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遵旨。」沈歸燕頷首,跟著庄妃便騎馬往回走。顧朝北立在馬上,等她們走遠了,才抬眼看向宇文長清。
「長清啊…」
顧朝北一般叫他都是叫宇文將軍,一叫名字,宇文長清渾身就不太自在,抬頭看著他道:「皇上有何吩咐?」
「方才獵到的都不算,咱們從頭比過如何?」顧朝北皮笑肉不笑地道:「朕與你比獵到的東西數量,你若是贏了朕,朕對今日之事就不追究了。」
宇文長清很想問今日有什麼事啊?但一想到剛剛那一支擦肩而過的箭,又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腰帶,宇文長清慫了,笑著點頭:「好,那臣要是輸了呢?」
這還用問?顧朝北低頭看向那腰帶。
宇文長清明白了,說直白一點就是皇帝不爽了,想把燕貴人送她的東西拿回去,但是不好直說,得繞好幾個彎彎才行。
「臣明白了,那開始吧。」宇文長清翻身上馬,深吸一口氣,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換做平時,他可能就直接給皇帝台階下,把東西讓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今日他恰好不想讓,那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了。
「燕貴人胎像可還穩?」庄妃騎了一會兒,就拉著沈歸燕下來走路。
沈歸燕頷首道:「每日都有太醫來看,自然是穩當的。」
庄妃笑了笑:「燕貴人可知道,宮裡太醫一般只給妃位以上的人天天請脈。宮嬪有孕,頂多是醫女時常請安。」
沈歸燕一愣,看了她一眼:「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陪在皇上身邊的日子沒有燕貴人久,這次上位,也不過是皇上念著舊情。」庄妃小聲道:「皇上心裡有的到底是誰,燕貴人難道不明白嗎?」
這是幫皇帝做說客來了?沈歸燕覺得有些好笑,什麼話他自己不能說,非要通過庄妃來傳這一點半點的意思。
「嬪妾明白。」不明白也要說明白,沈歸燕垂了眸子,心裡有另一番想法。
顧朝北對自己應該有餘情,她也相信他不可能會當真像表現的這樣對她不在意。但要說是多深的感情?未必吧。
現在的帝王滿臉正經,少了以前的弔兒郎當,但是沈歸燕看見他,總也還能覺察出些孩子氣。感情方面,那可真是一個孩子。她要是將整顆心放上去,定然是渣都不會剩下來。
端文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明白,本宮就不用多說。在秀庄宮裡,本宮都會儘力護著你的,你只管安心養胎就是。」庄妃眼裡滿是真誠:「你想要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全部得到。」
沈歸燕有些意外,看著庄妃出了神。這女子心裡也該是有顧朝北的吧,不然不會從在醉花陰開始就經常陪著他。可她現在竟然說要保她,為什麼?
有個小細節,庄妃說宮中規矩,太醫不會****給宮嬪請脈。
可是,庄妃是醉花陰出身啊,她怎麼知道這宮中慣例的,說的竟然比她還熟悉。沈歸燕心裡一跳,明白了。
全是顧朝北教著她記好的話吧?
心情有些複雜,沈歸燕還是點了頭:「多謝娘娘。」
庄妃拉著她去帳篷坐下休息,又讓隨行的御醫過來看了看才放心。
「庄妃娘娘,燕貴人。」帳篷里的婦人站在一邊請安:「兩位也來休息么?」
獵場里就兩個休息帳篷,恰好進來的這個,許夢蝶就在裡頭。
今日顧家二少爺顧朝南也在受邀打獵的名單之上,所以許夢蝶跟著來了。自從顧朝北登基,沈歸燕就再也沒有見過許夢蝶,現在看見,反而有些親切。
庄妃看著這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開口。沈歸燕笑道:「你不必多禮,過來一起坐吧,出了皇宮,就沒那麼多規矩了。」
許夢蝶笑著坐到沈歸燕旁邊,看著她的肚子道:「貴人也是福氣來了。」
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情又不能在這裡說,沈歸燕只能笑笑。許夢蝶卻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也沒管庄妃在旁邊,拉著沈歸燕就道:「貴人不知道,您與皇上入宮之後,府里也受了福蔭,相公現在擔任南營兵馬從事,也算有出路。大少爺升職成了戶部尚書,各方面都好極了。」
到底曾經是一家人,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太好聽,庄妃乾脆就站起來道:「本宮出去看看,你們先聊。」
「恭送庄妃娘娘。」沈歸燕頷首,看著庄妃和眾宮女出去了,才又看向許夢蝶。
「貴人辛苦。」許夢蝶心疼地拉著她的手道:「夢蝶給不了貴人什麼幫助,只能給貴人一個忠告。」
「什麼?」沈歸燕好奇地看著她。
「等回宮之時,貴人務必想辦法與皇上同乘,坐在皇上左側,肩膀靠在窗邊。」許夢蝶突然壓低了聲音,道。
這是為什麼?沈歸燕皺眉。龍車豈是她想上就可以上的?更何況,這忠告也太古怪了,許夢蝶難不成是神仙,還能預知未來的?
「娘娘若是想拼一拼,就按夢蝶說的做吧。」許夢蝶道:「您不該甘於貴人之位。」
沈歸燕沉默,許夢蝶又突然換了話頭:「其實夫君也是從武好手,皇上大概念著當初在府里的恩德,所以讓夫君做了兵馬從事。但是夢蝶私心,要是貴人以後發達,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讓夫君做南營都尉就更好了。」
給好處就定然有目的,沈歸燕聽著許夢蝶這目的,反而放心了許多,笑道:「我現在見不著皇上,若是能見,定然會傳達你的意思。」
「如此便好。」許夢蝶笑著看著沈歸燕道:「貴人會大富大貴的。」
沈歸燕笑了笑,心裡卻有些莫名的不安。坐了一會兒,外頭突然熱鬧了起來,想必是聖駕歸來。
「恭喜皇上。」庄妃先迎了上去,看著地上放著的獵物,笑道:「『春風十里』怕是要送不出去了。」
顧朝北滿頭是汗,笑得很是爽朗:「愛妃嘴甜,朕回去也定然賞你。」
「謝皇上。」庄妃笑著站在一邊,沈歸燕出了帳篷來看,空地上竟然擺了二十多隻動物,兔子山雞什麼都有,還有一頭野豬。
這收穫也太豐富了。
「可有人看見宇文將軍?」皇帝笑問。
旁邊的人回答:「宇文將軍還未回來。」
那多半就是他贏了啊,顧朝北笑眯眯的,眼角餘光看了沈歸燕一眼,讓開一些,讓她更能看完這些獵物。
不止有兔子和雞,還有一隻狐狸,毛皮沒壞,拿去給人做一條圍脖給她也好。
沈歸燕看了兩眼就沒看了,端文公主去打獵也已經很久了,還沒回來呢。
忍不住擔心地張望了一下,雖然端文功夫好,但到底是女兒家,萬一出事怎麼辦?
顧朝北可不會覺得她是在看端文,一想起那腰帶他就渾身不舒服,剛剛還笑著呢,這會兒又沉下去了。
沈歸燕眼睛瞎了嗎?他哪裡都比宇文長清好,還望什麼望啊,看他不就好了?
「皇上,宇文將軍回來了。」有侍衛上來稟告,臉色凝重:「只是…」
「只是什麼?」皇帝皺眉。
不用侍衛說了,遠處,端文已經滿身是血地扶著宇文長清回來了。
沈歸燕嚇了一跳,不等皇帝開口,就先迎了上去:「怎麼了這是?」
端文身上血跡看起來很可怕,沈歸燕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圈才發現,血不是端文的。
「遇見頭野熊,這傻子衝上去了,被熊給撓的。」端文累得很,沈歸燕想也沒想就幫著扶了宇文長清一把。宇文長清咧嘴笑:「臣救駕有功,要用來抵罪的。」
端文翻了個白眼,看了看遠處臉色十分難看的皇兄,低聲道:「你就自求多福吧。」
沈歸燕扶了一會兒,就讓旁邊的侍衛來頂替了,自己帶著端文去旁邊再看了看,又去找衣裳來給她換。
顧朝北冷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看著宇文長清道:「愛卿真努力。」
「皇上旨意,臣不敢怠慢。」宇文長清肩上被撓了一爪子,腰間也被抓傷。好好的青蓮腰帶壞了不說,還染了血。
皇帝揮手讓御醫來診治,轉頭看了一眼沈歸燕。她帶著端文往帳篷里去了,多看他一眼都不曾。
心裡突然難受得很,也不想跟宇文長清計較輸贏的問題了,皇帝黑著臉就回了驛站。
皇帝一走,其餘的人打了些東西,也都跟著回去,端文的獵物比皇帝的還多,搬了那罈子「春風十里」來,笑著道:「這個歸我了。」
沈歸燕道:「公主太不小心了,還好有宇文將軍在,要是沒有,您身上被抓這麼一下,還怎麼嫁人?」
端文喝了一口酒,吧砸一下嘴,輕哼道:「我這樣喜歡動武的女子,誰敢娶?嫁不出去也就算了,我就去淮南練兵,每年回來看你和皇兄還有母后就是。」
「哪能這樣。」沈歸燕嘆口氣:「公主只是還沒遇見想嫁的人。」
想嫁的人么?端文抿唇,今兒宇文長清衝上來幫她殺熊的時候,她倒是有那麼點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