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貴嬪皺眉:「和容一直跟在嬪妾身邊,大祭司為什麼會說是和容推她下太液湖的?就這樣受了天罰,嬪妾總覺得有些殺人滅口的意味。」
她昨晚夢見和容了,和容說要她替她報仇。她與和容一直很親近,除了有一回和容打扮得太美,風頭都要壓過她了,被她罰去了後院。其他時候,她們關係還是很好的。
所以大病初癒,她就想著來問清真相了。
華妃眼梢微挑,手拿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撇著茶沫兒:「你啊,就是識人不清,青竹也是,和容也是,自己身邊的人被人利用了,都半點不知道。」
這是什麼意思?傅貴嬪身子微微前傾了些:「姐姐可有話要指教?」
華妃放下茶盞,輕聲道:「本宮查過和容的死,但是皇上說是天罰,那就只能是天罰,本宮也不能說是別的,你明白嗎?」
傅貴嬪心裡一跳,和容的死,當真不是天罰?她也覺得奇怪,和容好端端的,做什麼要去推沈妃下湖啊。
「姐姐的意思是…皇上護著誰?」
華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妹妹聰慧,有些話不用本宮說太明白,你自己回去想一想,從青竹到和容,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能想明白。」
青竹那一回,宮裡人都知道清嬪是去頂罪的,皇上說兇手是她,那就是她,旁人也多說不得。
很明顯皇上在護著什麼啊!傅貴嬪邊走邊想,宮裡能讓皇帝護著的還有誰?只有一個燕貴妃。
當初把青竹留在永和宮的是她,最後青竹死了,那麼小年紀的丫頭,肯定是因為不想撒謊,所以被殺人滅口。皇帝為了保護燕貴妃,就推了清嬪出來抵罪。
這麼一想,所有的事情還當真都能想通。和容為什麼死了?有可能那丫頭心裡對她有嫌隙,所以投靠了燕貴妃,而後去推沈妃下湖,嫁禍於她,導致沈妃成了大祭司之後,還針對她說了一句她不能當皇后。
她不能當皇后,最有可能登上後位的,還不就是沈歸燕?
恍然大悟,傅貴嬪氣得渾身發抖。
還以為沈歸燕當真是安於一隅,與世無爭呢,原來背後做了這麼多小動作。要不是華妃提醒,她還得一直被蒙在鼓裡!
「娘娘。」新被提拔上來的小宮女晚晴低聲道:「府里傳了信來,說讓您不用太擔心,民間的事情,有人會安排。」
皇后之位爭奪大戰,要從民間開始。
傅貴嬪冷笑一聲道:「替我傳信給爺爺,不僅要我的聲勢起來,我還要沈歸燕,身敗名裂!」
晚晴嚇了一跳,看著自家主子冰冷的側臉,慌慌忙忙地應了下去。
沈歸燕其實是有優勢的,畢竟以前接濟過難民,在京城裡也有些名聲。最近更是用沈寒露那兒挖來的錢財興辦了學堂。
但是,周夫子的表情很是嚴肅,看著她直搖頭。
「這選後的法子,實在是太過偏頗。」周夫子道:「有的事情該聽民意,有的事情不能聽民意。皇后是皇上正妻,也是一國之母,憑一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百姓選出來,能做什麼?老夫聽著民間傳言,本來還想相信大祭司一二,結果此話一出,老夫便知道,那是個騙子。」
沈歸燕抿唇道:「就算不利,我也想試試,總不能白白把位子給了別人。」
周夫子看她一眼,捻著鬍鬚道:「娘娘若是為後,能為百姓做什麼?」
沈歸燕正了神色:「街無餓死之民,農無貧瘠之耕。幼子為學,孤老有養。這是當初夫子教燕兒的東西,若是有機會,燕兒一定會實現它。」
不讓難民再在街頭餓得草席裹屍,不讓四喜一家的悲劇再重演,開辦學堂,教禮孝仁義。孤老之人,也可以安穩終老。
她是四少夫人,可以做一點小的,她要是九鳳之後,那就可以做大的。
經常有人說她操不該操的心,自己的日子不好好過,當什麼救苦救難觀世音。
可是,有善心,一點錯也沒有啊。
周夫子老臉一笑,點頭道:「老夫明白了,今日就先告辭,回去安排學堂之事。」
沈歸燕起身,送他到了永和宮門口。
京城裡用她的錢辦的學堂已經有十七個,收納了兩千多遊子,這是周夫子這兩天來彙報的情況。民意選皇后,要的是十歲以上無官籍男子投選,學堂里能幫上忙的至少有一半。
然而,周夫子將學生們都趕去了街上,說放假幾日。若遇想賄票之人,統統不要拒絕,一律收下。
統一投票在一個月之後,大祭司特意囑咐,投票不記名,力求公平公正公開。
口號是那麼喊,街上的人買票賄賂還是明目張胆,甚至有設立了專門的發錢點,拿戶籍去領錢,一個月後投給誰誰誰。
對此朝中有人上奏,然而皇帝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全然不管。
於是各家就更加猖狂了,甚至在京城裡拉橫幅打廣告,遊街吶喊誰誰誰該當皇后,天命所歸!誰誰誰花容月貌,可長國威。甚至還有人敲鑼吶喊:
「五錢銀子一張票,賣一張票養老嘞…」
京城裡部分百姓的貧困問題得到了良好的解決,幾家官員都是不惜一擲千金,比起要賑災時候的個個哭窮,現在每個人都像是土財主。
「論天命所歸,不該是皇上的原配沈氏嗎?」有百姓輕聲嘀咕:「又是原配,命還是皇后的命,不選她選誰?」
此話一出,得了眾人應和。京城受過沈歸燕恩惠的人家也都紛紛想投給沈歸燕,一時「沈氏為後」的呼聲極高。哪怕人家拿銀子都壓不住。
然而,擁護沈歸燕的聲音還沒維持幾天,就有人拿出了顧尚書府上的宅院修建圖。
「沈氏原先就是該嫁給顧家大少爺的,陰差陽錯嫁給了皇上,未必忠貞。大家來看看這顧尚書家宅院的修建圖啊,可真是好看又清雅!」
眾人紛紛圍觀,一個書生舉著那修建圖道:「這是小生無意間得到的,要是不看這個,小生也覺得皇后之位該輪到沈氏。但是,看看這句話,沈氏不貞啊!」
四周嘩然,有識字的人湊過去,大聲將那修建圖上頭的題詞給念了出來:「最是人間清雅處,願得佳人住。樑上終歸燕,年年常相見。」
「歸燕,沈氏歸燕啊!」
民間炸開了鍋,那修建圖是顧朝東親手畫的,詞也是他親手寫的,後頭還有自己的印鑒。如此深情的題詞,擺明了那宅子就是給沈歸燕修的,還說什麼「年年常相見」,不是直直地往皇帝頭上扣綠帽子么?
八卦永遠傳得比好事遠,沒過兩天,那修建圖就被黑著臉的顧朝北拿到了沈歸燕面前。
「這是?」沈歸燕皺眉,掃了圖一眼,看見印鑒,又看見題詞,臉色微白。
顧朝東是記恨她了是吧?跟她有仇?現在都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還躲背後捅她一刀?
顧朝北的臉色比她還難看,張口揚手,剛想說話,卻被背後一個人直接拉住了胳膊。
扭頭一看,竟然是沈歸武。
「皇上息怒,此事與燕兒無關。」沈歸武皺眉道:「以前燕兒是與顧尚書有婚事,才會有所記掛,她這樣的性子,一旦嫁給皇上,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想法,所以此事…」
顧朝北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瞪眼道:「你怎麼就知道朕要怪燕兒?」
看這衝進來的架勢,難道不是嗎?沈歸武嚴肅地看著他。
沈歸燕放下那修建圖,站起來道:「二哥別錯怪皇上,皇上這樣子,不是氣燕兒的。」
大概是氣顧朝東。
沈歸武挑眉,追雲去關上了殿門,顧朝北怒意未消地坐下:「真是不讓人消停,你說他有才華,朕可以重用他,有才華沒腦子,怎麼在這朝里站穩啊?啊!這麼傻的東西,他修出來也就算了,還題詞。題詞也就算了,還用自己的印鑒。這些都算了,他為什麼要讓這東西流落民間?現在外頭全是風言風語,朕壓都壓不住!」
聽得有些呆愣,沈歸武輕聲問了一句:「皇上不是不參與立後選舉么?」
「說是那麼說。」顧朝北氣鼓鼓地道:「誰讓那些王八羔子都拿錢買票,朕也給燕兒設了一個點,收票!」
沈歸武:「……」
沈歸燕:「……」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沈歸燕輕輕吸了口氣:「皇上…想立臣妾為後?」
「廢話。」顧朝北輕哼一聲:「除了你,誰有資格站在朕的身邊?」
理所應當的語氣,意料之中取悅了旁邊的大舅子。沈歸武欣慰地看著自家妹妹,捏了捏袖子里的兵符。
沈歸燕溫和一笑,將修建的圖紙收起來放回皇帝的手裡:「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清者自清,民間要如何傳,臣妾阻攔不了。皇上信臣妾,臣妾也就心安了。」
顧朝北抱過她,輕哼一聲道:「朕自然相信你眼睛沒瞎,有朕這樣玉樹臨風君臨天下的夫君,還能看上那長得跟個大棗似的傢伙?」