了。」宇文長清打個呵欠,懶洋洋地道:「這天氣越來越冷,也該開春了吧。聽說皇上收了一個宮女做貴人?」
說這麼多廢話,想問的只有最後一句。
顧朝北哼笑:「你不是知道嗎?還這樣問就沒意思了。」
他好不容易以退為進讓沈歸燕進後宮去,但是依舊還不能碰。這都多久了,自登基以來,他們小兩口就再也沒能好好說一句話。
冤孽啊,燕兒雖然一定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那麼清冷的性子,萬一時間久了當真不喜歡他了,他去跟誰哭?
「只是覺得奇怪,皇上分明知道後宮險惡,為什麼還要把她塞進去?」宇文長清漫不經心地道:「還不如送出宮去。」
送出宮?顧朝北一拍桌子,冷著臉道:「那朕呢?」
現在都已經只能半夜偷偷翻牆去看了,要是送出宮,他難不成還要半夜出宮,那還回得來嗎?
宇文長清看了看顧朝北的神色,決定換一個話題:「文太后最近對南營兵權很感興趣,明日你要是出聲,可以把南營的兵權想辦法吞了。」
顧朝北冷哼一聲道:「朕也想,可是朝中除了你和廉將軍,還有什麼人堪用?廉將軍偏偏因著前太子身亡之事對朕心存芥蒂,不肯配合。」
「皇上忘記了,淮南那邊的端文公主該回來了。」宇文長清輕笑一聲:「她可是個上好的武將,幾年前一戰,我還至今記在心裡。」
顧朝北臉都白了。
端文公主何許人也?明室唯一未出嫁的嫡親公主,母妃早逝,由年貴妃撫養長大。不愛紅妝愛兵器,從小習武,十四歲的時候與宇文長清可以堪堪打成平手。
更要命的是,很久以前這位公主出宮的時候偶遇顧朝北,那時候他還不是皇子,端文公主對他一見傾心。
一見傾心啊,死活要嫁,被皇帝送去淮南冷靜,一冷靜就是幾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