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吧沈歸燕,就算她什麼也不會,就算她不懂規矩,但是她命好啊,命中有穿越,過來就註定是主宰。比自己聰明怎麼了?漂亮怎麼了?有才怎麼了?能敵得過天命?
路過沈歸燕面前,沈寒露忍不住側頭看向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歸燕抬頭,平靜地回視,目光里乾乾淨淨的,就像出來散步看見個熟人經過,只微微頷首,其他啥也沒有。
沈寒露輕哼一聲,轉頭繼續朝天壇走去。
華妃一直看著她,剛開始覺得不甘心,目光里還多有狠戾之色,看見沈寒露站去了天壇上,而且沒有向皇帝行禮的時候,她才愣了愣,輕聲問沈歸燕一句:「娘娘,恕臣妾無知,沈妃這是?」
民間長出來的人,雖然不懂規矩,但是也知道若是冊封皇后,沈妃該戴鳳冠,而且要朝皇帝行禮叩拜,接受鳳印。先不說沈寒露這改良出來的帽子看起來不太像那麼一回事,現在站在天壇上,怎麼都像是要跟著一起祭天的模樣。
沈歸燕笑了笑,低聲道:「紅底金邊裙,黑冠白帶帽。你不認識不打緊,聽皇上旨意便是。」
華妃挑眉,看著沈妃臉上那得意的神情,心想,莫不是她擔心多餘了?
「沈氏得通天音,朕自然不能讓其再居妃位。」顧朝北正色道:「即日起,令沈氏剪髮入通天寺,擔任大祭司一職,可宮中民間行走,替我朝祈禱風調雨順,聆聽天意,指示江山。」
沈寒露笑容僵在了臉上,抬頭,呆愣地看著帝王。
大祭司是什麼?不是皇后嗎?!
顧朝北笑著扶了她一把:「大祭司,朝天行禮吧。」
「不…」沈寒露想搖頭,怎麼會是大祭司呢?怎麼可能是大祭司,那可是前朝的官職,她要是行了禮,不就不再是顧朝北的后妃了?
「大祭司,朕知道你不願為紅塵官職拖累修為。」皇帝一本正經地道:「但是你異於常人,已經不能在宮裡伺候。你有你的價值,為朕安定國家,朕一定助你早登極樂。」
你才要早登極樂呢,你全家都要早登極樂!沈寒露氣得不行,身子都微微發抖。他騙她,他竟然騙她!
「皇上不是說,要冊封…」沈寒露不甘心地想多問一句。
可是,問出來才發現,當初顧朝北的確說了要冊封她,但是沒有說是冊封皇后,後面的皇后二字,是她們自己腦補上去的。
顧朝北沒有撒謊,是她自己挖了坑,給她自己跳的。
心裡一沉,臉色蒼白,沈寒露險些就要站不住。
顧朝北伸手,溫柔地扶住了她,低聲道:「朕說過,不可以在天壇上做多餘的事情,你忘了嗎?」
沈寒露抬頭,眼裡滿是淚水。她其實,其實很早以前就喜歡顧朝北啊,只是相遇晚了點,沒讓她一來就看見他。不然她是不會跟了顧朝東的,定然一生一世陪在他身邊!
現在是不是沒有機會了?都這麼久了,他還是可以這樣狠心地將她推出去,一點猶豫都沒有,也是當真沒有愛過她吧。
為什麼呢?
曾經很多次看穿越小說電影,都是女主在現代什麼也不會,笨的、蠢的、弱小的,為什麼人家就可以戰勝比自己強很多倍的女配,輕鬆上位?憑什麼到了她這裡,她比她們還努力爭取了,卻落不到好?
「行禮。」顧朝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沈寒露很不想行,背後卻一麻,被人壓著朝天一拜。
群臣低頭,妃嬪行禮,從這一刻起,沈寒露就不再是後宮之人,而是通天寺的大祭司了。
「為什麼…」眼淚落在天壇上,沈寒露不甘心地問出了口。
顧朝北不知道她在問什麼為什麼,不過還是心情甚好地回答她:「這是大祭司自己求來的榮耀。」
裝什麼夢見神仙賜牌匾,從那時候起她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送上門去給皇帝利用,不用白不用。
都是她自己求來的。
沈寒露嗚咽出聲,天上一陰,適時地落起了雨。
皇帝沒攔著她,讓她在雨里放聲大哭。百官震驚,后妃也側目。果然是天選的大祭司啊,這一哭天上就下雨了,當真通天意。
華妃抹了抹臉上的汗,輕笑了一聲。
的確是她擔心多餘了,沈寒露這用力過猛,直接把自己送到宮外去了。和容又已經死了,她可以繼續高枕無憂了。
沈歸燕看著沈寒露的身影,再恨她也忍不住有些同情。
為什麼呢?因為大祭司若是女子,則需要剪去一半的長髮,終身不嫁。她不知道沈寒露會不會後悔,早知道,老老實實在顧府當她的大少夫人不就好了?為何要折騰這麼多事情出來。
不過,她有些擔心,大祭司的權力可真大,交給沈寒露,真的沒關係么?
祭祖大典就這樣結束了,露華宮裡空了,沈寒露接受了就任儀式,剪掉一半的頭髮,去了通天寺。通天寺就在皇城附近,其實也不遠,但是宮裡的人都是喜氣洋洋地去歡送她。
「想不到大祭司有這樣大的本事,往後還要靠祭司多多照顧。」傅貴嬪笑道。
沈寒露一張臉都麻木得沒有表情,聞言轉頭看了傅貴嬪一眼,冷哼一聲道:「和容受了天罰,她的主子還沒有。但是,以貴嬪娘娘您這模樣,是當不了皇后的。」
此話一出,如同千斤巨石壓下,傅貴嬪臉色慘白。
大祭司說的話,就是天命啊,天命說她不能做皇后,那她該怎麼辦?
可是,為什麼大祭司要針對她?
沈寒露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走了,眼神陰冷,讓車夫都打了個寒戰。傅貴嬪差點跌在地上,還是葉嬪扶了她一把。
沈歸燕坐在宮裡擺著一盤棋,對面坐的是顧朝北。
顧朝北道:「這樣的結果,燕兒可滿意?」
沈歸燕落下黑子,輕聲道:「滿意的不是皇上嗎?皇上滿意,臣妾自然就滿意。」
背後好像有根尾巴在搖晃,帝王討好地笑道:「朕知道你與她素有嫌隙,所以朕不會讓她如願的,她要什麼朕偏不給什麼,燕兒看著有沒有開心一些?」
討好女人的不二法則,那就是討厭她討厭的人,並且始終與她同一戰線,不同情敵人,如此一來,夫妻和睦的幾率就高過了八成。
沈歸燕哭笑不得,看他一眼道:「皇上分明是在為自己做事,卻偏生還要來討臣妾的賞。」
沈寒露當了大祭司,那她說的話便是天意,朝中之人,誰敢不服?不服就用「天罰」,暗殺一個是一個,誰還敢逆了皇帝的意思?
這簡直是屠戮逆臣的遮布,順理成章讓人抓不住把柄的好借口。
但是,估計用不了太久。被屠殺的人多了,總有人會起疑,也總有人會反抗。
「朕也不過是想讓燕兒與朕一樣開心罷了。」顧朝北笑道:「明日無事,朕讓沈家人進宮來見你,如何?」
沈家人?那又有什麼好見的?沈寒露剛好被送出宮去了,按理說,沈夫人最想見的怕該是她。
沈寒露的身份一直沒暴露,但是最親近的人不可能認不出她來,只是如今她身份特殊了,沒有人敢去認而已。
「皇上安排,臣妾沒有異議。」他做事,反正總有他的道理。
顧朝北笑著摸了摸鼻子:「正好啊,據說明日沈歸武會先到京城,朕帶你出去迎接他,之後你們一家團聚,就更是圓滿了。」
沈歸武,沈家二子,與沈歸燕一樣,是秦姨娘所出。
沈歸燕睜大了眼,突然明白皇上這是在幹什麼了。
沈家要拿來,當她背後的靠山嗎?
文太后癱瘓在床,依舊不見好,朝中文家勢力被皇帝漸漸蠶食,文國舅又慘死天罰之下。文國丈要是再不回來,這天下就要沒了文家的地位了。
沈歸武因著實力不俗,又被宇文長清和傅學士舉薦,所以很快得了文國丈的信任。幾天之前文國丈就收到消息,開始秘密回京。沈歸武是先鋒,自然先到。
顧朝北已經準備好迎接了。
沈歸燕愣愣地有些回不過神,二哥要回來了啊,從幼時他被送去軍營開始,這就已經是好幾年沒見了。想起他走的時候叫自己好生照顧秦姨娘,沈歸燕忍不住就紅了眼。
「哎,好端端的事情,怎麼聽哭了?」皇帝抬頭看見她的臉,嚇了一跳,連忙過去環著她的肚子:「她們都說懷著孩子不能哭的。」
沈歸燕咬牙:「我對不起二哥,根本就沒臉見他。」
「怎麼了?」顧朝北疑惑,轉念一想,就想到了秦姨娘的事情。
秦姨娘死得不明不白,根本就還沒個交代。
「皇上,您能幫臣妾查一查,當年臣妾生母慘死的真相嗎?」沈歸燕頭一次覺得慌亂,抬眼,眼淚跟著啪嗒啪嗒地掉:「二哥會怨我的,我不但沒照顧好她,還讓她就這麼沒了…」
沈家二哥是何等人物,竟然能把他的燕兒嚇成這樣?顧朝北有些心疼,想起沈家的事情,卻僵硬了臉。
「現在…還不能查。」
怎麼查?一查就會牽扯到根基,沈家是他一手扶起來的,還沒發揮作用,怎麼能就被他自己給掀翻了?
沈歸燕獃獃地看著他:「不能?」
「抱歉。」顧朝北輕輕抵著她的額頭:「再等等朕好不好?」
又要等,沈歸燕閉了閉眼,別開頭去。
「燕兒,別怨朕。」顧朝北嘆息了一聲。
心裡酸楚難忍,沈歸燕咬著牙點頭:「臣妾不怨。」
怨他沒用,是她自己爬得不夠高,還沒能力管那些事情。他是皇上,眼裡不止一人,有的是整個大局,又怎麼會為她崩壞一角。
只是,還是覺得好難過。
圓圓的肚子也微微發疼,大概孩子也覺得傷心了,還踢了她一腳。沈歸燕忍下了,擦乾眼淚,抬頭微笑道:「那明日,皇上來接臣妾吧。」
顧朝北張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抿唇道:「好。」
說完這一個字,帝王自己起身,走到雕花隔斷處,拿了一根絲絛系在上頭。
文家勢力最大的原因,是在於國丈文壽山手裡有四十萬大軍,宇文長清手裡又有十萬駐軍,朝廷一半多的兵力,都在文太后的掌控之下。
現在文太后倒了,文國丈自然是回來安排事情的。文家百年望族,斷然不能就這麼垮了。
沈歸武離開京城已經五年,再回來,城門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只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雨雪紛紛,今日回來,倒是楊柳依依了。
聽聞這江山,被流落外室的皇子所得,聽說他最疼愛的妹妹,恰好嫁給了這個皇子。
踏馬城門前,英氣逼人的少年深吸一口氣,緩緩入城。
沈歸武不喜歡沈府,但是他回來的第一件事還是去看看,這五年來,秦姨娘沒能給他寄一封家書,也不知道過得如何。
傅學士等人收到他回來的消息,都先派了人來接應。然而他躲開了,沒走正門,從沈家附近的衚衕巷子里一路穿梭,熟門熟路地到了沈家後院的院牆旁邊。
「二哥。」
正打算爬牆,就有人叫他。
沈歸武回頭,就見遠處站著一個穿齊胸襦裙的清麗女子,看著很是陌生。
正想靠近一些,就見那人笑了,笑得眼睛紅紅地道:「還是我最了解,你一定不會走正門。」
燕兒?沈歸武平靜的臉上起了波瀾,幾步跨過去,一把抱起她:「燕兒!」
一抱才發現,好大一個肚子。
「放開!」
顧朝北本來是打算禮賢下士,對小舅子有禮貌一點的。
然而,哪個哥哥一見妹妹就給直接抱起來啊?還當燕兒是幾歲小孩子不成?
手被掰開,妹妹被別人抱走放在了地上,沈歸武皺眉,轉頭看向旁邊的人。
飛眉入鬢,一雙桃花眼溫柔多情。好像城外的楊柳全飛在這人的眉眼間,陽春三月,看得人恍惚失神。一身青色長衫,領口綉著銀色的暗紋,還當真是一身風流華貴不失。
只是,看他的神色好像不太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