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全部的一切都明白了!顧朝北當初救駕於太后壽宴之上,幫的是太子。他借著太子的刀,殺了六皇子,又自己動手殺了太子,使自己成為皇室唯一的嫡親血脈。一路裝紈絝,裝不懂事,將所有的閃光點都堆到了沈歸燕的頭上!
所有人,包括她都被騙了,覺得顧朝北好控制,他能躋身官場,憑藉的都不過是沈歸燕的運氣和進退得宜。他本身只是個扶不上牆的爛人。
當年太后揭穿他皇子的身份,又說是宮女的兒子,使她完全沒了防備之心,故而理所應當地將皇位給了這狼子野心之人,還一心以為讓他做皇帝,可以控制這江山。
運籌帷幄了半輩子,現在卻被一個毛頭小子耍的團團轉!她最恨最惱的人,被她放過了不說,還親手送她皇帝的龍冠!
氣吐不出來,轉頭趴著床邊一嘔,竟然吐了血。文太后滿眼鮮紅,抬頭看著顧朝北:「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顧朝北面帶微笑,低頭看著她道:「母后您知道嗎?朕看見庄妃的屍體的時候,也有想殺了您的念頭。」
文太后一愣。
「那麼鮮活的女子,你怎麼捨得讓人將她活生生弔死在房樑上?午夜夢回,您沒有見過庄妃的影子嗎?」
渾身微微發抖,太后嘴邊的血跡還沒幹,驚恐地睜大眼睛,大喊一聲:「芳華!」
外頭的芳華嬤嬤連忙進來,看見太后這模樣,大驚,上前去擋在皇帝面前:「你們對太后做了什麼?」
沈歸燕微微一笑,伸手將芳華嬤嬤拉過來:「嬤嬤何必緊張,皇上在給太后娘娘說舊事,太后娘娘聽得暢快,將心口淤血吐出來了而已,是好事。」
芳華嬤嬤皺眉看著她。
「把他們趕出去!趕出去!」太后想尖叫,然而,顧朝北伸手,狀似無意地碰了碰太后的鬢髮,太后身子一僵,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母后總是這樣激動,身子本來就不好,還是靜下來聽兒臣說吧。」顧朝北笑了笑,轉頭看著想上前來的芳華嬤嬤:「嬤嬤別動,母后冷靜下來了,您出去等著就好。」
芳華嬤嬤心裡不安,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自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好像真的是冷靜了下來,沒有說話,只靠在軟枕上扶著額。
能動,也不是被打暈了,芳華嬤嬤就放心了,轉身出去:「太后有事再叫奴婢就好。」
太后沒留她,不是不想留,而是顧朝北不知往她額角上抹了什麼東西,她張嘴說不出話,身子想動都困難,只能伸手去摸額角。
冰冰涼涼的。
文太后突然有些害怕,要是顧朝北現在下毒毒死她,那該怎麼辦?
「母后不用害怕,這只不過是膏狀體的麻沸散而已,您的舌頭只是麻了,腦子也不太清醒。不是毒藥。」顧朝北好心地解釋道:「兒臣怎麼會捨得直接毒死您呢?您要是死了,文家人還不找朕算賬嗎?文國丈重兵在外,朕還是有些顧忌的。」
文秀麗氣得不輕,身體軟綿綿的,頭也開始昏沉,只能拿眼睛怒瞪他。
「兒臣話還沒說完,叫旁人聽去了不太好,這是皇家機密。」顧朝北看著她道:「六皇子是被人一劍穿腹的吧,那把劍叫刺青,是把很鋒利的寶劍。刺殺了六皇子,那劍就被大內收繳了,兒臣最近才找出來,想著要不然送給母后當個紀念吧。」
沈歸燕忍不住轉開頭,這畫面她實在都不忍心看了。顧朝北簡直是專門挑著太后的痛腳踩,看太后那氣得渾身發抖不能自已的模樣,沈歸燕覺得真是…
真是太好了。
趕緊端了個凳子來,選了個最能看見太后表情的角度,沈歸燕一臉嚴肅地將庄妃和四喜一家的靈位給擺在了上頭,再恭敬地拜了拜。
在天有靈,也該看著舒坦舒坦了。
顧朝北十分詳細地將如何計劃謀殺太子的過程給文太后敘述了一遍,再謝謝了文太后一路以來對自己的扶持。
聽到最後,文太后總算是昏迷過去,不省人事。顧朝北還伸手掐著她人中,將太后叫醒之後繼續道:「我還沒說完呢。」
文太后終於中風了,在顧朝北聲情並茂的描述之下,突然昏厥,口角歪斜,再也沒能說出話來。
顧朝北平靜地看著她抽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走到沈歸燕旁邊,朝凳子上的靈位微微頷首:「可以了。」
沈歸燕剛開始聽顧朝北說,他有法子讓文太后自然生病,再也不能言的時候,心裡還是有懷疑的。以為他要用什麼古怪的毒藥。
沒想到是活生生把太后給氣中風的。
這倒行了,太后說要貶她去冷宮的旨意,也再也下不成了。
所以說人啊,太小肚雞腸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氣死了自己,高興了別人。
顧朝北拉著沈歸燕的手,輕柔地道:「把耳朵捂起來。」
沈歸燕疑惑地看他一眼,不過還是聽話照做,伸手將耳朵捂住。
顧朝北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母后——」
捂著耳朵都被他嚇了一跳,床上不省人事的文太后好像都抖了抖。顧朝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床邊,嚎啕大哭。
門被推開,芳華嬤嬤帶著侍衛衝進來,緊張地看著太后床上:「怎麼了?」
顧朝北哭得十分動情:「兒臣不過是說願意讓母后重掌朝政,母后太過歡喜,竟然就直接暈過去了。快!快請太醫啊!」
東宮裡一片哭聲,郭院正親自來看,說了是中風之症之後,芳華嬤嬤抬眼就看向了帝王。
顧朝北十分遺憾地嘆息道:「朕也不願看見母后變成了這樣,但是沒辦法,母后一倒下,那後宮就只能交由年太后掌管了。前朝之事,朕會處理好的。」
分明是他將太后氣得中風的!芳華嬤嬤很想站出來說話,但是想想太后沒辦法開口,自己又只是個宮女,說了也沒用,還給了皇帝借口處罰她。
於是芳華沉默了。
顧朝北掃了芳華一眼,吩咐太醫好生照顧太后,便帶著沈歸燕離開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離去,帝王一點也沒心虛,中風這種事情,誰也控制不了的對不對?也沒人能算到他頭上,比下毒靠譜多了。
沈歸燕抱著靈位離開,腰被顧朝北攬著,一離開東宮的範圍,到了無人的宮道。身邊這人轉身便死死抱住她,溫熱的氣息全噴在她耳邊。
「燕兒,朕成功了。」
沈歸燕一愣,雙手拿著靈位不方便,這人卻死活抱著不肯鬆手。
「父皇那老傢伙等這一天應該很久了,朕也是。明日開始,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寵自己想寵的人了。」
聽著都讓人覺得高興,沈歸燕笑著讓他抱,心裡也是暖暖的。等了這麼久,也算沒白等,他沒叫她失望。
顧朝北抬頭,眼眸含星地看著她,正打算低頭吻一吻她的嘴唇,那邊卻聽得一聲:
「皇上。」
兩人側頭,卻是花嬪急急而來,有些尷尬地看著他們這樣子,低頭道:「嬪妾方才在東宮外頭站了一會兒,看著芳華嬤嬤出去了,拿著東宮的牌子,徑直往出宮的方向去的。」
沈歸燕心裡一跳,顧朝北抿唇道:「朕知道了,等會傅學士和宇文將軍必然會入宮,朕有準備。」
太后中風,朝里定然又是一陣軒然大波,傅學士是一定會來看的。
番邦來朝在即,要是傳出他毒害太后的名聲,那可不好,索性就打開東宮的門,隨意誰去拜訪。
「燕兒,你先去北宮吧。」顧朝北轉頭看著沈歸燕:「朕跟花嬪去御書房等著。」
「好。」沈歸燕點頭,朝皇帝行了禮,抱著靈位就繼續往前走。
錯失了一個溫柔的吻,有些可惜。不過文太后倒下了,以後的機會就多得多。
寶扇在前頭等著,接過靈位去安置了,然後扶著她興高采烈地往年太后宮裡走。
「秀庄宮裡那麼多的冤魂,今日也算是出了口氣。主子也再不用擔心有人攔著皇上,不讓皇上寵您了。」
沈歸燕看她一眼,搖頭道:「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沒了文太后,不是一切都簡單了嗎?」寶扇皺眉:「還有什麼幺蛾子不成?」
沈歸燕搖頭,笑道:「皇帝那個位置坐上去,本身就有許多幺蛾子。就算沒了文太后,皇帝也不會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自在。他有他的打算。」
寶扇垮了臉,揉著絲絛道:「還以為主子能一步登天了呢。」
「步子跨太大,走不穩。」沈歸燕看著前頭的北宮:「慢慢來吧。」
只要顧朝北心裡有她,最看重她,那她就有無限的未來。
年太后宮殿的門是緊閉的,端文站在外頭,愁眉苦臉。沈歸燕一過去,端文公主就撲了上來:「歸燕,快來看看母后,母后從朝堂上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宮殿里,我說什麼她都不開門。」
沈歸燕一愣,今日年太后坐實了太后的稱號,該高興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