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臣妾自己下來走吧。」沈歸燕臉上紅了紅,輕聲道:「最近重了不少。」
顧朝北輕笑,後頭還有大臣四散,太過親密也實在不好,於是便應了,將她放下來。
沈歸燕剛站穩,後頭就有人跟上來了。
「皇上。」沈寒露眼裡含淚,小心翼翼地問:「妾身寫的東西,哪裡不妥嗎?」
本來還抱著點僥倖,萬一真出彩了,討個賞也是不錯,結果還是不對。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小說里那些個女主隨意寫兩首詩都能得滿堂彩,她寫的詞也不錯啊,怎麼就一點反響也沒有。
今晚沈寒露準備了舞蹈,猜了謎,寫了詞。人家穿越女能幹的事情,她已經都干過了,偏生結果差了這麼多,心裡不滿是有的,她也算終於看清楚了,在這裡用現代的招數,完全行不通。
所以還是趕緊來認錯吧,興許還有點轉機。
「沈妃寫了什麼東西?」沈歸燕一臉茫然。
顧朝北伸手將袖子里的紙拿出來給她看,淡淡地道:「你的字不適合,這詞也有些古怪叫人看不明白。後面兩天的國宴,你安分些,莫像今日這樣招搖就好。」
沈寒露連忙點頭,態度好得叫人不忍心多責怪了。伸手想將沈歸燕手裡的紙拿回去的時候,旁邊的許夢蝶卻過來了。
「拜見皇上、燕貴妃、沈妃娘娘。」許夢蝶笑得溫和,目光落在沈歸燕手裡的紙上,輕聲道:「許久不見,娘娘風華更勝從前。」
見是許夢蝶,沈歸燕笑了笑:「顧二少夫人。」
曾經都是一家人,比起沈寒露,顧朝北和沈歸燕明顯都更加喜歡許夢蝶。顧朝北揮手道:「沈妃你先回去吧。」
沈寒露張張嘴,想把自己寫的詞拿回來的。但是想想看也不是很重要,收了手便行禮退下了。
許夢蝶笑著看了看帝王:「夢蝶沒有打擾到什麼吧?」
顧朝北搖頭,顧朝南與他關係不錯,他心裡也尊許夢蝶一聲小二嫂,自然是不會覺得打擾:「你們若是有話要說,那朕就先回宮去。」
「恭送皇上。」
沈歸燕行禮,之後抬頭看了看,還好,今晚顧朝北走的終於是雍懷宮的方向。
「娘娘笑得這樣開心,想必是有什麼好事?」許夢蝶扶著沈歸燕,笑著問了一句。
沈歸燕回過神,抿唇道:「沒有什麼,你與顧二少爺還好嗎?」
許夢蝶頷首:「皇上厚愛,夫君已經升了南營的副將,將來再立戰功,夢蝶這一生也就有保障了。」
「那就好。」沈歸燕將手裡的紙折起來,剛想放進衣袖,許夢蝶卻順手拿了過來:「這是沈妃娘娘方才寫的東西么?」
「嗯,其實前後兩句氣勢不錯,只是這字…」沈歸燕頓了頓,低聲道:「怕是天下間只她一人能寫出來了。」
許夢蝶一笑,道:「既然無用,不如娘娘就送給妾身吧,以後說不定還能有用處。」
一張廢紙,能有什麼用處?沈歸燕剛想問,許夢蝶卻又轉了話題:「宮裡人多,娘娘要多加小心,這肚子最為金貴,也最是個靶子,明日這國宴,娘娘能不來就最好別來了。」
又是忠告,沈歸燕心裡都有些懷疑許夢蝶是不是會算命,每一次給她的提醒都必然會應驗。既然她這樣說了,沈歸燕也就聽進去,點頭道:「好。」
許夢蝶將那紙放進衣袖,一路將沈歸燕送到後宮門口,便轉身折返。寶扇接著上來攙扶,轉頭看著許夢蝶走遠了才道:「娘娘覺不覺得,顧二少夫人淡定從容得都不像人世中人了?」
「怎麼說?」沈歸燕打了個呵欠。
「奴婢總覺得她好像什麼都知道,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寶扇皺眉:「大概是奴婢想多了吧。」
寶扇沒想多,沈歸燕也有這樣的感覺,許夢蝶好像仙人一樣,氣質淡雅,從容不迫。在危機關頭,還救了她不止一次。
心念一動,沈歸燕問了寶扇一句:「以前在府里,二少夫人與二少爺感情如何?」
這種事情耳聽八方的寶扇最明白了,當即就回答:「極好,聽聞顧二少爺一直不立正室,就是因為怕有人欺負了許姨娘去。那許姨娘出身不高,心思玲瓏,也得柳夫人的好感,只等她生個子嗣出來,就可以扶正了。」
顧朝南很喜歡許夢蝶,不然在那麼在意血緣的丞相府,他也不會允許許夢蝶懷上自己的長子。
沈歸燕點點頭,是她小心眼了一下,許夢蝶一直幫她,怎麼也不會是要害她的人。
回去雍懷宮,顧朝北還在桌邊看摺子,見她進來,神色更加認真。
先前兩人的冷戰,好像又在這次國宴里煙消雲散了,但是顧朝北不甘心啊,燕兒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憑什麼就是他受苦受難這麼多天?
「皇上?」沈歸燕是睏倦了,輕輕喊了他一聲。
顧朝北一本正經地道:「你先休息吧,朕看完摺子,再出去走走。」
沈歸燕一頓,想起寶扇的話,心裡嘆了口氣,坐去他身邊道:「皇上這幾日出去走得還不夠嗎?」
顧朝北一喜,忍不住瞥了沈歸燕一眼,開竅了嗎?終於開竅了嗎?
「你想朕留下來?」
沈歸燕點頭:「六宮之人,沒有不想皇上留在自己身邊的,臣妾也不例外。」
「那你上回為什麼不說?」顧朝北放下摺子,不滿地道:「朕寵誰你好像都沒有反應。夫妻之間該坦誠,這一點,很久以前朕就告訴過你了。」
很久以前他也怪她太鎮定,現在她還犯同樣的錯誤,真是笨死了。
沈歸燕低了眼眸,道:「皇上當真喜歡臣妾坦誠?」
「是啊。」顧朝北點頭。
「臣妾明白了。」沈歸燕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帝王道:「那臣妾就直言了,臣妾很不喜歡皇上後宮這麼多的女人,也很不喜歡皇上對她們每個人和對燕兒一樣溫柔。表面上臣妾看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是每次聽見皇上要去寵愛其他人,臣妾心裡就跟螞蟻爬滿了,一口口地撕咬一樣難受。」
顧朝北呆了呆。
「皇上明知道沈寒露的身份,為什麼還要留她在宮裡?明知道華妃襲妃也是真愛你,為什麼還對她們那樣好?明知道臣妾心裡有陛下,為什麼還要用幼稚的法子來試探?皇上說會保護臣妾一輩子,那傷害臣妾的是皇上自己,該怎麼算?」
「人心莫不是肉做的,沒有人喜歡與人共享一個夫君,臣妾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也不能大哭大鬧,只能承受。皇上口口聲聲說喜歡燕兒,那為什麼不懂燕兒在想什麼?」
一口氣說完不帶喘,沈歸燕看著面前已經傻掉了的皇帝,微微笑了笑:「皇上怪燕兒不坦誠,那麼燕兒坦誠了,皇上又是否能接受?」
顧朝北的性子就是這樣,就像今日國宴上的藍眸美人,沒看見臉之前又想要去看,看了之後又不屑一顧。
她了解他,莫名其妙地就這麼了解他,所以她不覺得坦誠了會有什麼好處。
顧朝北回過神來,低笑了一聲:「原來燕兒的怨氣這樣大。」
「是啊。」沈歸燕道:「從前是深閨怨婦,現在是深宮怨婦,沒有人會喜歡一張怨婦臉,所以臣妾藏得很好。」
這口口聲聲都是對他的控訴,他一時半會還真接受不了,也沒法兒回答她。沈寒露?不留她在宮裡又該送去哪裡啊?那是文太后封的妃,給人廢了也得找個理由,而現在沒理由。華妃和襲妃,是燕兒想多了吧,都不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幼稚地試探…誰幼稚了!他只是…只是不太確定她的心意,旁邊還有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呢,他就是怕她心裡沒他,想刺激一下而已,誰知道會傷人…燕兒明明看起來好好的。
輕咳了一聲,顧朝北將沈歸燕拉過來,低聲道:「是朕不好,朕認錯,朕明日就去抄『親親娘子最美麗』一百遍好不好?」
沈歸燕搖頭:「不必,皇上只要知道臣妾心裡是這樣想著的就可以了。」
帝王討好地看著她:「可是,聽你這樣一說,往後朕都不敢去其他宮裡了。」
瞧瞧,想聽心裡話的是他,要台階下的也是他。沈歸燕別開了頭,溫和地道:「皇上有自己的考量,但去無妨,臣妾明白皇上的苦心。」
顧朝北抓抓頭,有些不知所措。沈歸燕已經站起來往床榻邊走了:「歇息吧,陛下。」
「嗯,好。」
沈歸燕閉眼,做了一個好夢,夢裡有山清水秀,湖邊有一處竹屋,裡面只有一雙人影。
顧朝北卻是許久沒睡著,不敢翻動,只看著帳頂發獃。
天亮的時候,皇帝已經去上朝了,寶扇剛服侍著沈歸燕起來,外頭就有人吵嚷著進了雍懷宮來:「本宮要見貴妃娘娘!」
大清早的,襲妃火氣就不小,髮髻凌亂,衣裳都沒穿好。而她身後,華妃皺著眉頭也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