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什麼?難不成要說她是想去造成天然火災的?沈寒露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啊,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損失了一塊大琉璃,現在還要被懷疑成兇手。
「去永和宮的只有華妃和你。」顧朝北道:「華妃沒有帶東西,你卻帶了箱子。永和宮後院找到的箱子又不是燕貴妃的,答案似乎很明了。」顧朝北挑眉,說了這麼一句。
沈寒露臉「刷」地就白了,後頭跪著的姜嬪一看,好機會啊,連忙落井下石:「先前不是都說沈妃娘娘是半仙么?難怪這東西這樣靈驗,原來不是妖法,是仙法啊。」
沈歸燕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坐著,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剩下的事情就與她無關了。
傅貴嬪皺眉看著沈寒露,連皇帝都懷疑她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華妃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嬪妾是冤枉的,嬪妾與襲妃娘娘也無冤無仇啊。」沈寒露道。
「你與襲妃是無冤無仇,可你若是想嫁禍燕貴妃,拿了襲妃做由頭,也就不奇怪了。」華妃道:「宮裡也只有你有這樣的本事,用娃娃都可以殺人。」
沈寒露急得身子發抖,可是穩下來一想,對啊,她是半仙啊。
「臣妾自從從天上得了牌匾之後,便受天命,若是用仙法害人,那是要受天譴的。而現在臣妾好端端地在這裡,就說明害人的不是臣妾!臣妾如今痛改前非,也想與燕貴妃冰釋前嫌,這才送的琉璃過去。」急中生智,這回答簡直是又胡扯又讓人不得不相信。
哪怕在場的妃嬪不相信,皇帝都必須相信。天譴要是不存在,朝堂上那塊兒光明正大的牌匾可就是個笑話了。
顧朝北輕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從下頭人的身上掃過,抿唇道:「朕心裡有定奪,等三日之後,朕得出了結論,再下旨懲處吧。」
三日?這眼看著都要把罪名扣在沈妃的頭上了,為什麼還要等三日?
華妃轉頭就繼續哭泣,一箱子的娃娃被搬去燒毀。沈妃被勒令在露華宮裡禁閉三日。
「後宮真是個可怕的地方。」高錦繡上來扶著沈歸燕,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髒水都要往你身上潑,還好解釋清楚了,皇上也相信。」
顧朝北哪能不相信啊,他時不時就過去陪著她,壓根不必她再花心思做什麼詛咒娃娃。就算今兒那娃娃上字跡是她的,顧朝北也不會定她的罪。
那人平時不太正經,但是說了不會讓她受委屈,就是不會。沈歸燕溫柔一笑,拉著高氏的手道:「最近宮裡事情太多,本宮又閉門不出,你要多加小心。」
高氏笑道:「我個什麼都沒有的小貴人,哪裡會犯了這些娘娘的眼,放心吧,會小心的。」
沈歸燕拍拍她的手,轉頭看了顧朝北一眼。
皇帝在福蔭宮裡,沒有要馬上離開的意思。到底是曾經愛慕過他的女子,現在慘死,他心裡定然也不好受。沈歸燕覺得自己該大度一點,也要允許顧朝北自己難過一會兒。
於是她很瀟洒地轉身先回去了永和宮。
沈寒露被關得萬分不甘心,哭著喊著要上訴,要伸冤。
傅貴嬪搖著扇子輕哼道:「也就這點本事了。」
華妃坐在一邊,平靜地飲茶。御花園裡天氣正好,這沒什麼交集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倒是有些奇怪。
「華妃娘娘是聰明人,有話不妨直說。」傅貴嬪轉頭看著華妃。
這人好像曾與沈妃來往親密,頗有些聯盟的架勢。可是今日沈妃一出事,第一個踩上一腳的就是她,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手法那叫一個利落啊。
傅貴嬪是不喜歡華妃的,心機太重。但是她現在地位比自己高,又得寵。有話要說,傅貴嬪自然是要來聽的。
「本宮很擔心自己的將來。」華妃一臉惆悵,直接開門見山了:「傅貴嬪知道為什麼庄妃和襲妃都死得這樣容易么?」
傅貴嬪一愣,疑惑地看著她。
「人無根,猶如水中之萍,只能被湖水卷著走,自己決定不了自己的位置。」華妃輕聲道:「我與那兩位都是一同出身於醉花陰,承蒙皇上厚愛,才有了今時今日。可是一旦有誰想動我們,太容易了,背後無家世,死了也沒人哭墳,黃泉路上都是獨來獨往的。」
被她說得有些動容,傅貴嬪道:「華妃娘娘命比其他兩個人好多了,至少現在命尚在,還有恩寵加身。」
「是啊。」華妃苦笑一聲:「可是有什麼用呢,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輪到本宮去躺著了。」
傅貴嬪謹慎地沒有開口,就等著華妃說清意思。華妃也沒多磨蹭,抬頭看著傅貴嬪道:「貴嬪你就不一樣了,身後有傅大學士,聽聞文國舅也對你頗為喜愛,將來比永和宮那位更早登上後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了看四周,傅貴嬪笑道:「娘娘言重了,嬪妾沒有那麼大的心思,能在這後宮安穩度日,嬪妾已經覺得足夠。」
話是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麼寫的。華妃看得也明白,當下就推了個御賜的手鐲過去,捧著傅貴嬪說了好一會兒話,兩人彷彿瞬間成了手帕交。
然而離開御花園的時候,兩邊走的人,臉上的笑都瞬間收了起來,眼裡的算計,半點沒少。
沈寒露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思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還是只能在那牌匾上做文章。
她可代表著天意啊,皇上您再三思一下?
顧朝北在她關禁閉的第二日就去了露華宮,沈寒露沒能近他的身,就跪在三步開外乾嚎。
「朕知道不是你。」皇帝這樣說。
沈寒露喜出望外,眼淚都要出來了,只覺得顧朝北簡直是來英雄救美的。
顧朝北笑著道:「但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你,朕很為難。」
「那怎麼辦?」沈寒露看著他道:「皇上救救臣妾啊。」
「也不是沒辦法的。」顧朝北道:「但是你得配合朕。」
這對話怎麼看都是像前頭有坑,顧朝北引著這人跳啊。但是他笑得實在太好看了,沈寒露看得心動,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喜堂上初見。
她蓋頭掀開就看見他,嫁的不是他,心卻給了他。折騰了這麼久,也許不是沒有花好月圓的可能吧?
沈寒露覺得自己只是在爭取一些東西,也不算做了什麼錯事對不對?相反是沈歸燕要害死她,次次攔著她的路,在她看來,沈歸燕才是壞人呢。
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顧朝北還是喜歡她的?
這麼一想,沈寒露完全就看不見顧朝北眼神深處的冰冷,急急地點了頭。
沈妃被禁足的第三日,姜嬪來找沈歸燕了。
她是萬分忐忑不安,現在眼看著罪名就要落在沈妃的頭上,而那日在福蔭宮,她還對燕貴妃倒戈相向,燕貴妃沒事的話,自己不是要惹人嫌了?
所以趕緊過來解釋解釋。
哪知剛走到門口就被寶扇給攔住了。
「我家主子說,在皇上宣布懲處結果之前,不見任何人。」寶扇溫和地笑道:「姜嬪娘娘請回吧。」
姜嬪有些慌:「嬪妾是特意來請罪的。」
「誰有罪都不一定,娘娘又請什麼罪呢?」寶扇笑道:「請回吧。」
吃了個閉門羹,姜嬪無奈地轉身往回走,剛出永和宮的範圍,就撞見了華妃。
「都等著皇上宣布結果,你倒是有閑心四處亂走。」華妃笑著將姜嬪拉過來:「走吧,去本宮那裡等著也好。」
襲妃才死兩日,華妃在福蔭宮那日哭得多厲害,大家都看得見,怎麼現在轉眼就笑眯眯的了?
姜嬪心裡有些發寒,小聲問了一句:「嬪妾回去的時候突然想到,這宮裡知道各個嬪妃生辰八字的人應該不多吧?」
華妃一頓,笑著看著她:「是啊。」
只有有管理後宮之權的人,才有機會在內務府找到各嬪妃的八字。而後宮裡這樣的人,只有兩個。
一個燕貴妃,一個華妃。
姜嬪心裡一沉,停下步子道:「嬪妾想如廁,娘娘先走吧?」
「好。」華妃也沒強求,笑著看著她往恭房的方向跑。
心跳得厲害,姜嬪只想趕緊逃離華妃的身邊。這附近只有宮人用的恭房,也管不得許多,過去再說。
身後沒了華妃的視線,姜嬪才鬆口氣,腦子裡亂糟糟的,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正有個太監拿著繩子朝她走來。
脖子間一緊,等姜碧月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能呼吸了。
有人要殺了她?
她想大叫,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心裡頓時明白了殺了襲妃的兇手是誰,可惜已經太晚了,她連去告狀的機會都沒有了。
「抓住他!」前頭月門傳來一聲沉喝,姜嬪頓時覺得脖子被鬆開了,猛地咳嗽起來。
追雲從她身邊飛快地跑過去,追著逃跑的太監去了。皇帝慢慢走過來,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還好么?」
姜碧月「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抱著顧朝北的腰哭得昏天黑地,身子不停地抖,哭了好一會兒才道:「華…華…」
「你想繼續留在宮裡,還是聽朕的安排,出去過下半輩子?」顧朝北平靜地問了她這麼一句。
姜碧月呆住了。
從鬼門關回來一趟的人,會分外珍惜自己的性命。姜嬪看了顧朝北許久,忍不住又是大哭一場。
眾人都在福蔭宮裡等著,沈妃也被帶了出來,神情鎮定了不少。華妃垂眸站在一邊,口裡喃喃地念著超度的經文。
傅貴嬪看了看身邊,好奇地問了一句:「姜嬪呢?」
「還沒有來吧。」葉嬪輕聲道。
燕貴妃都來了,姜嬪還沒來?傅貴嬪忍不住回頭看了華妃一眼,華妃朝她溫和一笑。
宮裡命案,年太后沒一會兒也來了。正好帶來了宇文長清和傅學士。傅貴嬪一看見傅學士,明顯有些激動,年太后道:「傅學士今日正好進宮來與哀家商議修葺文庫之事,聽聞了最近宮裡的事情,不放心貴嬪,所以哀家同他一起來了。」
傅貴嬪出來叩了頭,十分感激地道:「多謝太后。」
一入宮門深似海,連親人都不得見,能這樣見一面,傅貴嬪是萬分高興的。
只是,年太后可不是插著翅膀的小天使,沒有白白帶傅學士來的道理。
皇帝沒一會兒也來了,眾人各自落座,華妃先開口問:「皇上不是說今日要公布懲處決定么?」
「嗯。」顧朝北點頭:「朕在等她來。」
她?誰?兇手不是沈寒露么?
眾人正奇怪呢,外頭就有人披著長發,一身素衣地進來了。
是姜碧月。
華妃眉頭一皺,臉色沉了。其餘人卻是十分好奇,姜嬪這副打扮是要做什麼?
「嬪妾有話要說。」姜碧月在大殿之中跪下,臉上淚痕未乾,仰頭看著皇帝道。
華妃慌了,抿唇道:「姜嬪你好端端的打扮成這樣出來,成何體統?」
姜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華妃心裡更是沒底,轉頭對年太后道:「太后,宮中規矩,嬪妃當有儀容,姜嬪這樣,是臣妾教導不周,愧對皇上託付的協理六宮之權,臣妾這就帶姜嬪下去教訓…」
「華妃妹妹怎麼這樣慌張?」沈歸燕淡淡地道:「姜嬪有話,那就讓她說完再論儀容之事不遲。」
「可……」華妃手心都濕潤了,臉色很是難看。旁邊的沈妃轉頭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
姜嬪道:「嬪妾是罪人,當脫華裳,披素髮,不用娘娘教訓。」
罪人?沈歸燕挑了挑眉。傅貴嬪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旁邊的沈妃已經站了出來,高高揚起下巴道:「本宮就知道你會來自首。」
華妃傻了一瞬,獃獃地看向沈寒露。
下頭的姜嬪身子顫抖,萬分配合地跪拜下去道:「求沈妃娘娘原諒,嬪妾不敢了,嬪妾再也不敢了,天罰的滋味兒,嬪妾實在受不住了!」
眾人嘩然,傅學士也嚇了一跳,座上的皇帝和太后都正經了神色。
天罰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